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入熟悉的地库。顾檐声停好车，深吸一口气，握着钥匙的手心有些潮湿。他几乎是带着一种“奔赴刑场”的悲壮感推开了公寓的门。
预想中的低气压和江临冰冷的审视目光并没有出现。
玄关和客厅亮着暖黄的灯光，驱散了夜晚的寒意，小肥看到他就热情地扑到了他腿上——是小肥！小家伙兴奋地摇着尾巴，湿漉漉的鼻子蹭着他的裤腿，发出亲昵的呜咽声，仿佛在控诉他这么晚才回来。
这意料之外的热情欢迎，瞬间冲淡了顾檐声心中的忐忑。他弯下腰，笑着揉了揉小肥的脑袋“我回来了，小肥。”
客厅里空荡荡的，没有江临的身影。顾檐声换好鞋，抱着还在他脚边打转的小肥走进客厅。
目光扫过，他立刻看到了放在茶几上非常显眼位置的东西——一小包已经分好的今晚份抗过敏药片，旁边还贴心地放着一杯温度刚好的温水。
没有没收手机，没有冰冷的命令，只有这无声的、却依旧表明着“你需要吃药”的提醒。
顾檐声心里五味杂陈，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说不清的滋味。他放下小肥，走到茶几旁，拿起药片就着温水服下。小肥围着他的腿转圈，尾巴摇得像螺旋桨。
吃完药，顾檐声抱起小肥，小家伙满足地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着。他下意识地看向书房的方向——门虚掩着，里面透出灯光，隐约能听到江临压低的说话声。
顾檐声抱着小肥，放轻脚步走了过去。他并非刻意偷听，只是想看看江临在忙什么。书房的门没有关严，留着一道缝隙。
江临低沉而冷静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主任，情况我了解了。他要投诉，是他的权利。但所有的手术流程、术前告知、风险评估、术后处理，都是严格按照规范进行的，所有记录可查，经得起任何审查。我不怕。”
电话那头似乎还在说着什么，江临的语调依旧平稳，却透着一股冷硬的锋芒“范衷母亲的基础情况本就复杂，术后出现并发症的风险评估里写得清清楚楚，家属签字确认过。我们尽了全力，问心无愧。如果他认为流程有问题，尽管走程序。……嗯，好，明天我会把相关资料准备好。”
范衷母亲？
顾檐声抱着小肥的手臂瞬间僵住了！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范衷…那个请求他帮忙让江临做手术的朋友，现在他的母亲…发生什么了？并发症？投诉？
顾檐声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江临在处理范衷母亲手术相关的投诉？而且听起来，情况似乎对江临不利？
“汪！” 怀里的小肥似乎觉得被抱得太紧不舒服，扭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小小的抗议。
这声音在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书房内，江临的说话声戛然而止。下一秒，那道虚掩的门被从里面完全拉开。
江临站在门口，一手还拿着手机贴在耳边，深邃的目光越过手机看到“偷听”的好好先生，顾檐声像被当场抓包的小偷，脸“腾”地一下红了，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抱着小肥，僵在原地，手足无措，连解释的话都卡在喉咙里。
江临的目光在他窘迫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深不见底，看不出情绪。但他并没有立刻质问或者发怒，只是对着手机那头语气如常地说了句“刘主任，我这边有点事，明天的会议上我会自己解释清楚，嗯，再见。” 然后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他随手将手机放在旁边的书桌上，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刚才那通涉及投诉和纠纷的电话从未发生过。
江临走出书房，反手带上了门。他径直走向顾檐声，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他没有说话，直接伸出手，动作带着医生特有的利落，轻轻卷起了顾檐声的衬衫袖口，目光专注地审视着他手臂上的皮肤。
零星的几点红疹，比之前消退了不少，颜色也淡了许多。他又微微侧头，看了看顾檐声的颈侧，那里也只剩下一点几乎看不见的淡粉色。
检查完毕，江临松开了手。他依旧没有说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的检查只是例行公事。他伸出手，不是对着顾檐声，而是对着他怀里的小肥。
“小肥，过来。”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对小动物特有的、不易察觉的温和。
小肥听到主人的召唤，立刻从顾檐声怀里挣扎着跳下去，欢快地跑向江临，蹭着他的裤腿。
江临弯腰，轻松地将小肥抱了起来。他抱着狗，目光终于再次落在顾檐声脸上，语气平淡得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刚才被顾檐声听到电话内容的事情根本不存在。
“不早了，去睡吧。”
说完，他抱着小肥，转身就准备回卧室。
“江临！” 顾檐声再也忍不住了。看着江临这副刻意回避、若无其事的样子，再联想到电话里听到的“范衷”、“投诉”、“不怕”，他心头的担忧和疑问瞬间冲垮了刚才的尴尬。
他一个箭步上前，在江临擦肩而过时，一把抓住了他的家居服衣袖！
江临的脚步顿住，侧过头，垂眸看着顾檐声抓着自己衣袖的手，又抬眼看向他。
顾檐声抓得很用力，指节都有些发白。他仰着头，眉头紧锁，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急切和不容回避的追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刚才说的……范衷的妈妈？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他……他投诉你什么？”
他一口气把心中的疑问全都抛了出来，紧紧盯着江临的眼睛，仿佛要穿透他那层平静的表象，看清下面隐藏的风暴。
江临抱着小肥，站在原地。暖黄的灯光下，他的侧脸线条显得格外冷硬。他看着顾檐声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和追问，深邃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没有挣脱顾檐声的手，但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的目光在顾檐声写满焦虑的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淡淡地移开，重新落回前方，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距离感，只吐出了三个字
“没事。睡吧。”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顾檐声抓着他衣袖的手更紧了，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仰着头，眼神执拗地盯着江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我都听到了！范衷！投诉！手术并发症！江临，你跟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江临抱着小肥，面色依旧平静，甚至因为顾檐声的急切而显得更加沉稳。他垂眸看着顾檐声，没有立刻回答。
顾檐声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一横，决定祭出“杀手锏”。他深吸一口气，眉头皱得更紧。
“你不告诉我，我今晚肯定睡不着！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猜测！你知道的，我这种体质，一焦虑一失眠，身体状态就直线下降，说不定明天一早起来，这疹子就又起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空着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已经消退得差不多的脖颈，暗示意味十足。
小肥似乎感觉到气氛不对，在江临怀里不安地动了动，发出小小的呜咽。
江临的目光，终于从顾檐声脸上，缓缓移到了他那只摩挲着颈侧皮肤的手上，然后又落回他写满“我很焦虑我很脆弱我很可能会犯病”的脸上。
空气安静了几秒。
江临那一直没什么波澜的眼底，几不可查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趣味？像是平静湖面投入一颗小石子激起的涟漪，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那紧抿的薄唇，似乎也极其轻微地向上勾了一下，弧度小得几乎不存在。
呵。学会用自己当筹码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