柏青 6月21日 天晴
热水壶烧开的声音打断了我们的谈话,画画立马起身去泡茶了。我看着她在纸上写的那些人物,除了画画和顾主编,其他人我知之甚少,就连画画也是藏着掖着的,根本无从推理。
我起身追到厨房门口,防止她蓄意跳过自己的故事线。
她打开茶叶盒之后认真地考虑着该放多少茶叶,我说:“晚上了,不喝茶叶茶了吧。”
她又“对哦”一声把茶叶收起来了,说:“我们家有喝茶叶茶的待客之道。”她倒了两杯开水端到客厅桌上,又去翻冰箱里有没有什么水果,我一路跟着她提醒她继续说她的剧本故事。
画画说:“我的故事线好简单的。就是顾主编不给升职加薪,我就私底下接商单,顾主编天天给我的工作设置框架,我就偷偷搞自由创作在网络上发表。”她手里拿着一颗桃子,关上冰箱门,倚在门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眼睛里全是狡黠:“你看,我有自己的排解方式,我没道理去杀顾主编。”
我觉得不止这么简单,但我不知道从何问起,手头上的线索近乎没有。
画画把桃子塞到我手里,说去给我找换洗的衣服。我低头一看那颗桃子,坏了的一小块都在淌水了,她居然没有发现,没摸到坏就是没坏吗?
我只能抽了一张纸巾垫在桃子下面放到桌上,等她自己看着处理。
画画拿着衣服出来,看桃子规规矩矩地躺在桌上,问我怎么不吃,我说坏了。她“嘿嘿”一笑:“我们家还有吃水果的待客之道。”
我要去接她手上的衣物,她顺手就交到我手上,带我到浴室后,又指指浴室门口放着的一个小板凳:“干净的衣服可以先放这里。”面面俱到地领我把她浴室的脏衣篓、冷热水开关、洗发露、沐浴露、洗面奶认了个全。
我说:“我有点生活常识的,也识字。”
画画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举着她的洗发露:“这是英文!英文!”
我说:“我也认识英文。”
“好吧,算你有学问。”她遗憾地退出了浴室。
我脱了上衣,想起没有擦干的毛巾,心里叹一口气,这衬衫是彻底不打算要了,待会儿就拿它擦水。浴室门响起两下轻轻的敲门声,我正想把衬衫再套上去开门,画画在外面推开一条小缝,伸进来一只手,手里抖着一条新毛巾。
不愧是干后勤的,画画以后要是去我公司应聘,我没准真想给她录用下来。可惜不可能有这个机会了,我们压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个世界的一切过于真实,到底是平行世界还是小说世界我都没有办法笃定。怎么会选中我这个平时不看小说的人,这不是点兵点将点到一个残废了吗?
也许等会儿我可以去和画画借一下网络,搜索一下这个世界的具体细节,能否和我脑子里的匹配上,如果这里也承认我格蓝科技是世界上最有潜力的科技公司,那它就是平行世界,如果这里连格蓝科技都没有,那它就是小说世界。
但不管是哪个世界,我都需要想个办法跟画画借点钱,能让回去之前不被饿死。剧本杀的游戏里小手靠着画画过日子,现在的我没了画画估计也够呛。
问题是我借了钱日后也没有办法还,我能把什么留给她?那辆甲壳车吗?不行,那是我的半条命。
说到车。白天我开车的时候留意了一下,这里路上的车牌照与我的结构大致相同,等会可以再去搜搜看这个世界里用我这个车牌号的车是辆什么车,但不能查证车主是不是叫柏青有些惋惜,这种在平行世界里遇到另一个自己的情景想想还挺刺激。
浴室的水蒸气蒸得我脑袋也跟泡开了一样,想了许多没有条理又亟待厘清的事情。我还没有思考关于剧本的细节问题,但我不能再洗了,再洗就该饿了。
我擦干后穿衣服的时候拿起画画给我准备的衣服,上半身的T恤还好,我穿进去也很宽松,下半身她拿了一条什么给我?一条黑色的裙子。除了颜色我能接受,别的没有我能接受的。
是故意的还是刻意的?不是什么恶趣味吧。我坚定地套上了我原来的裤子走出去。
画画在窗口的地上垫了一块小毯子,背后枕着抱枕,手里搂着手机,不知道正在看什么,笑得咯吱咯吱响。
她抬头看见我出来了,问我怎么裤子没换下来。
我说:“你是不是拿错了?”把手里的裙子展开挂在我的两手间,“这个是给我穿的吗?”
画画面不改色:“我没有宽松一些的裤子,你先凑合穿一会儿,我马上就去把你的裤子洗了熨一下,很快的。”
我说我自己洗,你等会到浴室门口来拿。画画的眼睛转了一圈:“那你自己洗吧,我再玩会儿手机。”
我缩回浴室把裤子搓了,在里面敲门喊画画来拿,她伸手接过去,仍旧笑得咯吱咯吱的。我闭上眼睛,最好再睁开就回去了,这一天的冒险全是梦一场,但没有,我还是窝在画画家的浴室里,窝囊得好比鹌鹑。
就当我是真的小手好了,我现在不是柏青。小手本来就是被画画拿捏得死死的,甚至到了爱的地步,我对画画隐瞒的动机里,就有这一条,我知道顾主编一直在打压她,让她无限制地改方案,让她离校对没剩两天的时候,还在纠结于拿方案ABCDE中的哪一个出来重新改一改去糊弄他。
我不能现在就把所有的剧本内容向画画坦白,在我没有赢得胜利、通关剧本之前。画画一定也是有胜负心的,我能看出来。
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去的镜子里,我看着自己的脸,一如既往的熟悉,又蔓延出莫名其妙的陌生。太糟糕了,我为什么要经历这些,有生之年我也没做什么缺德事啊。
画画在外面敲门,她开出一条缝把裤子递进来。我拿到手正要穿,画画又伸进来一只手,攥着的拳头展开,掌心里一块乱七八糟的纸糊糊。
“这是什么?”我问道。
“你裤子里的小票,这可不是我干的哦,你自己洗烂的。”
我从她手心里拈起这团纸,扔到垃圾桶里。是我穿越之前午饭结账的小票,一顿并不愉快的午饭。
从浴室整理完毕之后出去,画画已经没在玩手机了,坐在桌前,对着那张人物关系网乱涂乱画。我正准备说走,想起还有没完成的事。
我说:“画画,你家的WiFi是什么?”
画画抬一下头,报给我,我的手机却连不上这个世界的网络,只能再去跟画画借用电脑。
她问我要干什么,犹犹豫豫又紧张兮兮地把平板拿出来,嘱咐我不准乱翻她的其他软件,不准浏览她的个人信息,我一一应允着点开了她的浏览器。
真不是我主动去浏览她的个人信息,她的浏览记录没有删除,下面一排字撞进我的视线里,挡也挡不住。
“什么病历单可以请长假”
“化妆伪装酒精过敏”
“十二星座6月运势”
“会计坐牢的真实案例”
还有些其他五花八门的搜索记录,充满幻想脱离现实又紧扣现实。
我搜索了格蓝科技,没有,这个世界根本没有这家公司。我又去搜索了我的车牌号,也没有,我开始不确定我的车能不能再上路。我去母校的官网上搜索师资信息,如果教授是存在的,那么另一个“我”应该也是存在的吧?母校是存在的,教授却是不存在的。那么,我可以这么理解的吧,这是一个依照现实虚构出来的世界,趴在桌上正兴致勃勃地在本子上涂鸦的画画,是个二次元的纸片人。
我把平板还给画画,耻辱地开口乞讨:“画画你能借我一点钱吗?”
“钱”这个字无论在哪里,都是一个敏感词。画画明显愣了一下,我们连朋友都不是,向她借钱确实十分冒昧。
她不是很高兴,但还是掏出手机,问我:“五十块钱够吗?”
我想五十块钱省一省也能吃好几顿饭,借得多欠得多,就说够了。
画画说:“收款码,我转给你。”
轮到我愣了一下,我说:“可以现金吗?”
画画狐疑:“你手机坏了?”
我点点头,悄悄把手机掐到关机,拿出来推给画画:“抵押给你。”
画画的不高兴少了一些,她把手机推还给我:“哎,搞这些,不就是五十块钱嘛。”
但我在这个世界留着手机也没有什么用,万一某个时候我又穿回去了,画画还能拿我的手机去二手商那里换个五十块钱。我便没有拿回我的手机。
画画在房间里翻找了许久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的钱包,幸好钱包里还是有些现金的。一张一百块和一些零零散散的一块五块纸币硬币。她只能把一百的纸币交给我,我血赚五十块钱。画画也很高兴,她不记得自己钱包里还有钱了,也血赚一把一块和五块的零钱。
我打算回车上去了,同画画约定明天碰头的时间。她执意要晚一点,我执意要早一点,我说:“你起不来那我明天就先去。”
画画不愿意:“好吧,那我明天早点起来。十点够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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