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似乎知道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特意把天空从里到外清洗了一遍，晴空万里无云，连空气都带着一丝香甜。
早上八点，大家陆陆续续下楼，在约定好的文苑宾馆一楼餐厅集合，昨晚半夜才回房间的郑光磊居然早早地就到了，完全没有休息不好的困倦之色，看起来反倒是神清气爽、精力充沛。
丰盛的早点已经摆到了餐台上，包子、油条、豆浆、牛奶等等统统不限量。做饭的大师傅告诉同学们想吃啥就拿啥，敞开了吃，吃得饱才能考得好，吃得越饱考得越好。
李来奇显然是信以为真了，餐台上的每个锅碗瓢盆他都要光顾一下，连咸菜都不放过。一圈下来，要不是餐盘实在装不下了，说不定他会再转上一圈，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
端着满满一盘子的早点，李来奇找到夏凡在她旁边坐下。低头看看自己五花八门的大餐，再瞅瞅夏凡盘子里的仨瓜俩枣，“吃这么少，能考得好吗？”
夏凡也瞥了一眼李来奇的餐盘，“照你这么吃，150分的卷子，你至少能考200。”
噗！刚喝进去的牛奶险些喷出来，呛得李来奇直咳嗽，夏凡则把脸扭到了一边捂着嘴偷笑。
石高峰闻声走了过来，“李来奇，吃就好好吃，又没人跟你抢，你能不能慢点儿？”
“石老师，我……我……”李来奇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行了行了，别说了，”石高峰不想听他的解释，“你这还有不少呢，时间不早了，快点儿吃吧。”说完，石高峰就转身忙别的去了。
李来奇一脸茫然地看着夏凡，“我到底该慢点儿还是快点儿啊？”
说归说，闹归闹，但凡粘上吃和玩，李来奇从来没让人失望过。看着至少3斤打底的早点，让他一顿风卷残云尽数消灭。不但吃得多，而且吃得快，几乎和夏凡同时放下的筷子。
“同学们，咱们该出发了，提前半个小时进考场。”石高峰站在餐厅门口催促道。
大家拿好自己的物品纷纷向石高峰靠拢，走在前面的一个人突然指着餐厅里的电视惊呼，“快看快看，飞机撞大楼了！”
后面的同学听着好奇，一股脑地拥了上去，把电视机围了个严严实实，都想看一眼这究竟是个什么热闹。
“这是好莱坞大片吧，做的也太逼真了。”
“什么好莱坞大片，这是真的，新闻里报的还能有假？”
“如果是真的，那简直太恐怖了。”
“是啊！怎么会这样？”
……
同学们的七嘴八舌并没有引起夏凡的注意，她路过围成一堆的人群，连眼睛都没斜一下，抬着头一直往前走。可电视里随后传出来的播报声，让夏凡的脚步骤然停止。
“美国东部时间9月11日上午，纽约发生多起恐怖袭击事件，有两架飞机先后分别撞上了位于纽约市中心的世贸大厦双子塔楼，撞击引起剧烈的爆炸和燃烧……”
夏凡猛地转身向后跑去，险些撞到紧跟上来的李来奇。
不顾一切地用力拨开人群，夏凡挤到了最前排，偌大的电视呈现在她的面前，屏幕上不断地重复着飞机撞向大楼的画面。
飞机瞄准了大楼直直地撞了上去，爆炸的火光瞬间喷涌而出，熊熊烈焰吞噬着大楼的躯体，无数崩裂的碎片像雨点一样洒落，滚滚的浓烟直冲云霄。
人们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惊呆了，没有人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任何语言都无法表达他们内心的惶恐不安，听到最多的就是他们仰望燃烧着的天空对上帝本能的呼唤与祈祷。
大楼在烈火的炙烤下摇摇欲坠，庞大的钢铁巨物突然像融化了一样毫无征兆地坍塌下去，扬起的灰土烟尘瞬间遮天蔽日，迅速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笼罩了周围的所有街道。
那如同末日般的景象彻底冲破了所有人的心理防线，人们惊慌失措、四处奔逃，尖叫声、哀嚎声不绝于耳，警笛声、警报声响彻大街小巷。各种混乱与喧嚣疯狂地交织在一起，到处都是狼狈的身影，到处都是绝望的灵魂。
“在大火持续了一个小时之后，两座塔楼相继倒塌，据官方估计大约有两千余人被废墟掩埋，多数为在世贸中心工作的公司职员。具体伤亡人数尚无法统计，救援工作正在进行……”
听到这里，夏凡疯了一样地冲出人群，从石高峰的眼前飞速闪过，头也不回地向宾馆外面跑去。
“夏凡，你去哪呀？”李来奇着急地喊道，但是毫无回应，就算他现在追出去也未必能撵得上她。
“好了好了，别看了，走走走，赶紧走。”石高峰一看时间紧迫，只好先组织大家赶赴考场，但他还不时地回过头看看夏凡渐渐跑远的身影，眼神里满是担忧。
-
从宾馆大院的一个小门出去，走不到百米就到了市里的一所师范学院，考场就设置在正对着学校大门的教学楼里。
同学们拿着准考证找到自己所在的考场，一进去就感觉跟高中的氛围完全不一样，这里大部分都是阶梯教室，面积足有高中普通教室的两个还要大，十分地宽敞明亮。
另一个最大的不同就是桌椅，这里的桌椅都是长条形固定在地面上的，整体看起来排列得相当整齐。座椅的面板还可以翻动，坐下就可以放平，站起来会自动收起，这种高档货李来奇小时候在东滦镇的电影院里见过。
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李来奇难以抑制心中的兴奋，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新鲜，一直东张西望根本停不下来。
这倒也难怪，他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会来参加属于尖子生之间一决高下的学科竞赛。
那自己到底是漏网之鱼还是滥竽充数？李来奇之前还纠结过这个问题，现在已经完全抛在脑后了。
看着其他各路精英一个个都表情严肃、正襟危坐，他知道自己与这些名副其实的学霸的确有点儿格格不入，但好在只考生物，就算考得不好，他这个学渣也不会露馅。
同样是第一次参加学科竞赛，郑光磊就显得镇定自若得多。
他脊背挺直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任凭周遭如何嘈杂却稳如泰山，与李来奇明显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考场，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了然于心，右手握笔轻叩桌面只待开考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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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同学们都送进了考场，石高峰马上调头返回，他不知道夏凡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一路上心急如焚。
石高峰刚走到校门口，正好碰到夏凡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他没做任何停留，转身跟着夏凡一起跑向考场的方向，边跑边说：“好好好，来得及来得及，你的考场在三楼东边第二个教室。”
一直护送到教学楼下，石高峰才逐渐放慢了脚步，但他还是有点儿不放心，又扯着嗓子喊道：“别着急，好好考。”
夏凡急促地点点头，顾不上过多回应，她按照石高峰的指示，一口气冲上了楼。
看着夏凡的身影消失在教学楼里，石高峰心中的石头这才彻底落了地，他顶着刺眼的阳光站在楼门外，扶着隐隐有些酸软的腰，露出欣慰地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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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考老师的眼睛紧盯着手表，规定的时间一到，便开始发放试卷。
大家拿到卷子后，一个个跃跃欲试，做好了全力以赴、大展身手的准备。
开考的铃声蓦然响起，他大声说道：“开始答卷。”一声令下，大家纷纷投入到紧张的答题中。
坐在教室第一排的夏凡呼吸匀称流畅，神情从容淡定，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手中的钢笔如行云流水般在试卷上游走舞动，完全沉浸在由字母营造的世界中。
身在另外一个考场的郑光磊也很快进入了考试状态，十分专注地审题作答，看不出任何的紧张。其他考生时而微微皱眉，时而轻轻叹气，郑光磊却始终嘴角上扬，保持着轻松的状态。他“郑智化”的江湖名号绝非浪得虚名，每一个答案都像是早已烙印在他的脑海中，只需他轻动一念便将它们提取出来，真可谓是得心应手。
一向吊儿郎当的李来奇关键时刻居然也认真起来，他抬头沉思苦想，埋头奋笔疾书，眼神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专注和沉稳。乍一看和他周围的那些真学霸没什么两样，若再仔细端详，竟似有一丝丝高深莫测的感觉。这要是让他那群狐朋狗友看见了，肯定免不了又是一顿冷嘲热讽：哟，这是谁家的好学生呀？装得还挺像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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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考场紧张又刺激，楼下则是轻松又愉快。
教学楼一层西侧有间教师休息室，里面坐满了来自各个学校的带队老师，大家都是学科竞赛的常客，相互之间已是相当熟络，坐在一起有说有笑，气氛十分融洽。
而石高峰绝对是个例外，毕竟他是第一次带队，谁也不认识，别人也不认识他，身在社交场却无所事事，只能安静地坐在那里假装闭目养神，以免显得自己过于局促。
“你是东滦中学的石老师吧？”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出现在石高峰的耳边。
石高峰心头一惊，连忙睁开眼睛，只见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小伙儿正看着他，而他并不认识这个人，定睛看到那人挂在胸前的工作牌，才知道他是主办方的工作人员。
“呃……对，是我。”
“石老师你好，我是赛事办的小刘，麻烦您跟我去趟办公室，有件事想跟您商量一下。”小刘面带微笑，说起话来很是客气。
“呃……好！”
石高峰啥也没问，一头雾水地跟在小刘的后面，一路走到最东侧的一间办公室，门上写着“赛事办”。
敲门进去，小刘向坐在办公桌后面一个领导模样的中年男人介绍说：“王主任，这位就是东滦中学的石高峰，石老师。”
一听是石高峰，王主任立刻起身从桌子后面走出来，一把握住石高峰的双手，“哎呀！久闻石老师大名，幸会幸会。”
“哦……”石高峰一脸茫然无措，迟疑了一下又马上把手握紧猛摇了起来，“王主任，您好您好您好。”
相互客气了一番之后，王主任把石高峰让到沙发上坐下，自己也坐在他的旁边，笑着说道：“早就听说东滦中学的教育改革非常成功，上个月董校长在全市的教育大会上做了典型发言，重点讲了关于你的事迹，说你创造了滦中的历史，居然把全校倒数第一的班级半年时间就教成全校正数第一，我们才知道滦中有你这么一位有理想、有信念、有方法的好老师啊！”
石高峰被夸得浑身不自在，连忙解释道：“王主任，您过奖了，除了教课我也没干什么，事迹就更谈不上了，都是同学们自己用努力换来的结果。”在他心里，好像真的就是这么简单，言过其实的赞誉应该澄清一下为好，要不然自己心里实在别扭。
听到这话，一旁的小刘有点儿着急了，“哎呀石老师，你就别谦虚了，市一中都快把你传成‘神’了，说你以一己之力挫败了他们对滦中的两次偷袭。”
“啊……啊？”石高峰一脸惊愕。
小刘接着说道：“听着是夸张了一点儿，但也不是空穴来风呀！市一中的老师你也知道，一个个傲气得很，我还没见他们对谁这么在意过呢。”
石高峰哑口无言，尴尬地低头笑笑。
同样是笑，王主任就笑得很爽朗，他知道石高峰对突然间的备受关注毫无思想准备，搁谁一时半会儿也很难适应。
铺垫了这么多，王主任觉得是时候进入正题了，他调整了一下坐姿，郑重其事地说：“这次竞赛，组委会决定给东滦中学颁发一个优秀组织单位奖，给石老师颁发一个优秀指导教师。”
石高峰刚把头抬起来还没说话，王主任一拍他的肩膀，“另外，鉴于你在教育改革中取得的成绩，组委会决定再给你颁发一个突出先进个人。这个奖……你可是开了先河呀！”
一连串的惊喜让石高峰来不及消化，他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拿到这么多新鲜的奖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回过神儿来，“王主任，这……这实在是太让我意外了，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谢谢……谢谢组委会对我的肯定，谢谢王主任。”
虽然还是不好意思，但石高峰也欣然接受了，他想这个奖不仅是对他的肯定，也是对007班全体同学们的认可与鼓励，何乐而不为呢？
组委会交给赛事办的任务终于完成了，过程稍稍费了些口舌，但结局还是令人欣慰的，仨人眼神一碰都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
突然有人敲门，听起来好像十分着急。
没等王主任发话，一个监考教师便急匆匆地推门闯了进来，他顾不上管旁边有人没人，直奔王主任的面前。
“主任，考场出事了。”
王主任像弹簧一样腾地站了起来，表情瞬间凝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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