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握杯的手猛地收紧。
他怎会不知道花楼?他从小在那里长大,因父亲和花楼老板有几分交情,父亲病故后,老板怜他孤苦,便留他在楼里做些杂事糊口。
当初意外救下受伤的顾泉,无奈之下也只能将他藏在花楼的自己房中照料。
这些事,顾泉都是知晓的,眼下这般又是为何?
他就这般不愿与自己有丝毫瓜葛吗?非要如此划清界限?
云锦心中苦涩翻涌,喉头梗塞。
他何尝愿意在此相见?本以为此生都不会再有交集,明明一年来都不曾见过面,明明每次思念蚀骨时,他都幻想着若能再见顾泉一面该有多好,哪怕只是远远望一眼也足够,却没想到真正相见时,竟是这般难堪的局面。
顾泉不仅不愿相认,还要当众羞辱他,将他最不堪的过往一一揭开。
云锦只觉得浑身发冷,恨不能立刻逃离此地,却又被现实牢牢困住,无处可逃。
他只能垂下眼帘,将所有的委屈与痛苦深深掩藏,任由顾泉的目光如刀般割在自己身上。
见云锦垂首不语,一旁的富家公子带着几分醉意插话道:“听说云城花楼的男妓个个都是妙人!若按云老板这般品貌,在花楼必定也是头牌无疑!”说着,他举杯起身走向云锦,一只手不规矩地搭上云锦的腰际,“来,云老板,我敬你一杯……”
云锦下意识躲闪,侧身想避开那只不规矩的手,却听见“砰”的一声巨响。
顾泉手中的酒杯被他重重地掼在桌案上,力道之大让杯中的酒液都溅出了几滴。
席间瞬间鸦雀无声。
顾泉面色阴沉得可怕,眼中翻涌着骇人的怒意,他死死盯着那富家公子搭在云锦腰际的手,眼神阴鸷得仿佛要将那只手剜出一个洞来。
顾泉屈指敲了敲桌案,示意下人重新斟满酒,语气森冷:“本王,也敬云老板一杯。”
富家公子被顾泉的眼神吓得酒醒了大半,讪讪地收回手退回了座位。
云锦看着递到眼前的酒杯,指尖微微发颤,他明知这是刁难,却也不能抗拒,只得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接顾泉递来的那杯酒。
手指即将触到酒杯的刹那,顾泉突然倾身靠近,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说道:“那位王公子眼睛都快粘在你身上了,若不是此处人多……”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云锦敏感的耳廓上,“云老板怕不是早就按捺不住跌到他怀里了吧。”
云锦浑身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抬眼看向近在咫尺的人。
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从顾泉口中听到如此刻薄轻贱的话语。
那双曾经盛满温柔笑意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冷的讥讽和毫不掩饰的怒火,仿佛在审视一件廉价的物品。
他垂下眼帘,死死咬住下唇,直至尝到一丝血腥,才勉强压下喉间的哽咽。
原来在顾泉心中,他便是这般不堪。
顾泉见云锦沉默不语,甚至偏过头去,心中怒火更盛。
他再次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讽刺:“那位王公子怕不是把将军府当成仙品居了?还是说,云老板自己也把这里当作仙品居了?喝个酒都要人搂着才能尽兴?”
这话如同利刃般刺入云锦心中,他猛地抬头,眼圈瞬间红了,眼中闪过一丝受伤,却仍倔强地紧抿着唇,不肯让哽咽溢出喉咙。
两人僵持不下,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
顾泉的目光忽然扫过云锦发间那根不起眼的木簪,他眼神骤然一变,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下意识地伸手想去碰那根簪子。
云锦却如受惊的雀鸟,猛地偏头躲开,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你头上的簪子……”顾泉声音压得更低,“很别致,不知是何处所求?”他紧紧盯着云锦的眼睛,似是想从里面看出什么来。
这话听在云锦耳中,却全然变了味道。
他只觉得顾泉是在质问,是责怪他不该戴着这根簪子出现在这里,是在暗示他不知分寸,万一被人发现了他们的过往,会损了王爷的清誉。
他顿时慌了神,原以为顾泉早已将过往忘得一干二净,却没想到竟还会认出这根簪子。
慌神间,他手猛地一抖,杯中酒液顿时泼洒而出,大半泼洒在顾泉的玄色锦袍前襟,小半则溅湿了自己的衣衫。
“王爷恕罪!云老板想必是见到王爷太紧张了。”廖远与韩敬之脸色微变,同时起身。
云锦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脸色煞白,脑中一片空白。
“无妨。”顾泉抬手制止,面上看不出喜怒,只目光沉沉地盯着身子微颤的云锦,“饮酒难免失手,拿不稳也是常事。”
说罢,他转向侍立在旁的下人:“带本王和云老板去更衣。”
将军府的下人恭敬引路,穿过几重回廊,来到一处供客人更衣的厢房。
原本是两个不同的下人分别领着两人去相邻的两个房间,但走到为首那间最为宽敞的厢房门口时,顾泉突然停下脚步,对身后的下人道:“你们都下去吧,让云老板留下伺候即可。”
下人闻言一怔,云锦是他们主子请来的客人,伺候王爷更衣怕是不妥,但王爷发话,他们也不敢多言,只能躬身退下。
云锦身子一僵,愣在原地,他不明白顾泉为何非要他伺候更衣。
就在他怔忡之际,顾泉已经推门步入房中,回过身看向仍站在门口的云锦,眉峰微蹙:“站在门口做甚?还不进来?”
云锦还是未动。
顾泉冷笑一声,语气带着刺人的讥讽:“云老板在仙品居伺候过那么多男人,如今连更衣都不会了?还是说……想让本王亲自出去‘请’你?”
顾泉的话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云锦的心上,疼得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想拒绝,可顾泉是王爷,他根本没有拒绝的资格。
他不明白,既然顾泉不愿相认,装作不认识便好,为何非要这般羞辱他?
一年前寻到顾泉时,顾泉的冷漠他便已久知晓了,他自然会配合着装作不识,绝不会说出过往半分,何苦要这样一次次地践踏他的尊严?
云锦闭了闭眼,一步步挪入房中。
他刚踏入房中,顾泉便展开双臂,示意他帮自己更衣。
云锦只得伸手为顾泉解衣,然而手却不听使唤地轻颤,如何也解不开腰带。
“抖什么?”顾泉冷冽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云锦抿唇不语,继续与那顽固的腰带纠缠。
顾泉见他沉默,语气更冷:“在仙品居伺候了那么多男人,对他们宽衣解带时,也是这般手抖吗?”
云锦眼眶一酸,低垂着头,连抬眼看向顾泉与他辩解的勇气都没有,只觉得铺天盖地的委屈和绝望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从未想过,顾泉会厌恶他到这种程度。
或许一年前在王府被下人赶走后,顾泉就以为他会识趣地回去云城,没想到他竟还会留在宜都,这才惹得他如此不快吧。
云锦手上的动作越发慌乱,他只想赶快换好衣衫,找个借口离开这里。
这将军府,他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顾泉见他这般,心中怒火更盛,猛地抬手捏住他的下巴,逼他仰头与自己对视:“话都不愿同本王讲了?”
云锦被迫仰起头,对上了顾泉那双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眸。
下颚被捏得生疼,他挣扎着偏过头,声音艰涩:“王爷身份尊贵,草民粗手粗脚,怕没轻重怠慢了王爷,还是叫下人来吧。”
说罢,他用力挣脱桎梏,转身要走。
突然,一股力量将他拽回,下一刻,他的背脊已被抵在冷硬的墙面上。
顾泉随即压了上来,将他死死固定在自己与墙壁之间。
“伺候那么多人了,有何不会的?”顾泉贴近他耳畔,语气带着讥讽,“床上伺候人会,帮人更衣便不会了?”
这话让云锦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得喘不过气。
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他清清白白,为了来找顾泉受了多少苦,拿着他留给自己的假名字和假身份在这偌大的宜都城寻他,如今却被他如此践踏,凭什么?他凭什么这样说自己?
云锦挣扎着,声音哽咽:“王爷请自重!”
“自重?”顾泉冷笑,“方才那王公子碰你时,怎不见你让他自重?嗯?”他眼神骤然变得锐利,紧紧盯着云锦看了几秒,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云锦,你看着我!你还认不认得我?”
云锦抬起泪眼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别过头去,心里痛得几乎要喘不过气。
他不知道顾泉到底想要怎样,为什么要这样步步紧逼。
一年前找到他时那般冷漠,明知他是王爷还异想天开地以为只要留在宜都,日后能远远见上一面便满足了。
难道非要他亲口说出“不认识”三个字,彻底断绝过往才甘心吗?
云锦闭了闭眼:“三王爷威名赫赫,宜都……无人不识。”
“好一个无人不识!”顾泉怒极反笑,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方才见到云锦时,即便对方表现得那般疏离,他还在心里存着一丝希冀,想着或许有什么误会,甚至暗自猜测云锦来宜都寻人是不是就是为了找他。
可此刻听到这冷漠的话语,再想起方才云锦刻意回避的态度,怒火瞬间烧尽了最后一丝理智。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那根木簪上,想起方才第一眼就认出这是当年在云城时,他一刀一刀亲手为云锦削制的。
想到这里,他猛地伸手将那根木簪从云锦发间抽了出来。
“还给我!”云锦顿时慌了神,一直强装的镇定瞬间破碎。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顾泉留给他的东西不多,除了那幅画,就只有这根木簪子。
这簪子是他最后的念想,每次思念难忍时都会拿出来看一看。
他不顾一切地伸手去抢,却被顾泉轻易地将双手擒住,举过头顶按在墙上。
云锦眼睁睁看着顾泉将木簪随手丢在地上,那一声轻响仿佛砸在他的心上。
他视为珍宝的东西,就这样被轻易丢弃。
顾泉是真的不想与他再有一丁点的瓜葛。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顾泉已经俯身逼近,凝视着他惊慌的双眼,突然吻了下来。
吻有些强势,几乎要将云锦的呼吸都夺去。
云锦彻底怔住,脑海空白一片,待回神后,开始剧烈挣扎,却被禁锢得动弹不得。
“更衣不会,那就伺候点别的。”顾泉的声音低沉,带着明显的怒意。
门外忽然传来侍女的声音:“王爷,要奴婢进去伺候吗?”
“不用!”顾泉厉声喝退门外之人,眸光一暗,突然将云锦翻过身面对墙壁,将他的双手反剪压过头顶。
云锦又慌又怕,不知道顾泉到底要做什么,挣扎着却又不敢发出太大声音,因为侍女就在门外。
顾泉胸膛贴着他的背脊,拿过一旁的玉簪,塞入云锦口中。
云锦猝不及防,下意识想吐掉,却听顾泉在耳畔低声道:“咬紧了!这可是本王最喜欢的玉簪子,若让它掉下来摔碎了,可是要被罚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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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喝酒都要人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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