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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婚礼”

吴名怡学姐的婚礼,选在城郊一个被阳光和绿植包裹的酒店花园举行。

空气里弥漫着花香、青草的气息和甜蜜的喧嚣。巨大的白色帐篷下,宾客如云,衣香鬓影,处处洋溢着幸福和祝福。这是一场属于两位新娘的盛大婚礼——吴名怡和她相恋五年的女友林薇。

婚礼现场布置得浪漫而别致,处处可见用心的细节。宾客们大多是两位新人共同的朋友圈,气氛轻松随意,充满了欢声笑语。然而,在这片欢乐的海洋里,顾檐声却像一座格格不入的孤岛。

他坐在靠后的圆桌旁,身旁是存在感极强的江临。江临依旧是那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神情淡漠如冰封的湖面。

周遭的热闹、祝福的掌声、甚至台上新人交换戒指的感人时刻,都未能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激起丝毫涟漪。他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形的隔离罩中,隔绝了所有世俗的情感喧嚣。

他的眼神偶尔落在他旁边那位浅色西装男生身上。

顾檐声的心,却沉甸甸地坠着,像灌满了冰冷的铅块。地下停车场那晚的景象——江临那毫不掩饰的、刻骨的厌恶眼神,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此刻,看着台上两位穿着洁白婚纱、笑容璀璨的新娘,看着她们交换戒指,在亲友的祝福声中深情拥吻……顾檐声感到的不是感动,而是一种近乎窒息的恐慌。

江临会觉得恶心吗?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他无法控制地用眼角余光去瞥身边的江临。江临的表情依旧是那万年不变的淡漠,目光平静地看着仪式,平静得近乎冷酷,看不出任何波澜。

但这过分的平静在顾檐声眼里,却比任何明确的厌恶表情更让他心慌。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是极致的隐忍?

他会不会觉得这场盛大的、公开的同性婚礼,比停车场那对在阴影里亲吻的医生更碍眼、更难以忍受?毕竟,江临对周遭一切的热情,从来都吝啬给予半分温度。

巨大的不安攫住了顾檐声。他食不知味,同桌人善意的攀谈他只能勉强扯动嘴角应付,眼神却空洞地飘向不知名的地方。

他下意识地与江临保持着一点微妙的距离,仿佛靠近一点,都会让江临回想起那晚的“恶心”场景,从而也……厌恶他。

江临那周身散发的、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此刻在他敏感的解读下,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檐声!江大神!” 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打破了顾檐声的恍惚。几个熟悉的面孔端着酒杯笑嘻嘻地围了过来,都是大学时期社团里的老友,和吴名怡关系很好。

“哇哦!还是这么形影不离啊!” 一个叫陈宇的男生夸张地拍了下顾檐声的肩膀,眼神在顾檐声和江临之间暧昧地扫来扫去?

“这么多年了,你俩这‘连体婴’状态一点没变!名怡学姐结婚,你们俩坐这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才是主角呢!” 他试图用夸张的玩笑拉近关系,甚至想拍拍江临的肩膀以示熟稔。

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江临的衣袖,江临甚至没有转头看他一眼,只是那冰封般的侧脸线条似乎更冷硬了几分,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一个极淡却极具威慑力的眼神扫过去,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和“滚开”的警告。

陈宇的笑容僵在脸上,讪讪地收回了手,动作都带着几分尴尬的僵硬。周围几个朋友的笑声也弱了下去,带着点小心翼翼。

“就是就是!”另一个女生苏蕊似乎喝得有点多,脸颊泛红,声音也大了些,试图重新炒热气氛,却忽略了江临那道无形的冰墙。

“檐声,江大神,你们俩这默契,这气场,简直了!我们社团内部赌局都开了八百回了,就赌你们什么时候官宣!”

她笑嘻嘻地举起酒杯,半开玩笑半是真心地喊道“来来来,提前祝一杯!祝我们顾大才子和江大神早日修成正果,到时候婚礼一定要请我们啊!肯定比今天还轰动!期待喝你们的喜酒!”

“婚礼”!

这个词像一道惊雷,在顾檐声早已绷紧到极限的神经上轰然炸响!

地下停车场江临那厌恶至极的表情、刘主任女儿、沈医生、此刻台上拥吻的新娘……所有的画面和恐惧瞬间交织、翻腾、爆炸!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没有!”一声近乎尖锐的、失控的否定,猛地从顾檐声喉咙里冲了出来!

声音之大,瞬间盖过了周围的谈笑和背景音乐,让这一小片区域骤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刚才还在哄笑起哄的陈宇和苏蕊。他们错愕地看着顾檐声,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失态的人。

顾檐声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动作之大带倒了桌上的酒杯,殷红的酒液泼洒在洁白的桌布上,迅速洇开一片刺目的红。他脸色煞白,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里充满了惊惶、恐惧和一种被逼到绝路的狼狈。

他死死盯着刚才起哄的苏蕊,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慌而剧烈颤抖,带着前所未有的尖锐和失态:

“没有婚礼!没有喜酒!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你不要胡说!”

他的声音回荡在突然安静下来的空气里,带着一种刺耳的、不容置疑的决绝否定。整个圆桌,乃至邻桌的宾客,都投来了惊讶和探究的目光。

那个永远温和有礼、情绪稳定、包容一切的顾檐声,此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竖起全身尖刺的猫,在众目睽睽之下,第一次如此失态地、大声地否定着关于他和江临的某种可能。

好好先生的面具,在极度的恐慌和应激反应下,碎裂了一地。

苏蕊被他吼得彻底懵了,端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又无措。陈宇和其他朋友也都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一句玩笑话怎么会引起如此激烈的反应。

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只有江临动了。

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瞬间成为了这片尴尬空间的绝对中心。

他看也没看周围惊愕的、僵立的众人,深邃的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灯,穿透一切障碍,牢牢锁在顾檐声苍白失态、微微颤抖的脸上。那眼神专注得可怕,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顾檐声一人,其他人的存在和情绪,都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杂音。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江临伸出了手。

那只骨节分明、带着掌控力量的手,没有去安抚周围被吓到的朋友,也没有去指责顾檐声的失态。

而是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和一种理所当然的熟稔,直接、用力地揽住了顾檐声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腰!

手臂收紧,以一种极其亲密、极具占有欲的姿态,将失魂落魄、摇摇欲坠的顾檐声猛地带进了自己坚实宽阔的怀里!动作流畅自然,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顾檐声浑身一僵,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尖叫和恐慌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霸道的拥抱冻结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江临胸膛传来的沉稳心跳和灼热的体温,那力量强大到几乎将他揉碎,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隔绝了外界一切喧嚣的屏障感。

江临微微低下头,冰冷的气息拂过顾檐声的耳廓,低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寂静、不容置疑的宣告,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竖起耳朵的宾客耳中:

“他喝多了。我带他去休息。”

话音落下,江临不再理会任何目光,揽着浑身僵硬、如同木偶般被他完全掌控在怀里的顾檐声,迈开长腿,无视所有震惊、探究、尴尬的视线,径直穿过人群,朝着宴会厅外的酒店走去。

他的步伐沉稳有力,姿态强硬,仿佛怀中护着的,是他与生俱来、不容任何人置喙的领地。留下身后一片死寂的尴尬和无数惊掉的下巴,以及桌布上那片仍在缓慢蔓延的、刺目的酒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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