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响动过后,室内恢复静谧。
离末心觉有异,率先步入其内,郎中紧随其后。袖离看着昏迷的林枕书,急急喊道:“先生,快看看!王爷这是……”
郎中手指搭上林枕书的脉搏:“大人请宽心,已有高人出手,王爷媚药已解。”
离末神情松弛了些:“谢过先生。”
须臾,林枕书便悠悠转醒,只觉得口中干渴万分,他半撑着坐了起来,在房中扫了一眼,却未见男子踪影,他意犹未尽地轻笑了声,他跑的倒是快!
林枕书幽幽道:“这是本月……第三回了吧!看来护院该换了,如此下去,王府倒成了他们试刀的靶场。”
身体恢复如常,看来身上媚药已解,他目光落在离末身上,询问道:“是……郎中解的药?”
离末如实转述郎中之言。
林枕书直觉唇间微疼,他回忆方才慌乱的场景,遂以舌间轻舔了舔唇,唇上还余有血腥,是自己的抑或是他的?已分不清。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速去查探,是何人夜闯王府。”果真是……嘴硬心软的美人,刺杀不成反倒救了自己。
离末得令欲离开之际,林枕书唤住了他,回忆道:“是一名长相绝美,身上带有雪松香及淡淡桃花香的……男子。”
菩提山下,烟雨蒙蒙中,一人长身玉立,手持暗紫色墨竹骨伞,一身暗藏近玄色锦袍,同色玉锦腰带束腰,勾勒出有力的美感,微风轻卷袍角,平添几分潇洒俊逸。
同旁边的人说话时,握伞的手微倾,露出下半张脸来,唇形饱满好看,薄厚适中,此时唇角勾起自带痞气与风流。
“王爷,看着这天气,山路泥泞,车马难行,是否改日再行拜访?”离末看着微陷入淤泥里的车轮,开口劝道。
林枕书又将伞压低了些,挡着倾斜飞扬的雨雾:“无妨!本王自行上山便可。”
话音方落,便见林枕书持伞撩袍,行走间如履平地,不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离末暗自惊叹了声,自家王爷武功精绝。
光佛寺中,大门轻叩了三次后,身着灰色罗汉褂的小和尚迎了出来,见其双手合掌于胸前:“敢问施主,所为何来?”
林枕书浅笑道:“在下文澜,特来拜访法一大师!还望通传。”
小和尚目光落在他身上多看了几眼,一双眸子滴溜溜转着,暗自思忖:这位公子此前倒是来过几次,就是未知身份,现下,师父不过前两日方云游归来,眼前这位公子便踩着点来了。
林枕书轻唤了声:“可是有为难之处!”
小和尚回过神来:“施主稍等!”
禅室的门敞着,小和尚轻叩两下门扉,得了应允后径直入内:“师父,师兄!门外有位自称文澜的公子求见师父。”
法一大师抚须笑得慈祥:“他倒是有心,罢了!请他进来。卿辞,你且先行回避。”
楚卿辞清冷开口:“是!师父!”他起身理了理衣袍,便从禅房后门离开。
“施主,方丈有请!”小和尚引着林枕书进入寺院,寺院内曲径通幽,禅房隐于花木深处。偶有雀鸟低飞绕树,一声低鸣响彻寺院。
林枕书看着眼前一草一木,回想着记忆中的寺庙。十年前,还是十几岁少年的他曾和母妃来过。如今,母妃故去,寺庙却还是当初的样子。
法一起身双手合掌行礼,看着满身贵气又仪态超然的林枕书:“十年前一见,王爷如今已是高居摄政王!”
林枕书还以一礼:“十年,恍如一梦!却已物是人非。大师仍是仙风道骨!”
法一做了个手势:“王爷过奖了,请坐!”
小和尚给林枕书端来一杯茶,便退出了禅房,转身之际将门轻轻合上。
林枕书续道:“本王前来,一为还愿,本王愿捐功德一万两,以作寺庙开支。”
法一轻撵佛珠,满目慈祥带着笑意:“光佛寺香客众多,山路难行,寺庙会将一部分银两用作修路,老衲替寺庙和百姓多谢王爷!”
林枕书眸中亮了亮,笑道:“大师慈悲。”他顿了顿,续道:“十年前,大师一语道破,今日看来,所言皆已应验。今日本王冒昧前来,二为未来事!”
法一面色平静,似早有所料,他缓慢开口,声音浑厚低沉,透着一股平和的力量:“王爷富贵之相,一生顺遂,即使偶有波折,也必定能逢凶化吉。”
林枕书眉眼带笑:“谢大师指点,只不过,本王想问的乃是感情之事。未知……”
法一目光落在林枕书身上,又好像透过他看着什么人:“王爷红鸾星动,命定之人已出现!”
林枕书愣住了:“大师,命定之人……”
法一微微一笑:“王爷因何困惑……”
林枕书略显尴尬,想起昨夜春风玉露一相逢,他犹豫着开口:“虽不妥,本王仍想问一句,本王的命定之人有没有可能是……男子?”
法一爽朗地笑了起来:“王爷只须问心!只是……”他敛了敛笑意,“老衲还想提醒王爷,他半身坎坷,此后亦会为了王爷驱邪挡灾,望王爷能善待贵人!”
林枕书心里突地有些不适与不安:“本王堂堂男子汉,又岂能让他人为我驱邪挡灾,未知可有破解之法?”
法一摇了摇头:“一切皆乃命中注定!”
林枕书不确定所谓命定之人实际指的谁,他试探着开口:“大师可知,他现下何处。”
法一轻笑了声:“眼在天边近在眼前!”
林枕书看着法一,脸上变幻莫测:“这……何解?”
法一知他误会,爽朗地笑了起来:“王爷莫要误会!出门所见之人便是。”
半个时辰后,林枕书拜别法一。他步履轻快,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他的命定之人!
林枕书忽然眉眼舒展,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檐角下立着一青衣男子,他身姿挺拔,眉眼清冷澄澈,纯洁如雪,风起,衣袂飘飘,似流云相伴,墨发丝丝缕缕垂在胸前,连扬起的发丝都生得极好。他就那么站着,便已成画。
较之昨夜的惊鸿一瞥,此刻的他,更是让人挪不开眼!林枕书唇角一弯,漾开一抹笑意,眸中灿若星辰,是他!真好。
见楚卿辞安安静静地望了过来,林枕书抬步正想过去找他,却见他已经离开。再找时,却不见他踪影。罢了!来日方长,他心中暗自想着。
楚卿辞也认出了林枕书,他有意避开,径直返回了法一房中:“师父,方才那人可是摄政王?”
法一温声开口:“正是!你这几年随为师清修,如今缘分已定,明日便下山吧!”
楚卿辞纳闷道:“师父,徒儿不解……”什么缘分?怎么突然又说到了缘分之事!
法一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卿辞,凡事顺其自然!定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楚卿辞还想说些什么,却见他已合上了眼,只能作罢。
次日,暮春晨雾未散,朱漆王府门前却已乌压压聚着一群人。数十名身着广袖青襟的太学士子将朱门围得水泄不通,声浪如潮:“还政于陛下!还政于陛下!”
身着朝服的林枕书眉峰微挑间,原本浮在唇角的浅淡笑意便如春雪遇暖般消融殆尽,不悦地斥了声:“大煞风景!离末……”
离末会意,转身从府内拎出了个血淋淋的人头:“王爷,昨夜的刺客头颅在此!”只见那头颅双目圆睁,发间还凝着未干的血渍。
太学士子瞬间噤若寒蝉,离末冷笑了声,随手将红布盖上。
林枕书随即抬手指了指近前一名的太学士子:“你,过来!”
方才还士气高涨的他,此时萎了般,竟腿软的愣在了原地。
离末单手将他拎了过来。
林枕书眼神暗了暗:“受谁指使?”
士子颤颤巍巍,手紧了紧,却是端着一股士气,闭口不言。
林枕书声音陡然转冷:“他没告诉你,本王嗜血,血溅五步亦是常有之事。说!”
此人被他一喝,瘫软在地,支支吾吾开口:“王爷饶命!乃是……楚家他们……说……让我等来此!”
离末踢了他一脚:“还不快滚!”士子们忙慌乱地离开。
林枕书见状,轻笑出声,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凶狠劲:“百无一用是书生,离末,你瞧瞧他们!楚家那群名门世家,整日串兜太学士子,无非就是太安逸了,本王是时候给他们整点事做了。”
他走了两步,转身看了眼离末:“这次的头颅不错,愈发逼真了,赏!”
“属下谢过王爷!”离末眉开眼笑,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
在林枕书抬脚进入马车前,有名探子飞身落在他身旁:“启禀王爷,人找到了。”
林枕书疑道:“哦?何人?”
探子压低声音:“乃是楚府中人。”
林枕书嘴角噙着一抹带着痞气的笑:“哦?”话音落下便步履轻盈地进了马车。
朝堂之上,年仅九岁的幼帝身着明黄色龙袍高坐主位龙椅,脸上稚气未脱,悬着的两条腿轻晃着。
摄政王林枕书坐于御侧,身着一袭玄色暗蟒朝服,他姿势慵懒随意,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朝堂之下众臣却无人敢直视。林枕书此前便是凌安国武将,现高居摄政王之位权倾朝野,其无害的外表下,手段狠厉非常,传言多了,便令朝臣生了畏惧之心。
太监刘公公掐着细尖的嗓子:“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楚家家主兵部尚书楚文晨出列:“启禀皇上。兵部正值用人之际,目前侍郎一职空缺,老臣举荐……”
“楚尚书!”林枕书截住他的话:“兵部侍郎一职,本王已有人选,倒不用劳烦楚尚书记挂了!”
楚文晨满脸涨红,自己好歹是两朝老臣,林枕书是丝毫不给自己面子,他看着年幼皇帝再次开口:“皇上,老臣私以为……”
林枕书再次毫不客气地开口:“楚尚书!本王记得上个月兵部员外郎才因侵吞公款下狱。这……兵部头等大事乃是立规矩!好了,无事便退朝吧!”说着也不等皇上开口,径直离开了。
在三呼万岁后,众朝臣退出,空荡荡的大殿,独留幼年皇帝和刘公公两人。
刘公公心疼地道:“皇上,无需介怀,再过几年……”
幼年皇上此时敛了童气:“朕心中有数!”
楚文晨脸上挂不住,吹胡子瞪眼,甩了下绣袍率先离开。
一辆缀满繁复枝纹的鎏金车驾停在宫门口,车帘以金线绣着湘妃竹纹,车顶玉色流苏轻垂。
林枕书慵懒斜倚车旁,里衣绣玄色湘妃竹暗纹,其眉目舒展间带着三分闲适,可那垂在身侧的手指却微微蜷着,分明是在等什么人,偏生一副从容模样。
见楚文晨从宫门内转出,他眼尾微挑,眼神示意离末。
离末立刻会意,抢步上前,拱手一礼礼:“楚大人留步!我家王爷请您借一步说话。”
楚文晨脚步微顿,抬眼望去。这位极其俊朗的年轻公子,不过弱冠过六载的年纪,却已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偏又生得一副闲云野鹤的姿态。虽与他分属不同派系,可单论才干,满朝文武里能与他比肩的,倒真找不出第二人。
林枕书噙着笑意:“楚大人,明日休沐,本王欲……到贵府叨扰,不知楚大人,意下如何?”
楚文晨眸中满是讶异之色,此前包括楚家在内的世族大家,曾百般拉拢却不得见。更遑论过府,如今却主动开口。他忽而想通了什么,转而满脸笑意:“老臣恭候摄政王亲临。”仿若方才朝堂上的不愉快,皆已抛诸脑后。
林枕书抱拳一礼:“如此,便有劳楚大人了!”
次日辰时正刻,楚府朱漆大门被扣响。管家领着林枕书和离末二人入了楚府。府邸九曲十八弯,院中一草一木皆是雅趣,不奢华却极是雅致。
林枕书与楚文晨分居左右,同坐主位。
楚文陈面带笑意:“未知王爷,今日过府所为何事?”
林枕书看了他一眼:“昨夜本王遭刺杀……”
正轻抿茶水的楚文晨听及此处,呛了一口,猛地咳嗽起来,手杯一抖,手上的茶水漫出来了些:“抱歉,老臣失礼了。王爷贵体未损,实乃我朝之幸。”
林枕书目光落在他身上,这只老狐狸,不打自招。面上却笑着表明来意:“楚家乃是世家,人才济济,今日本王前来,乃是有意从楚家后辈中择一人过府,协理朝务。未知楚家……可有适合的人选?”
楚文晨受宠若惊,此前苦于寻不到法子在摄政王府安插眼线,他登时眉开眼笑地满口应承:“来人呀!叫小姐公子到前院集合。”
不出一刻,楚家儿女悉数至前院。
林枕书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楚家女儿见其生得极好,被他这么一瞧,皆羞红了脸。再看楚家男子,他们莫不是挺直了腰杆,谁又不想去摄政王府一展治国抱负!
林枕书却只在他们身上扫过一眼,便转头看向楚文晨:“楚家儿女可是皆到场了?特别是公子……”
楚文晨看着在场众人,一眼便看到楚卿辞未在其内。昨夜,他自告奋勇要去王府刺杀林枕书,不料回来时却一言不发,只言刺杀未遂。
楚文晨再问,他却什么也不肯说。楚文晨还只道是楚卿辞初回楚家第一桩事没办好,自觉失了面子。况……未知他昨夜是否有和林枕书打过照面,若被认出……
思及此处,楚文晨淡定道:“我楚家儿女确然皆已到场,未知可有入眼之人?”
林枕书眸色暗下:“哦?”手指摩挲着手中的杯盏,稍微用上力便能将其捏碎。
楚文晨心中微冒冷汗,不知他是何意。
突然回廊中走过来一人,周身清冷却无边绝色。
林枕书轻抬右手指了指他的方向:“他!”
楚文晨回首望去,正是清修归来的楚卿辞。他迟疑了下,装傻充愣:“未知王爷何意?”
林枕书并未计较他话语欺瞒,好脾气地重复道:“不是楚大人问的本王‘可有入眼之人’吗?”而后,缓慢而又坚定道:“他,便是那入眼之人!”
楚文晨婉拒道:“卿辞早年同他师傅清修,对朝务不甚了解。其兄长久居庙宇,更能帮衬王爷……”
林枕书呢喃着重复他的名字,楚卿辞,名字取得极好!人如其名。
他目光落在楚文晨身上:“楚大人,明日便可让楚二公子过府。本王还有事,先行一步。告辞!”而后深深地看了楚卿辞一眼,眸中不易察觉的戏谑与温柔交织。
楚文晨见他主意已定,只能道:“老臣恭送大人!”
“王爷!”楚府门口,身后之人唤住了他,声音清冷悦耳。
林枕书转身看着他,目光直直落在他身上,嘴角带着一丝痞气地不怀好意:“楚二公子,这般着急赶来!难道是……现下便想随本王回府?”
楚卿辞冷然地看着他:“王爷邀我入府,不怕……”他走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本公子,杀了你吗?”
林枕书单手揽过他的腰身,将他拉近,几欲抱在怀里,使坏地在其耳畔轻呼了口气,声音旖旎道:“本王说过,唯一能杀死本王的机会,在……榻上。本王……等着你!”
“登徒子!”楚卿辞推了他一把,不等他反应,转身入府。
林枕书看着他的身影,笑得更加恣意,笑声飞扬在风中,带着甜甜的暖意。
林枕书:我的命定之人是位男子
法一:对!
楚卿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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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命定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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