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哐当哐当地开着。嘟嘟趴在山哥腿上,睡得脸红扑扑的。山哥自己也有点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的,手还拢着嘟嘟的小腿。
吴忌闭上眼,却没真的睡着。脑子里一直在思考,在盘算。
跳级中考是头等大事。回去先把转校办好,等这个学期期末完,有个成绩再和学校提。
家里的钱,除去买房、装修、添置家具、给涛哥交学费,还剩一些。得让钱生钱。九十年代初......有什么稳当又收益不错的投资呢?或者等明年寒假去上海看一看?今年年底上交所成立。认购证要等后年年初才推出。
过目不忘的记忆,让他初中高中课程烂熟于心,压缩到一年完全没问题。关键是学校是否允许。到时大学或许可以再辅修一个专业?计算机?或者法律?时间管理得好,应该可以。
想到薄暮,吴忌嘴角不自觉地弯了一下。那个脾气暴躁又死倔的家伙,现在应该还在港岛跟他爹较劲吧?离他执意回国还有几年时间。
得尽快强大起来,才能在他需要的时候,稳稳地接住他。
思路渐渐清晰,吴忌的心也定了下来。一步步走,稳扎稳打,这辈子,总能弥补一些遗憾。
“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来,脚收一下了啊!”列车售货员推着小车,嗓门洪亮地穿过车厢。
山哥一个激灵醒过来,下意识地抹了把嘴角,“到哪儿了?”
“还早呢。”吴忌看了看窗外,依旧是广阔的田野,“山哥,渴不渴?买瓶水?”
“不渴不渴,招待所灌的开水还没喝完呢。”山哥赶紧摇头,掏出军用水壶晃了晃。出远门,能省则省。
嘟嘟也被吵醒了,迷迷瞪瞪地坐起来,揉着眼睛:“哥哥,尿尿。”
“哎呦,小祖宗醒了。”山哥赶紧把他抱起来,“走,山哥带你去厕所。”
吴忌看着山哥略显笨拙却小心翼翼抱着嘟嘟穿过车厢的背影,笑了笑。山哥看着凶,心却软得很。
火车晚点了半个多小时,到站时已是傍晚。
三人出了站,山哥深吸一口空气,“省城好是好,就是太吵了,车多的眼晕。”
吴忌笑着没说话,抱着嘟嘟,“咱在这住一晚,明天早上坐车回去。”
“哎,行,听你的。”山哥一人背着俩包。
吴忌张望了一会找到出租车停靠的路,现在的出租车还是面包车,领着山哥去做出租车。
“师傅,去富通大酒店。”
“好。坐好了。”
这个酒店他工作后曾经住过,还不错。也是政府的招待酒店,安全来说,没有问题。
到酒店后,山哥看着富丽堂皇的大厅,脚都不敢落,赶紧拽着吴忌的胳膊,小声说,“正阳,这里是不是很贵啊,咱去便宜点的吧,我睡哪都行,反正就一晚上。别浪费钱了。”
吴忌朝山哥笑了笑,“我这带着嘟嘟,在这里安全。你忘了劫道的事了?”吴忌说的是他们厂的货车上半年被截的事。
山哥不说话了,确实,大家一直都说外面不安全。
吴忌要了一个标间,加钱,让酒店加了个儿童床。花了100块钱。
山哥听的直吸气,乖乖,他一个月工资才80块钱。他爸一个月也才150块钱。
酒店的服务确实很好,没有因为吴忌他们的穿着怠慢,工作人员把三人带到房间,立马有客房的工作人员过来询问加床的事。没一会就安排好了。走的时候还贴心的提醒,早上七点到九点有早餐。
吴忌谢过,送人出去后,让山哥抓紧时间洗个澡,一会他们出门吃饭。
好吧,这两天是山哥从小到大洗澡洗的最勤快的两天。
吴忌也没带俩人去什么饭店,就找了个当地特色小店,一人一个卷饼,又大又便宜又好吃。吃的山哥都不絮叨了。
回去路上还和吴忌说,这个卷饼真好吃,里面的肉跟猪头肉似的,真香啊。
吴忌就说,火车站旁边就有好些店,价格也不贵,我们明天走的时候就多买几个,带回去也不会坏,到时给大家都尝尝。出门在外买不了太贵重的东西,新鲜吃食,带回去也可以。
山哥说,行,这次出门他带的钱还没花。卷饼他去买。不能总让正阳花钱。
第二天上午九点他们就坐上回莱县的汽车了。莱县要十年后才能通火车,现在大家都是到邻市来坐火车。
等到家门口,还没掏钥匙,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姥姥系着围裙,一脸焦急又期待地站在门口,“可算回来了!听见脚步声就像你们!嘟嘟,想姥姥没?”
“想!”嘟嘟扑进姥姥怀里。
姥姥抱着嘟嘟,上下打量着吴忌和山哥,“累坏了吧?快进屋歇着!饭都做好了!小山也在这吃,你妈知道你今天回来,没做你的饭,让你在这吃。”
山哥嘿嘿一笑:“哎!姥姥!”
进屋洗手吃饭。饭桌上摆满了菜,显然姥姥是掐着点做的,都是热乎的。上车前吴忌就给姥姥打电话说大概十二点前到家。
“涛儿那都安顿好了?学校怎么样?吃住还行不?老师严厉吗?”姥姥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
山哥嘴里塞满了排骨,看着吴忌,吴忌咽下嘴里的菜,仔细和姥姥说:“安顿好了!特别好!学校跟镇上中学差不多大吧!吃住都好!老师看着挺厉害,但人是杨叔战友的侄子,对涛儿挺照顾的!”
又补充道:“老师说是军事化管理,锻炼人。涛哥挺喜欢那环境。生活用品都是学校发。”
又小声给姥姥说,“老师说,学两年,学的好分配工作,可能去部队,也可能去机关单位。以后吃公家饭。”
姥姥这才放下心,一个劲地给吴忌和山哥夹菜,“安顿好就行,安顿好就行。学门手艺,踏实。正阳啊,这事办得好。你姨姥这辈子太苦了。”
吴忌笑笑,安抚姥姥,“放心吧,这次没想到杨叔认识学校的老师。有杨叔照看着,涛哥好好学,不管在哪,以后工作能稳当。”
吃完饭,山哥帮着收拾了碗筷,就急着回家报平安了。
吴忌留了一个卷饼,其他的都让山哥拿回家,给大姨大姨夫尝尝,分给邻居也行。
姥姥烧了热水,给嘟嘟洗了个澡,小家伙这次出门表现的非常好,哥哥回来就表扬他了,现在高兴的满床打滚。
吴忌把东西归置好,又清点了一下剩下的钱,仔细收好。这才拿出给姥姥买的泉城特产,一大包高粱饴。在招待所旁边的商店买的。
“买这个干啥,怪贵的。”姥姥嘴上说着,眼角的笑纹却藏不住。
“不贵,甜软,您牙口能咬动。”吴忌剥开一颗递过去,“你尝尝和咱这里的有什么不一样?”
姥姥尝了,点头:“嗯,是挺好吃。比咱这的软。”她看着沉稳的外孙,忽然压低声音,“正阳,你出去这一天多,对面那空房子,好像来人了。”
吴忌动作一顿:“来人了?”
“嗯,下午听见有动静,像是搬东西。但没见着人出来。”姥姥抬了抬下巴,“你听。”
吴忌心里疑惑,当时买房时对面的房子说是留给局里了,现在难道分出去了?公安小区的房子挺紧俏的。
“可能局里分出去了吧。”吴忌安抚姥姥,“咱过咱的日子,不打扰人家。”
“也是。”姥姥点头,注意力又被嘟嘟吸引过去,“哎呦小祖宗,被子都蹬乱了!”
夜里,吴忌躺在床上,听着旁边嘟嘟均匀的呼吸声,看着手里的书。看到十一点,才放下睡觉。
接下来的几天,吴忌的生活按部就班。照顾弟弟,看书学习,陪姥姥散步。隔壁那户再没传出过任何动静,仿佛那天姥姥听到的声响只是错觉。
这天下午,吴忌正在客厅的大书桌上给嘟嘟讲解毛笔字的运笔,门铃响了。
姥姥从厨房出来,“谁啊?”说着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穿着笔挺警服的中年男人,笑容和蔼,手里还提着一网兜苹果。
“请问是吴忌家吗?”男人声音沉稳。
姥姥有点愣,“是……是啊。同志您找谁?”
“大娘您好!我是咱们区分局的杨国柱。”杨局长自我介绍道,目光越过姥姥,看到了闻声站起来的吴忌,眼睛一亮,“这就是吴忌同学吧?你好你好!”
吴忌走上前,礼貌地点头:“杨叔叔您好,我是吴忌。请进。”
姥姥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让开,“哎呦,快请进快请进!找我家吴忌是有什么事吗?”老太太心里有点打鼓,警察上门,别是出啥事了吧?
杨国柱笑着进屋,把苹果放在餐厅桌上,“没啥事,大娘,您别紧张。我就是来看看孩子。听说家里前段时间出了事,两个孩子不容易,现在住的还习惯吗?”
“习惯习惯,好着呢!”姥姥赶紧倒茶,“谢谢领导关心。”
杨国柱摆摆手,打量了一下屋子,目光在那巨大的书架和书桌上停留了一下,眼中闪过赞赏。他看向吴忌,语气更加和蔼:“吴忌啊,我听说前楼的林奶奶说你要转学?”
“是的,我前几天散步看到林奶奶,问过转学需要找学校的哪位老师。”吴忌实话实说,不知道这个杨警官是要说什么。
“我今天来呢,一是看看你们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二是......”杨国柱顿了顿,,带着点无奈的笑意,“我家有个孩子以后住对面,跟你们是邻居了。那小子脾气倔,性子独,以后要是有什么冲撞的地方,你们多担待点。也帮我......稍微看着点。”
话音未落,门外就传来一个清亮又带着明显不耐烦的少年声音:
“老杨!你啰嗦完了没有?钥匙给我!热死了!”
吴忌猛地转头看向门口。站起身,打开门看向对面。
一个穿着黑色T恤、牛仔裤,背着个硕大登山包的少年,正斜倚在对面门旁边的墙上。头发剃得短短的,眉眼锋利,鼻梁很高,嘴唇紧抿着,一脸“全世界都欠老子钱”的不爽表情。
听见开门声他眼神锐利地扫过来,带着审视和不加掩饰的“离我远点”的气场。
那股子天生的冷傲和叛逆。
吴忌的心跳,猝不及防地漏跳了一拍。
薄暮怎么来了?他们不是六年后才会遇到吗?他不是六年后才离开港市的吗?
姥姥惊讶地看着门口的少年。嘟嘟好奇地从吴忌腿后探出小脑袋。
杨国柱一脸头疼,赶紧起身:“这孩子!快来打招呼!”
薄暮看到这老的老小的小,皱了皱眉,但还是很有礼貌的站好,点了点头,“你们好,我叫薄暮。以后住在对面。”
吴忌直直的看着他,忽然笑了。
还是那个味儿。一点没变。薄暮并不是真的那种纨绔子弟,他反而很有礼貌,只要别惹他。
吴忌语气温和,带着笑意:“你好,我叫吴忌。这是我姥姥和我弟弟。以后相互关照。”
薄暮愣住了,皱着眉,盯着吴忌的脸,看了一会,就转过头不再看。
把姥姥整疑惑了,什么意思?不喜欢我家正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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