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看黑板上方的挂钟，时间到了10点40分，夏凡的眼睛里透出一缕从容的神色。
毕竟是竞赛嘛，题目自然颇有些难度，不过夏凡的实力也不是盖的，她轻松地答完了前面的所有题目，最后只剩下一项作文，20 分钟的时间对她来说绰绰有余。
翻到答题卡的背面，夏凡看到了作文题目：My Favourite Country。
这题目几乎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可以说想都不用想，提笔就能文思泉涌、滔滔不绝。按照她的本心肯定会写美国，她心里早就有了去美国的千万个理由。
美国对她来说何止是喜欢，简直就是梦寐以求的地方。
就在下笔的那一刻，她却犹豫了。
一动脑子眼前就闪过新闻里飞机、爆炸、火焰和浓烟的画面，耳边隐约又听到人们的惨叫与哀嚎声。
夏凡恍惚中看到一群人灰头土脸地从废墟中逃出来，拼命地跑到一个小巷的深处，蜷缩着身体躲在半人高的垃圾桶后面，挤在一起抱头痛哭。
她小心翼翼地跑过去，忍不住问道：“Please tell me，Where is my sister？”
半天才有人缓缓抬起头，擦去脸上早已与粉尘混成泥浆一样的泪水，摇着头无助地看着她说：“Sorry, I don't kn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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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从餐厅跑出去之后，夏凡一头钻进宾馆大院对面的小卖铺，扔给老板10元钱换硬币。老板刚找出3个来就被夏凡一把抓在手里迫不及待地又来到那个电话亭，急忙拨通了家里的电话，询问家人有没有表姐的消息。
夏凡的表姐周琳娜大学毕业后，成功申请到了美国纽约大学国际贸易专业的硕士研究生offer，并凭借优异的成绩进入世界500强企业实习，而她实习的那家公司，就在世贸大厦里。
夏妈妈告诉她，外界所有与世贸大厦的联系都中断了，目前她舅舅还没有跟她表姐联系上，让她先不要胡思乱想，现在没有消息也许就是最好的消息，至少说明还有一丝希望存在。
小卖铺老板拿着剩下的七块钱硬币从店里出来的时候，却发现电话亭里空无一人，那个看起来心急如焚的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默默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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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y？What's wrong with America？Is this America？”
这是那些人慢慢消失前，对夏凡喊出最后的话，声音不大却一直在她的耳边的回荡，不知道是在问她还是在问自己。
最向往的美国遭受了恐怖袭击，最喜欢的姐姐至今生死未卜，自由的天空阴云密布，骄傲的国民惶惶不安……这就是美国？夏凡陷入了深思，她无法面对这个突然摆在她眼前的现实的美国。
夏凡开始怀疑姐姐跟她说的那些美好的事物和有趣的见闻，心中那个完美国度渐渐变得模糊。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它的样子，曾经默背过成百上千遍的漂亮句子，此刻连一个字都写不出来，记忆的词库里除了what和why什么都没有。
此时，她的脑子和美国一样，都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10分钟，已经答完的同学可以交卷了。”监考老师做了最后一次时间提醒。
夏凡猛地抬起头，看着墙上的钟表，秒针一步一步不停地向终点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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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我交卷。”一名女生向监考老师举手示意，得到许可之后，拿起自己的卷子就往出走。
可能是郑光磊答题太专心了，没注意到坐在里面的同学要出来，直到女生走到他身边停下，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那位同学，让里面交卷的同学先出来，然后你再答题。”监考老师站在讲台上等着收卷子，看到郑光磊堵住了别人的去路就提醒了他一下。
单桌单椅可以在教室里随意摆放，有多少人考试就安排多少桌椅，每个人都有自由出入的空间，谁也不会干扰到别人。
但成排的固定桌椅就不行了，教室的两侧和中间各有一列固定桌椅，一套桌椅有四个位置，考试的时候还不能随便坐，只能坐两端，不能坐中间，两人之间刚好隔着两个空位。
郑光磊就坐在教室靠窗一侧的那列上，而且他在最外端，坐在里面的就是那个要交卷子的女生。
听到监考老师说的话，郑光磊才发觉自己的身边站着一个人，但他好像不太情愿，慢吞吞地将腿和身体转到一侧，勉强让出了一条狭窄的通道。
女生尝试着各种办法过去，可是都失败了。
不管郑光磊怎么转动身体，也不够她从里面痛痛快快地走出来，除非中途在郑光磊的身上靠一下，不然连平衡都保持不了。
显然女生并不愿意那样做，她只好向监考老师投去无奈的目光，仿佛是在求救，“老师，我出不去。”
监考老师感到莫名其妙，他从讲台上快步走到郑光磊的身边，“你再怎么转也没用，没那么大地方，你先出来一下不就行了么。”
人家都下场亲自指挥交通了，郑光磊就像没有听见一样，完全不理会监考老师的建议，依然拼命地转着腿和身体，仿佛屁股被黏在了椅子上，反正就是不出来。
“你先站起来！”监考老师有点儿不耐烦了，对郑光磊大声说道。
可他似乎没有信号，收不到任何信息。
监考老师终于忍不住了，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猛地往上一提，“你给我起来！”
郑光磊像小鸡一样被生拎了起来，离开座位的一瞬间，座椅面板迅速翻弹，哗啦啦，几张白色的纸片散落在地。
“这是什么？”监考老师弯下身捡起所有的纸片，仔细看了其中的几页，然后捏在手里在郑光磊的眼前晃了晃，严肃地说道：“我说你怎么不敢挪窝呢，原来是屁股底下有猫腻，这是你的东西吧？”
郑光磊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点头。
“你这是作弊！”监考老师声色俱厉道。
什么？作弊？郑光磊听到这两个字立刻慌了，他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自己明明答得非常顺利，所有的题目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难度，再有几分钟他就可以交上一份堪称完美的答卷，拿到满分也不是没有可能。
“没有……我没有作弊。”
“那这些是什么？你把它藏在屁股底下想干什么？”监考老师将手里的纸片狠狠地甩在郑光磊面前的桌子上。
“但是我没有抄啊！我真的没有抄……”郑光磊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说话也越来越快，他从来都没有这么想急于表达自己，“老师，请您相信我，我真的一个字都没有看过。”
“你说这些都没有用，根据考场纪律的规定，考试过程中夹带与考试内容有关的书籍、笔记本、纸条或其他记录考试内容的任何物品都视为作弊行为。”
“对不起老师，我错了，我不该带这些东西，我真的不知道这也算作弊。”郑光磊低下头弯着腰不停地给监考老师鞠躬道歉，急切地恳求道：“老师，求求您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一点儿也没抄，这些题我都会做，卷子上都是我自己答的，请您相信我……”
监考老师拿起他的卷子看了一眼，上面字迹工整清晰，每道题的答案一气呵成，鲜有涂改修正，其认真程度毋庸置疑。当老师的都有判卷子的经验，像这样的试卷扫一眼就知道，至少也是九十分以上。
放下卷子，监考老师并没有生起恻隐之心，反倒是皱起了眉头，冷冷地说道：“我怎么知道这些不是你抄的？如果你没有被发现，谁能保证你之后会不会抄？如果你没打算作弊，干嘛要藏这些东西呢？”
监考老师连续的发问，就像一把大锤猛击着郑光磊的意识，一字一句地夯砸出不容辩驳的质疑。
求生的本能令他想要继续挣扎，但看到考场里所有人都向他投来怀疑、审视甚至是厌恶的目光，他一下子胆怯了。
他很清楚无论怎么为自己辩解，都无法推翻这桩看似动机十足的冤案。
“你的卷子按作弊处理，你可以走了。”监考老师没有再多给他解释的机会，二话不说就收走了他的全部物品，每一件都是确凿的证据。
郑光磊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心脏大力地撞击着他的胸膛，要不是有肋骨的庇护，他的心脏随时都能冲出来。大股大股的血液此时正疯狂地涌向大脑，让他一阵头晕目眩，腿一软瘫倒在座位上。
缓了口气，郑光磊逐渐恢复清醒，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那份完美的答卷被当场打上“0”分的红色印记，他突然感到无比的讽刺和迷惑：零分？满分？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我真的没有抄……为什么不相信我？”
直到被监考老师请出考场，郑光磊的嘴里一直嘟囔着这句话，一刻都没有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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