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班的人吗？”我问。
程极应了一声：“叫沈珩，你听过吗？”
沈珩？我脑海浮现一张麦色俊秀桀骜的脸，嘴角不自觉抽了抽，温柔绅士无论哪一个词往他身上栽都异常违和。
这滤镜怕是隔了好几个星系吧？
而程极全然无视我表情的异样，反问：“你喜欢的人呢，性格怎么样？”
我没有说话。
这话若是搁在九年前问，兴许我还能答出来。
但放在现在，我心中暗叹，时过境迁，已物是人非。
见我沉默，他也像想到什么，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相遇即是缘，更何况你还遇上两次，这不就变相说明你们缘分不一般吗？虽然我不信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但光想不去行动的话，是永远不会有结果的。”
他说的道理我都懂，但操作起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但我就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啊？”我双手抱头，有些崩溃。
“事已至此，就不要有顾虑。”程极托着下巴，“这时候就该启用追人的终极奥义。”
“终极奥义？”我抬起眼看他。
他掷地有声，“死缠烂打。”
“……”我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表情复杂。
我一开始就不该对他抱有期望。
“程极。”恰时，一个健康麦色皮肤疑似混血的人走上前来，看他微润的额角就知道他刚从篮球场上下来。
“你打完了？”程极把水瓶递给他，“喏，喝点吧。”
“谢了。”沈珩接过便猛灌了一口水。
他似乎刚想和程极说什么，但转眼看到我，眼神瞬间犀利起来，“你是？”
“我……”
我刚要解释，眼角余光瞥见另一个人影，于是卡了词。
隔我几米远的另一个木椅上尉妄抹了把汗，也抿了几口水。
沈珩也觉察到我飘忽的视线，顺势看到尉妄，当即冷笑一声。
咦？未及我反应过来，沈珩已大步流星走向尉妄，一记勾拳砸向他左肩。
尉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下来，眸底盛满了愠怒。
我刚替沈珩捏了把汗，不知他尉妄说了些什么，尉妄倏地一个眼刀朝我刮了过来。
咽了口唾沫，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只见尉妄神情不屑地说了几句什么，沈珩的脸也迅速沉下来。
我心中的警铃余音不休，程极也在一旁被蒙在鼓里。
沈珩似乎刚想抬步走过来，但可能是尉妄秉着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原则，也回了他肩膀一拳。
沈珩伴着惯性退后几步，可见这一拳尉妄用的力只多不少。
他们这动静不小，已经有不少人的目光看过来。
许是沈珩不甘在这么多人眼前示弱，又挥起拳头砸过去，尉妄也没有丝毫犹豫地迎战。
我目光四处张望了一圈，松了口气，得亏老师不在啊，不然亲眼目睹两位学生性质恶劣的打架，那还得了？
再观望下去，事态只会往不可遏制的方向发展。我当机立断走上去，想要给两人调节一下。
好歹我是这次尉妄横飞来祸的凶手，总不能心安理得的一走了之是吧？
我如此给自己做着心里建设，挡在二人中间，事后想起我都佩服我当时的勇敢。
谁料沈珩压根不领情，看也不看地一掌把我推开，那一下的力气不小，我连退好几步，忙伸手撑墙才勉强稳住身子。
当时被推得胸口有些闷痛，说不上什么感觉，总之我气笑了。
我只想把程极拖过来质问他，是不是对温柔绅士四个字有什么误解。
程极本人脸色也黑比锅底，语气咬牙切齿，几乎从牙缝挤出般一字一顿，“沈——珩——！”
只见方才还占着上风不可一世，耀武扬威的沈珩立马止住动作，像霜打的茄子般蔫蔫小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老婆，媳妇儿，你听我解释。”
看到这一幕，我心下了然，总算出了恶气，啧啧两声，没出息，是个妻管严。
不等他解释完，程极沉着脸转身就走，越过我时，沈珩用警示的目光瞪了我一眼，然后匆匆去追。
回味过来，我不由失笑，沈珩莫不是怀疑我是他情敌，搁这争风吃醋呢。
还是莫名的飞醋。
再转过头，尉妄已神色不明的站在我面前。我一边暗搓搓退后，一边绞尽脑汁思考着怎么跟他解释这件事。
“沈珩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冷声问。
哈？我莫名其妙回视。
思索了片刻，觉得还是先探探他的口风，于是茫然问：“什么什么意思？”
尉妄沉着目光打量了我片刻，似是在判断我是不是在装疯卖傻，少顷才意味不明地开口：“沈珩说：管好你的人，别让他去勾搭别的有夫之夫。”
我抽了抽嘴角，果然如此。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我该怎么答才能顺利逃过这一劫呢？
我的CPU高速运转，半晌才硬着头皮说：“不是真的。”
顶着他冷冽的目光及露骨的戏谑，我深吸了口气，平复胸腔的闷痛才能稳住声线，继续说下去，故作无谓地耸了耸肩：
“沈珩他一怒之下的气话你也信啊？你信他我对你别有用心，倒不如信我真得对程极有感来得有信服力，不是吗？”
“最好是这样。”尉妄周遭的低气压稍缓，有意退后一步拉远了距离，藉于身高优势，他居高临下的审视了我好一会儿才道：“我不管你们怎样，只要别把同性恋搞到我身上来。”
说罢，便抬步离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脏抽痛带着麻木。
许是身体的自救机制，在我沦陷悲哀的潮水前一刻，利落把我拉出来。
即便只剩一具躯壳，失了魂魄。
一整个下午，我都在极力迫使自己忘却这件事，直到此刻他这么一提，我又全然记起来。
“误会？”尉妄极具压迫力地上前一步，冷冷逼视，“谁会相信接二连三的误会？以你这万年不变的老套说辞，傻子都不一定骗得到。”
不，不是的……
我微垂着头，咬紧了下唇，各种难言的情绪像撕裂的碎片杂揉在一起，几乎要冲破我最后一丝岌岌可危的理智。
我只觉得喉咙流动的空气一滞，如裹挟着银针的刺痛从心脏由神经纤维蔓延至四肢百骸，眼前一晃，堕入了黑暗。
不是这样的……
我没有骗你……
我零碎的意识消散在深渊中。
在我倒地的前一刹那，尉妄忙手疾眼快的接住我，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扫视，充满了惊疑不定。
他的身躯有一瞬僵硬，紧绷的脊背缓缓松弛，用手轻拍了拍我略带冰冷的脸颊，试探的叫了几声，“祈遂，祈遂？”
等了好一会儿，见我没反应，一使劲把我横抱在怀里，不发一言的走进长夜。
……
两个小时后，我在医院弄重酒精味的包裹下醒来，率先入目的就是开着灯的天花板，再往下是一样洁白的墙壁。
我睁眼缓了好一会儿，才忽地意识到这间监护室是不止我一人。
“醒了？”守在一旁的尉妄把手中的看护手册丢到一旁，转眼朝我看来。
他拖拽着椅子靠近了些，左手倒扣在床头柜上一下，一下轻扣着，像敲在我残破不堪的心上。
尉妄的语气难得平和，定定盯着我的眼睛，“什么情况，解释一下。”
“没什么。”我避开他的目光，睫毛轻颤，“只是贫血和低血糖，还有点胃病，可能是没吃中餐和晚饭导致的。”
他没吭声，只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片刻他又像是想到什么，问：“你叫祈遂，这是你的本名吗？”
我迟疑了一瞬，还是应了声是。
“这样啊。”尉妄这时就把白日的冷峻和不近人情给收起来了，头顶冷白色的光照在他身上，感觉整个人莫名柔和许多。
虽然不明所以，我还是问了句：“怎么了吗？”
“没什么。”他从我脸上收回目光，又恢复了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冰冷人设，微偏过头看他，“想起一个故人，和你很像。”
闻言，我的心像是注入了什么，突突地狂跳起来。
“那……你的那位故友，叫什么名字呢？”
然而尉妄却沉默了。
“亦炀。”他半晌回答。
听到这个回答，我却没有意料之中的狂喜，而仅仅是困于口中难言的苦涩。
“你认识他吗？”尉妄倏地逼近，不知为何，语气多了一丝探究和质问的意味。
“不认识。”我矢口否认，抿直了唇角。
“是吗？”他扯了扯嘴角有些自嘲，过了片刻，他开口：
“我乘光远去，归来时……”
“……黎明将至。”我下意识接了话。
“你沉沦深渊，深陷孤独……”
“……我来救赎。”
尉妄勾了下嘴角，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着我，“事已至此，还要隐瞒下去吗？”
我脸色微变，翻了个身，“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默了几息，眸光微黯，“我乘光远去，归来时，黎明将至，你沉沦深渊，深陷孤独，我来救赎。”
“这两句话，一句是我九年前离开时留给故人的话，还有一句是当年故人被其他人排挤不受欢迎而偷偷哭泣时，我送给他的话。”
尉妄俯下身，一手轻搭在被褥上，“既然你不是他，怎么会知道这两句话？”
我身子一僵，眼眶慢慢红了。
他把我翻过来，蹲下身，看着我通红的眼睛，放轻了声音，“我知道是你，不用逃避，炀炀，我回来了。”
“对不起。”隔了几息，他又说。
我轻轻抽泣着，泪水止不住的流，声音颤抖着控诉：“你……坏蛋，明明知道是我，还故意对我这么凶，还说那么多伤人的话，你走，你走……我不要你了。”
尉妄却一伸手，把我上半身搂在怀里，低哑着嗓音，“但我要你，炀炀。”
我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泪水浸湿了他的黑色风衣，风干后留下斑驳的水迹。
“你……这次回来，不会再走了吧？”
“不会。”他轻拍着我的肩安抚，语气笃定，“不走，留下来永远陪着你。”
正文到此结束，谢谢各位宝子们的一路陪伴，希望大家喜欢也喜欢炀炀和小妄[抱抱]
后文会有番外，敬请期待[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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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apter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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