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西南,青冥渡口,风屠山。
朗华出了归墟殿,见松棠已在殿外,他嘱咐着松棠已将归墟山上的各处结界予以加强,但仍需他勤加防守,现下自己要赶去风屠山一查究竟。
“师父,让弟子跟您一起去!”
朗华不允,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殿内,对着松棠道:
“你留在归墟,看好明徵,他的性子你自是知道,不要让他出任何乱子。还有殊怀,一定要护好殊怀,不能让他受到半分损伤,他不知我此行目的,现已在殿内服药睡下,如若我在他醒后仍然未归,便对他说我耽搁几日,如若我此行就此殒身风屠---”
“师父!”
“听我说完!松棠,半月之期,半月之内若我未能赶回归墟,归墟所有事宜由你来掌管。
“这许多年,你做得都很好。”
“还有,这是为师的随身之物。”朗华拿出一枚通体无暇触手温润的剑形白玉。
“师父!这是归墟无相剑魄的玉令!”
“若我未能赶回,把它交给殊怀,告诉他---”朗华似是说不下去,顿了顿,又继续叮嘱着松棠。
“告诉他,我殒身的消息。让他在归墟山好好生活,他若不愿,便看他喜欢去哪儿,随他心意,松棠,劳你多照看着他。”
此时的松棠已泣不成声。
朗华不再说话,掐诀施法,归墟无相剑平稳落于脚下,朗华踏剑而上,赶往归墟西南方向的风屠山。
还未到风屠,朗华行至青冥渡口时,入目只见渡口涌起巨浪,水已隐隐有变黑的征兆。
朗华心道:“果然是你,混溟。”
无相剑悬停于青冥渡上方,朗华引血画箓,掌心注于灵力将其击向水面,霎那间,渡口方才的巨浪重新归于平静。朗华御着无相,继续往青冥渡口西南方的风屠山赶去。
归墟殿内,佟昭睡醒后并不见朗华身影,他走到桌案前,刚要端起茶盏,却没来由的一阵心慌,随后失手将茶盏打翻在地,佟昭捂住心口低头望着打碎的茶盏久久出神。
“殊怀,你醒了,身子好些了吗?”是松棠。
“师兄,我病都已好了,刚才不知何故,心慌的厉害,不慎打翻了茶盏。”
“无事,过会儿我让弟子来收了就是,你病刚好,还是需要静养,不要多思多虑。”
“师兄,你瞧见师父了吗?他说去探查那日林间的异动,还未回来吗?”佟昭问道。
“嗯,许是路上又被别的杂事耽搁了,不要想了,过几日处理好了师父就回来了。”
“嗯。知道了师兄。”佟昭应声。
两个话都不多的人让殿内气氛又降了几分,接着松棠又道:“殊怀,这几日你在殿内好好将养身体,明徵这几日被我拘在九华练剑去了,不会让他来打扰你。”
“殿中洒扫事宜你也不要动,每日会有弟子上来收拾,饭食也会送过来,有任何事情过来找师兄,要是觉得闷了,师兄把明徵放几日回来给你解闷---”
“师兄,”佟昭打断松棠,“师父什么时候回来?”
“师父说是过几日--”
“过几日是几日?”
松棠不觉开始头痛起来,自己这个小师弟虽于术法无甚缘分,但实在是过于聪慧,甚至一点儿问题回答偏了都逃不过他。
“师父归期倒是未说,只说了让我好好照看你,他说若他回来发现殊怀瘦了半点儿,他便要罚我了。”
佟昭失笑:“松棠,”竟连师兄也不叫了,顿了顿转而又开口:
“你连谎话都不会说,师父连明徵都不会真的罚,又怎么会罚你。既然你说师父耽搁几日便会回来,那就等几日,师兄怎么还要骗我?师兄刚才说的我都知晓了,这几日我会在殿内休息读书等师父回来的,多谢师兄。”
松棠走出了归墟殿,刚才跟佟昭说话时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现在终于得到了一瞬间放松,他回头看了一眼,远远望着佟昭,只见他此刻依旧坐在桌案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未动,他又叹了口气,转而开始担忧起朗华。
朗华御剑赶到风屠山时,山间静的好似被包在密不透风的屏障里,山里的鸟叫虫鸣竟都没有。他握着无相,踱步而行,走出几步,忽听身后几步之外的地方有声音朝他奔袭而来。
他装作未感应到,在声音越靠越近时迅速用无相刺了过去,只听得一声惨叫,而后便什么也消失不见。
朗华收回无相,手中掐诀席地而坐,似是入定了般。他知道,混溟现在不会出来,但是却可以操控幻术让自己迷失于虚妄之境。他沉心静神,过了已不知是第几日,朗华仍旧屹然不动。
忽然之间,天地变换,混溟先按捺不住,将朗华吞入了无间虚空内。
“朗华神君,你来了。真是好久不见,九百年了,我已等你九百年了,你将我封印在此处,却还是未能杀了我。”
朗华睁开眼睛:“混溟,我封印你在此处,九百年了,你还是未能出来,你祸乱苍生残杀生灵,这次引我过来,是想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还是想彻底消弭于天地之间!”
“哈哈哈哈,消弭于天地之间?朗华,你杀不了我的,我伴随天地而生,我混溟就是天地!”
“朗华神君,噢,不对,或许现在我该叫你朗华帝君了,我引你来风屠山,可并不是想跟你再次刀兵相向的!你如今已破境,不如我们联手,平分了这玄黄**!
“我知道,你有了心上人对不对?他可是凡界的?你拿下了神界跟凡间,还怕不能跟心上人长相厮守吗?”
“神界对你可没有这么好吧?轮回的相思之苦你能忍受,难道你忍心让你现在的那位昭明王朝的小世子继续忍受吗?他这一世已是满门被屠的命格,难道你忍心让他再失去你?”
“你住口!混溟!九百年了,你的招数也不过如此!失去我?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朗华,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吧?我再来继续猜猜,他应该也不知道,当年被屠尽满门的时候,你也没去阻止的事情,你说,你的小世子要是知道了,他会是什么反应?神智失常?恨你入骨?还是痛到心脉受损不久于人世?”
话音刚落,朗华似是被戳到内心最柔软脆弱的那个位置,他一直害怕的事情被混溟**裸的曝于眼前耳边。
他怕的是什么?他怕佟昭知道他见死不救恨他吗?不是的,他更怕佟昭知道满门被屠后的伤心欲绝,害怕他受不住打击,害怕两人终将分道离析,害怕佟昭与他最终因怨怼而生生世世再不能相见。
混溟趁朗华分神不备,击中朗华心口,朗华一口血吐出,听着混溟继续蛊惑着他:“怎么样朗华帝君,一起联手啊,这样你的小世子就无需再遭受六道轮回之苦,你们生生世世都可以在一起了啊--。”
朗华掐诀迫使自己清醒,无相剑随时出鞘蓄势待发,他必须再最快的时间内找出混溟无间虚空的命门破了这虚妄之境。
他于无间虚空中将无相横于身前,压下左手一指,右手扣着置于身前,心中念着静心诀再次席地而坐。
混溟带给他的精神痛苦令他崩溃的支撑着,意识混沌之间,突然一道声音冲破混溟的虚妄硬生生的闯入他的灵台把他拉了出来。
“怕师父吃苦,怕师父受伤,怕师父难过,也怕师父不要我。”
“殊怀会努力养好身体,日后一定会给师父养老!”
“---什么啊,”朗华轻笑出声,接着自言自语:“我不想要你来给我养老呢。”
归墟无相剑直直刺出,正中混溟的无间虚空魂眼,只听混溟一声惨叫,朗华再次回到了来时脚下所踩的风屠山。
混溟气极:“朗华,我好言相劝,你却不识抬举,既然如此,你便把命留在风屠山吧!”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半月之期过去了,归墟山上的佟昭由最开始的耐心等待师父归来变成了日日去找松棠询问师父到底去了哪里,松棠日日搜肠刮肚想来的理由已经用尽了。
他不忍心看佟昭知道真相后的样子,可是半月之期已到,师父仍是未归,不,不会的,师父已然破境,定不会就此殒身混溟之手。
松棠拿出了无相的剑魄,登时眼中流泪,口中念叨着:“师父,你定不会就此殒身的,你快些回来吧,这偌大的归墟松棠如何能担得?弟子亦不忍看殊怀他因为你殒身的消息而日日自苦啊--”
明徵恰巧从九华山回来,进门便听到了松棠说师父殒身的话,他扔了剑快步跑到松棠面前,急道:“什么殒身!你刚才说谁殒身!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师父呢!”
松棠一惊,也来不及擦干眼泪,明徵第一次见松棠流泪,害怕了起来,遂即揪住松棠胸前的衣服大哭道;
“松棠,师兄,我求求你,我以后定会好好练剑绝不犯懒偷玩,你告诉我,师父怎么了,他去哪里了,为什么会殒身!你手里拿的,是无相的剑魄对吗!我小时候看到过师父把玩过的,你不要骗我!”
见松棠依旧不语,“好!你不说,我去找殊怀!”明徵说完,转身往归墟殿跑去。
“--明徵!!”松棠回神后赶紧去追他。
归墟殿内,佟昭此时正在案牍边愣神,明徵声音极大的跑进来,还在哭着,佟昭以为他又被松棠罚了,刚要开口问怎么了。
明徵先他一步紧紧抱着他,而后泪眼婆娑,声音哽咽出声道;
“殊怀,殊怀,师父不在了,我从九华回来,不小心听松棠说的,他说--”明徵再次哽咽,似是拼尽全力说出了完整的话;
“师父已经殒身了。”
从明徵的话音落下开始,佟昭觉得他自己经历了一场空白的世界,没有声,也没有颜色,他甚至也没有眼泪汹涌地夺眶而出,什么也没有了。
随后而来的就是巨大的耳鸣声,明徵还是在哭,嘴里还是再说着些什么,但是佟昭却听不到他的声音,而后想抬手,却发现自己竟没分毫力气,随后,便昏在了明徵的怀里。
“殊怀!殊怀!你醒醒啊,你不要吓师兄!”
明徵此刻经历了师父殒身,师弟昏倒,方寸大乱,他在归墟殿内大喊松棠,喊师父,喊殊怀。
松棠追着明徵匆忙跑进殿内,眼前的一幕让他目眦欲裂,殊怀昏倒不省人事,明徵手足无措抱着师弟跪在地上嚎啕痛哭。
这一刻,松棠觉得,此刻哪怕是一把刀插在自己心口,也再不会比这个更让他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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