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并非整天都闷在酒店里。他在香港读书时的那帮朋友,得知他回来了,时常会逃课或者晚上溜出来找他。这群半大少年,家境大多优渥,玩的东西也五花八门。
之前有个朋友兴冲冲拿来一个砖头似的大哥大,说是新买的的,要送给薄暮。觉得总也找不到老大。薄暮当时就嫌弃地皱紧了眉头:“丑死了,不要。” 没几天,摩托罗拉新出了型号,比大哥大小巧了许多,是时髦的翻盖设计,顶上还有一根可以抽拉的小天线。朋友立刻又弄来一台送给薄暮。
这次薄暮倒是没拒绝,这玩意儿确实比大哥大轻便好看多了。吴忌没两天就发现,薄暮接电话或者无聊时,总喜欢用牙齿轻轻叼住那根小巧的天线,然后“唰”地一下抽出来,动作流畅又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痞气,对着电话那头“喂”一声。
吴忌看着好笑,这个新手机也轻不到哪里去,就是个小砖头。薄暮还说要给吴忌也买个,吴忌拒绝了,我整天待在酒店,出去也是和你一起,没必要。
薄暮正咬着天线准备抽呢,闻言动作一顿,悻悻地松开嘴,用手把天线拉出来,嘴上还不服输:“这样顺手。”
吴忌就是觉得不干净,这样的薄暮还挺可爱的。
那帮朋友来找薄暮,无非是约他出去找乐子。香港地界小,但能玩的地方不少。他们约薄暮去新界的马会俱乐部骑马,去僻静处的靶场打枪,或者天气好时,直奔南丫岛或西贡去冲浪。薄暮热爱一切带点刺激和挑战性的运动,对这些邀请倒是来者不拒。他身手好,那股专注和爆发力总是引得同伴们啧啧称赞。
但他对时下年轻人流行的派对、聚会、唱K、泡夜店之类却敬谢不敏,嫌那里太吵太闹,音乐震得人烦,一群人不熟装熟地尬聊更是无聊透顶。他那帮朋友也深知他的脾气,知道这位少爷不好那些,有那种场合也就识趣地不叫他了,只在他感兴趣的活动上才来拉人。
吴忌白天高度集中精神关注市场动态,大脑消耗极大,到了晚上往往疲惫不堪,睡得比平时都早一些,而且睡得很沉。
这天凌晨一点多,卧室里寂静无声,房间里只有两人平稳的呼吸声。突然,一阵急促尖锐的电话铃声猛地炸响,是薄暮那台新手机在充电,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几乎能穿透鼓膜。
熟睡中的吴忌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浑身一个哆嗦,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心跳骤然加速,下意识地抓紧了被子,眼神里带着一丝受惊后的茫然。
睡在他旁边的薄暮也几乎同时弹了起来。他看到吴忌被吓到的样子,眉头瞬间拧紧,脸上闪过浓浓的不悦。他动作极快地翻身下床,几个大步冲到桌边,一把拔出手机,看也没看来电显示就按了接听键,压着火气低吼道:“谁?大半夜的,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惊慌失措,带着哭腔的声音,是和他关系比较近的那个朋友阿斌:“暮、暮哥!不好了!出事了!小胖,小胖他让人绑走了!”
“什么?!”薄暮的睡意瞬间全无,“你说清楚!在哪发生的?什么时候的事?”
“就、就在刚刚!我们在兰桂坊附近吃完宵夜,准备取车回家,突然冲出来几个人,拿着家伙,捂住小胖的嘴就把他塞进一辆小货车里了!车…车牌我没看清,暮哥,怎么办啊?!”阿斌的声音抖得厉害,显然吓坏了。
薄暮的脑子飞速运转,兰桂坊那边鱼龙混杂,小胖家里是做地产的。
“你们现在在哪儿?先一块去最近的警局,给他家里打电话,让你们家里派人去接你们,别自己回去。我马上过去!”薄暮的声音冷静得不像个十五岁的少年。
听到对面说完后才挂了电话。
拿着电话薄暮一脸严肃。他转身,看到吴忌已经坐起身,正担忧地看着他,显然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吵醒你了。”薄暮语气里带着歉意,“小胖出事了,我得过去看看。”
吴忌立刻掀开被子下床:“你让老李他们和你一起。”他知道小胖是薄暮玩得还不错的朋友之一,家里最有钱。
“阿斌他们估计吓懵了,还没报警。我先过去看看情况。”薄暮一边飞快地套上T恤和牛仔裤,一边说道,“你别去了,等我消息。”
“带上四个保镖。”吴忌补充道,“注意安全。”
薄暮点了点头,没有反对。“你睡吧,别出酒店。我早上给你打电话。”
很快,薄暮带着保镖出发去警署。
车子一路疾驰,深夜的香港街道车辆稀少。很快,他们就在兰桂坊警署见到了惶恐的阿斌和另外两个少年。几个少年脸色惨白,看到薄暮就像看到了主心骨,立刻冲了过来。
“暮哥!”
“到底怎么回事?详细说!”薄暮打断他们的慌乱。
阿斌努力定了定神,结结巴巴地把经过又说了一遍:他们吃完宵夜,走到这边准备上车,突然一辆白色小货车冲过来停下,下来三个蒙面的男人,其中一个拿着刀抵着小胖,另一个用毛巾捂住他的嘴,第三个用钢管指着他们几个不准动,动作极快,前后不到一分钟就把小胖拖上车开走了。他们完全吓傻了,等车开走了才反应过来。
“那辆车有什么特征?那些人说了什么吗?”保镖之一冷静地提问。
“车很旧,好像是丰田的,颜色是白色,但有点脏,车牌被挡住了,没看清。”另一个少年接着说,“他们好像说了一句‘告诉何老板,准备钱’”
刚刚已经和警察说了一遍,他们现在在等家里人来接。
何老板就是小胖的父亲。
薄暮听完阿斌他们断断续续的叙述,眉头锁得更紧。目标明确,手法熟练,显然是早有预谋的绑架勒索。他看了一眼旁边做记录的警察,香港警方处理这类富豪绑架案的经验丰富,程序上应该没问题,但效率……就不好说了。
“何家那边通知了吗?”薄暮问阿斌。
“警局已经通知何叔叔了,他正在往这边赶。”阿斌见到薄暮后就慢慢镇定下来了。
正说着,警局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和骚动。一个穿着睡袍外面匆匆套了件西装、头发凌乱的中年男人在两个保镖的簇拥下冲了进来,脸色铁青,正是小胖的父亲何世昌。
“阿斌!到底怎么回事?!阿杰呢?!”何世昌一把抓住阿斌的胳膊,力气大得让阿斌龇牙咧嘴。
警察赶紧上前分开他们,引导何世昌去做更详细的笔录。何世昌虽然焦急万分,但毕竟是经过风浪的商人,勉强压下恐慌,配合警方,但不断强调:“钱不是问题!只要保证我儿子安全!多少钱我都给!”
薄暮在一旁冷静地看着。他知道,这种时候,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走到一边,拿出手机,先是给家里陆女士打了个电话,简单说明了情况,让她不用担心,欣欣最近先不要去上学。然后,他想了想,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是在某个娱乐场所。“喂?”一个略带沙哑和不耐烦的男声传来。
“南叔,是我,薄暮。”薄暮的声音很平静。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嘈杂声似乎远了些,对方的语气也变得严肃:“响响,出什么事了?”接电话的是当初和他爸一起来香港的一个叔叔,上次回北京,爷爷还问过这个叔叔,但并没有问自己的儿子。
现在,南叔在香港的道上颇有几分名号。薄暮和这个南叔熟悉起来是因为他上学时总是跑出学校到处晃荡,有一次遇到了只在过年才会见到的南叔,听他讲就是无聊,出来玩。知道他不是被欺负了,南叔转着弯的说不要耽误学习。不让他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说要是想玩,他带他一起。
“我朋友小胖,是何荣昌的儿子,刚才在兰桂坊附近被人绑了。”薄暮长话短说,“对方留话,让何老板准备钱。我想问问,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南叔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半晌,他才开口,声音压低了些:“响响,这事比较复杂,你不要参与。”
“小胖是我好朋友,他不能有事。”薄暮很烦这些所谓的势力,屁大点地方,搞得这么乱。
拿吴忌的话说,一个杨叔就能收拾他们,地儿还没莱县大,太给他们脸了。整天搞事,老百姓不能好好过日子。
南叔叹了口气,“你到阿嬷的茶餐厅等我。”
“好。”薄暮挂了电话。
这时,何世昌那边似乎和警方沟通完了,看到薄暮和儿子的几个朋友,并没有怪几个孩子,拍了拍薄暮胳膊,“回家吧,阿杰回来再一起玩。”
阿斌他们想问,不知道问什么,嘴张了张,看着何伯父和警察走了。
正好这时阿斌他们的家人也到了,又乱了一会,揪着耳朵被家人带回去了。走的时候还朝薄暮摇着手,电话联系啊。
薄暮看着阿斌他们被家人接走,警局暂时安静下来。他对身边的保镖老李低声说:“我们走吧。”
老李点点头,没有多问,示意另一个保镖去开车。薄暮坐进车里,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霓虹,小胖虽然有时候傻乎乎的,但心思单纯,他是小儿子,上面有个哥哥和姐姐,只是老来子,父母更宠一些。
阿嬷的茶餐厅位于一条不起眼的小巷里,这个时间点早已打烊,但二楼还亮着灯。薄暮想让保镖在楼下等着,但老李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摇了摇头,至少他一人跟着,薄暮知道他的好意,点点头。
带着老李熟门熟路地从侧面的狭窄楼梯走了上去。
推开虚掩的门,南叔已经坐在里面了。他看起来四十多岁,穿着普通的汗衫和短裤,像是刚从哪里溜达过来,桌上放着一壶冒着热气的浓茶和两个杯子。
“南叔。”薄暮叫了一声,在他对面坐下。
南叔给他倒了杯茶,推过去,自己则点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响响,这事水深,你别往里蹚。何家那小子,我给你想办法。”
“这事是谁干的?”薄暮转着手里的茶杯,“小胖胆子小,经不起吓。”
南叔看着他,叹了口气:“是龅牙炳那伙人。那家伙就是个疯的,赌输了钱,红了眼,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何家最近抢了他背后金主看中的一块地,这是报复,也是敲竹杠。”
“龅牙炳?”薄暮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他金主是谁?”
薄暮看着南叔不开口,也没为难他,“他在你的地盘绑人,你这边有什么消息?”
“具体藏身点还不清楚,但那伙人最近常在九龙城寨那片活动。”南叔喝了口茶,“何家已经收到风声了,钱在凑,人也派出去打听了。你现在插手,万一激怒了那帮亡命徒,反而对那孩子不好。”
薄暮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他知道南叔说的有道理,但他心里那股火就是压不下去。
“南叔。”薄暮看着南叔。
南叔看着薄暮倔强的眼神,心里软了一下。他叹了口气:“行吧。我让人盯着。早上估计就有消息了。”
“谢了南叔。”薄暮起身给南叔续茶,“我带人去,到时你就别出面了。”
薄暮看了看身后的老李。南叔看了一眼,眯了眯眼睛,刚进来时,老李的存在感很低,现在一看,都是见过血的人,那种感觉双方都懂。
老李没什么表情,连个招呼都没打,只是静静看着南叔。
“你爷爷给你派的?”
薄暮不想说肖叔的事,不过也差不多,点点头。
南叔这才放心,“有消息了给你打电话。”
从茶餐厅出来,薄暮回到车上。老李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轻声问:“薄少,回酒店吗?”
“嗯。”薄暮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子里却乱糟糟的,这事不是单纯的绑个人勒索,南叔刚开始说复杂,刚刚只说了一个龅牙炳,就不再说了。
小胖他爸这几年生意很不错,他那个哥哥和姐姐是二房生的,他担心里面有别的事。
回到酒店时,天已经蒙蒙亮。卧室里,吴忌正坐在床头看书。
听到动静,抬起头,一看到薄暮进来,立刻把书放下,想下床。
薄暮赶紧制止,“我没事。”
吴忌还是下床走到薄暮面前,看了看,“怎么回事?”
薄暮换好衣服,简单说了一下情况。把南叔的话简单复述了一遍:“现在只能等那边消息,南叔答应帮忙盯着。”
吴忌眉头微蹙,“我怎么感觉这事没这么简单?”
做生意其实很忌讳这种事,生意的事生意上解决,背后下黑手,以后没人和他合作。
薄暮就把小胖家里的情况说了一下,拉着吴忌躺下。
“你说小胖他爸会不会有怀疑?”
“不知道,但小胖他妈咪可不是好惹的。”薄暮说了说小胖他妈妈的情况,小胖有五个舅舅,开武馆和拳馆。
“哦,这样小胖有点身手。”吴忌觉得家学渊源,小胖应该从小会学一些。
薄暮摇摇头,“小胖是老来子,胆子还小,受欺负也不敢说。我也是出学校溜达,无意间帮了他一次,就在学校老跟着我。我当时都不知道他还是我同学。”
“他受不了那个苦,什么都没学,喜欢打游戏,喜欢看漫画。”薄暮拉吴忌躺下,“再睡会儿,你白天还要忙。”
吴忌不想小胖的问题,问薄暮“你要亲自去就小胖?”
“嗯,放心,我不会有事。”
吴忌怎么可能放心,还睡什么睡,少挣一天前钱也没事,转过身看着薄暮,“如果他们有枪呢?”
他可是看过很多香□□帮电影的。
薄暮笑笑,安慰吴忌,“在香港非法持枪是犯法的。”
吴忌心想薄暮不会这么单纯,那就是在安慰我,“你别敷衍我,这事让警察去救。你不准亲自上手,受伤怎么办?”
薄暮看吴忌是真有点生气了,“好,我不亲自上场。”
吴忌仔细看着薄暮,“你别骗我哈,哼,要是骗一次,我就不信你了。”
薄暮给吴忌盖上夏被,“不骗你,快睡吧。”
吴忌挣了挣,“热!”
薄暮抱着吴忌,往下拉了拉被子,“快睡!”
吴忌睡得不太安稳,补了三个小时的觉,精神头还是不太好。
薄暮一看,压下心里的火气,轻声问:“头疼吗?”吴忌休息不好容易头疼。
吴忌摇摇头,“洗把脸就好了。”
吴忌出去时,大家已经在工作。最新的报纸已经摆在桌子上。
这时老李拿着电话进来,吴忌让他去卧室找薄暮,自己没进去听。他警告过薄暮了,哼,要是敢犯险,看他还哄不哄他。
薄暮正在收拾床,看到老李拿着手机,薄暮停下动作,接过电话:“南叔?”
电话那头传来南叔的声音:“人在城寨一个废弃的冰库里,受了点惊吓,没大事。龅牙炳那伙人想转移,被我们和何家的人堵住了。警察应该快到了。”
薄暮心里还压着火,问道:“给我具体地址。”
“中午前就能见到你朋友了。”南叔顿了顿,语气严肃了些,“响响,你不要管这些事,明白吗?”
“南叔,你想让我自己一个一个找?”薄暮想着吴忌没精神的样,烦死那些找事的人了。
“我派人去带你过去。”南叔妥协了。
“不用,你和我说地址,我直接过去,太耽误时间。”
吴忌觉得没一会,薄暮和老李出来了。
吴忌抬头看着薄暮,薄暮赶紧说,“小胖被救回来了,我去看看。”选择性的说了情况。
吴忌瞅了一会薄暮,“哦,中午回来吃饭。”
“好!”薄暮立刻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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