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还在盘算着请他们吃点什么,周闻希就率先开口问他,“你家里的事,怎么样了?”
“他还打你吗?”景祺立马跟上。
他也迫切想知道这个,别的什么就先抛诸脑后了。
许言下意识看了看四周,尽是陌生面孔,“没有了,多亏了你们,那么多人来做工作,我爸暂时应该不会管我了...”
景祺早能想到周闻希会找学校老师的,倒没有很惊讶,但还是顺嘴问道,“你是说学校老师有去你家?”
“嗯,张主任他们第二天晚上就来了,还带了一个心理咨询老师,”许言边走边说,“他们跟我爸单独聊了很久,应该给他做了不少工作...”
周闻希静静听着,只感觉兜里一直在震动。
景祺眉头紧锁,他还是觉得许言父亲不会这么轻易就被人劝服,“所以你爸就想通了?”
“我也不知道~”许言也有点摸不着,“不过后来,警察也来了,他可能是被吓着了吧,然后就说以后都不管我了...”
景祺突然顿住了脚步,完全出乎意料,“警察也去了?”
他问的是许言,看向的却是周闻希。
“是啊,”许言终于觉得哪里不对劲了,反问他,“难道不是你跟希哥报的警吗?”
景祺:“我...”
这种事情就是报警也不见得就一定会有用,家长里短的事警察也就是做做样子,但不会有人真的费时费力去处理这些。
一定是...
周闻希。
他目不转睛地看向周闻希,他到底做了多少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周闻希却突然接了个电话,挂断之后就要跟他们告别,“不好意思啊,许言,我有点事得回去了,你们先聊~”
许言:“可是饭还没...”
景祺:“出什么事了?”
他们俩几乎是同一时间说出来的,可一个是诧异,另一个却是**裸的担心。
周闻希不想解释太多,只是简单回应,“陈叔过来了,不想让他等太久,你们先去吃吧,改天我请你们~”
他几乎没给景祺说话的机会,即使走出了很远仍然能听到景祺在背后喊他的名字。
他肯定有一肚子疑问想要问他,想要问他是怎么短时间内处理好这件事的,可是现在,周闻希却连自己的事都处理不了。
车子驶入小区的时候,周闻希的心情就变得很沉重,虽然陈叔一路上也没有额外说什么,但他大概能预见到回家后是怎样的场景。
往日里客厅中的微黄色灯光今日却切换成了银白光,透过窗户映射到院子里,花草上像被洒上了一层银色粉末,显得异常沉寂。
周闻希的手刚覆上门把手,就听到小爷在里面叫嚷,似乎是感知到了他的到来。
他若无其事地进了门,同往常一般换了拖鞋,换好后又往里走了两步才看到赵筱澜双手抱胸坐在沙发上,脸色铁青,整个人一动不动的,不知道等了他多久。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一看到赵筱澜这副样子,还是有些无所适从。
“妈”
他还是打破了这种宁静,宁静的背后必然是波涛汹涌,他根本无所遁形。
他不断在心里自我暗示,不论一会赵筱澜说什么,都一定要忍着。
不是因为她对,而是他知道,这是唯一且有效的解决问题的途径了,否则,等待他的只会是不断涌进的永无止息的更高的浪潮,直到将他彻底吞没。
赵筱澜就等着他开口,攒了一晚上的火气瞬间迸发出来,她被那个字激得站起了身,怒意要将他燃烧殆尽,“你还知道回家?电话不接信息不回,你看看我给你打几个电话了?连老陈都联系不上你!我就奇怪了,你都放学了不知道回家一天到晚在忙些什么呢,啊?怎么?交朋友交的心思都飘了是吗!”
周闻希木然地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表,指针刚过9点半,他们晚自习是8点40下,除去路上的时间,满打满算他也就晚了半个小时。
然而,听到赵筱澜的一连串审问和责骂,他发现自己居然没想象中那么难受,反倒有些习惯了,他语气平和地回道,“今天确实有点事情,我已经尽快回家了...”
赵筱澜看他几乎没什么反应,心里的那种失控了的感觉就愈加强烈,“有事情?你除了学习还能有什么事情?还有,你是今天一天吗?最近我事情多没怎么管你,你都几点回的家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你敢说每次都是因为在学校学习所以才回来晚了!”
周闻希尽量不让自己被赵筱澜影响,可她说的每个字都深深烙在了他的心上,滚烫无比,灼得他生疼,是啊,在赵筱澜眼里,巴不得他就是个只会学习的机器,输入命令就可以按照她的意愿执行指令,每一步都在她的控制范围内,朝着她所希望的方向发展,不能有不着边的兴趣爱好,不能交不优秀的朋友,甚至连几点回家都是规划好的。
上学这么多年,他也确实是这么过来的,做的最出格的事可能也就是没有接受家里的安排去重点班,接受最优异的老师对他的教导,其余都是按赵筱澜的想法在学习、在生活,稍有差池就会立刻被矫正过来,重新扳回所谓的正轨。
景祺总是说他冷漠还无趣,天生的一种疏离感,但他不知道的是,周闻希其实也很羡慕他,可以随心所欲,自由任性,他都快不记得,上一次跟家里人发脾气闹情绪是几岁时候的事了。
沉闷的久了,好像就真的变冷漠了,即使心里再翻江倒海,表面上也生不出一点反击的**。
“说话啊你!你现在不是很有想法吗?来,今天我倒要听听你都有什么要紧事要做!”
他越是这样一言不发,赵筱澜就越是步步紧逼,即使他打算好了要缴械投降,可对方偏偏要对他赶尽杀绝。
周闻希干脆顺了她的意,“您等我回来就是要问这些吗?”
赵筱澜微微一滞,越发觉得自己的儿子已经不服管教了,“怎么?我现在连问都不能问了吗?”
周闻希做出最后的努力,“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我可以保证,无论我做什么,都不会影响到学习成绩的,妈,我真的很累,我想回房休息...”
他知道自己应付不过去,但脚下还是不听使唤地往室梯那边挪,他潜意识里就想逃离,他让自己变成了一个无用的胆小鬼。
果然赵筱澜一个箭步上前拽住了他,他被那股力道拉扯得往后仰了一下,书包的一个肩带也顺着肩膀溜了下来。
“你站住!谁允许你走了?”赵筱澜变得有些失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狐朋狗友?我问你,你是不是成天跟那个叫景祺的混在一起!”
周闻希突然哼笑了一声,狐朋狗友?
在赵筱澜眼里,他的这些同学大部分都是狐朋狗友吧。
他身边有哪些人,他常跟哪些人在一起玩,赵筱澜恐怕早已经了解清楚了。
周闻希回过头来跟她对视,“您不是都知道了吗?”
“你...”赵筱澜被噎的没说出话来。
他最后的底线没有守住,忍不住发声,“他不是什么狐朋狗友...”
赵筱澜突然笑了,流露出来的怒意却没有减少丝毫,“一个在省重点混不下去转学回来的混子,我还要怎么称呼他?我告诉你,他怎么样我管不着,但敢影响我的儿子,门都没有!”
周闻希脑子里嗡嗡作响,熟悉的话,熟悉的感觉,一瞬间都回来了。
一种恐惧自心底蔓延,不论过去多久,他都相信赵筱澜说到做到。
但他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他清楚地记得之前赵筱澜也说过,那个是景家的孩子,跟他们家有点关系的。
所以,她应该不至于对景祺怎么样吧?
最多就是不再让他跟自己做同桌,或是转班?
他控制不住地多想,景祺又没有做错什么,不应该因为认识他就要像他一样接受这样或那样的安排。
周闻希还是有些慌了,声音闷闷的像被罩在了什么东西里,“他没有影响我...”
赵筱澜大概真的觉得他没救了,索性把心底的话一次性吼了出来,“没有影响?你敢说你每天放学不是跟他在一起?周闻希,你现在越来越能耐了啊,找关系都找到你爸头上了!你对人家可真是尽心尽力,啊?你不是一向最讨厌这种手段吗?为了别人的事都能委曲求全到这个地步,我还真小看你了!现在还敢在这说没有影响你,我看你心思早就飞人家身上了吧!你说你跟谁混不好非得跟个混子!”
“他不是混子!”
周闻希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喊了出来,这是他第一次跟赵筱澜大声说话。
显然赵筱澜是误会了这次的事,以为是因为景祺他才去找的周云臻帮忙,不过眼下这个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居然无法接受别人那么评判景祺,就是他母亲也不行。
“周闻希!!!”
一计响亮的耳光朝他甩了过去,赵筱澜的手还在半空中颤抖,许久都没有回神。
她想不通自己听话又懂事的儿子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以前几乎连一句反驳她的话都没有说过,现在居然为了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跟她对着扛。
周闻希也没有躲,脸上实实地落了一个巴掌印,唇角不争气地出血了。
可能赵筱澜也没想到自己能动手,整个人都像是做梦般。
动静闹得实属有些大了,小爷围着他们来回转圈叫嚷,好像在劝架。
厨房里正在忙活的阿姨闻声走了出来,看到这种场景不由地吓了一跳,打从她来周家干活到现在几乎还没见过家里有什么吵闹。
陈叔也从门外跑了进来,一进来就看到赵筱澜已经被扶着坐下,而周闻希就直直站在楼梯口,脑袋耷拉着,就像是做错事被罚站的孩子一样,无助又落寞。
家里阿姨一面给赵筱澜顺着气一面规劝,“太太,您这是怎么了?小希才刚回来,你们有什么事都可以好好说嘛~”
赵筱澜抚过自己那只丧失了温度的手,眼睛竟然湿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跟自己儿子动手,说不心疼是假的,也许是因为刚才那一下,她显然冷静了许多。
阿姨正安抚着她就听到陈叔惊叫出声,“小希!你受伤了?”
赵筱澜跟阿姨同时抬头,这才正视周闻希脸上的红痕及嘴角的血渍,阿姨先一步从客厅的抽屉里翻出医药箱,就要给周闻希上药。
周闻希早已没了往日的神态,双眼中透着无力和麻木,他抬手制止了阿姨,尽最后一丝力气安抚他们,“我没事,先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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