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酉时已至,养心殿外初雪融融,一片祥和之景。
副总管太监温思齐拂手招呼了一下门外候着的几个人,引他们轻手轻脚入内,“陛下,时辰到了,敬事房的人正等着您翻牌子。”
话落,几位小太监端着托盘齐刷刷地跪于地面,等候着圣意。
宋承帝端起茶盏抿了口,手里的笔还未搁下,掀眸瞥了一眼地上的人,说道:“明儿就是除夕了,贵妃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温思齐白净的一张脸上含着笑意,恭敬回道:“贵妃娘娘主持宫内事务多年,自然得心应手。奴才今儿已经去问过了,都已准备妥当,陛下安心就是。”
宋承帝闻言颔首,似又想到什么,交代道:“朕记得,前段时日江南织造新来了批华彩锦缎,你去吩咐内务府制成披风,贵妃一到冬日总是畏寒体虚,再拿几盒东阿阿胶一并送去,就说是朕念在她连日辛苦,略作嘉奖。”
“是,陛下吩咐,奴才必用心办好。”温思齐见敬事房的人还未起身,琢磨了下,继续轻声提点道:“那今日......陛下可要宣哪宫娘娘侍寝?”
宋承帝将朱批最后一字勾勒完,又仔细览阅一遍,方才道:“朕今夜去舒贵人那。”
这舒贵人便是昔日纪国贡女卫疏意。
不仅舒贵人容貌姣好,气质清丽,最重要的是体贴圣意,是宫内少有的可心人。且贵人常替陛下尽孝陪伴太后身边侍奉周全,连萧太后都对其赞不绝口。
最可贵的是,舒贵人虽是新宠上位,但脾气温和至极,且待下宽仁,连不是她宫内的宫人都对她甚有好感。
这样一位七窍玲珑心的妙佳人,很难不让人偏爱牵念。
得令,温思齐和敬事房的太监都松了口气,忙不迭去传旨了。
·
兰香阁内,卫疏意正斜卧软榻之上,手不释卷,眼神格外认真专注。
她自到宋国宫廷后,因言语不通,在储秀宫沉寂了好些时日。
原以为会就此在宋国宫廷蹉跎一生青春年华,直到一次御花园偶遇圣上——
遥见一席素衣窈窕,愁眉低敛,倩影就这样安安静静伫立廊下。
那时漫天大雨滂沱,沾湿裙角而不自知的遗世独立,引得宋承帝忍不住想去探寻,了解。
等卫疏意回过神,发觉身后有人注视之时,一双潋滟的秋水眸便悠悠地朝君王遥望而去,似乎也携着清风,带着细雨,轻飘飘地落入本就平静的湖面,惊起帝王内心一道又一道的涟漪。
他想知道,她因何而愁。
宋承帝见已惊扰佳人听雨,索性大步而去,问她名讳。
卫疏意虽面露诧意,但仍朝他施施然行礼,声音柔婉,落落大方:“妾名唤卫疏意,乃纪国人士。”
“贵人万安。”
自此后,君王接连几日传她侍寝,卫疏意谨小慎微,却还在期间规劝宋承帝需雨露均沾,不可偏宠她一人而令后宫有所怨妒。
如今得宠,更不能得意忘形,故而常常阅读圣贤书,时刻恪守后妃职责,谨守本心。
即便卫疏意非倾国倾城之姿,但性格如此善解人意,宋承帝焉能不怜不惜?
......
铃声悠悠脆响,卫疏意从书中轻轻抬眸,便见宋承帝笑意清浅地瞧着她。
卫疏意喜静,平日读书之时不爱侍从待在阁内,所以帝君来了也无人通传,倒是寻常事。
她微怔了下,连忙掀毯,欲下地行礼。
那双白皙纤细的玉足如上好的羊脂玉雕所琢,连光滑圆润的足趾都透着气血旺盛的淡淡粉意。
宋承帝看得眸底略沉,忙上前,将卫疏意轻轻摁回软榻之上,阻止她落地,更是怕她冻着。
卫疏意知晓宋承帝体贴好意,雪颊边不觉微微浮上一层薄红,轻声道:“陛下,礼不可废。”
“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何必拘礼。”宋承帝从容地揽她入怀,遂将毛毯重新盖在卫疏意身上,面上含了几分薄薄的笑意,似乎里头带着点宠溺与纵容,好不熟悉,“入冬了天冷,朕怕你着凉生病,怎不穿双棉袜保暖?”
“嫔妾哪有这般娇气。”卫疏意安心倚靠在温暖的,带着淡淡龙涎香味道的怀中,柔和道:“陛下怕嫔妾生病,殊不知嫔妾也牵念着陛下安康。”
宋承帝嗯了声,“此话怎么说?”又取过她手中的书卷,随意翻了翻,诧异道:“爱妃怎会想起来看这艰深晦涩的《唐律疏议笺解》?”
“明儿就是除夕,嫔妾原以为陛下今夜会就近歇息,或是去贵妃娘娘处商讨宫宴事宜,未曾想陛下会在这初雪寒冬之时,来嫔妾宫里。”她微倾身,欲从帝王手中取回那书卷,怎料宋承帝看穿她意图,举着书卷伸得更远,弄得佳人一时情急,一向柔和的声线夹杂着微微懊恼之意:“嫔妾尚在学习宋国文字,就随意翻了这篇阅读。”
“虽是艰深晦涩,但若花时间细读下来,嫔妾亦能看懂一二,不由得感慨前人对律法研究整理颇有见底。”
宋承帝闻言,眸色蓦然深了些许。
这里头无关情.欲,而是惊讶于卫疏意竟会钟情阅读律法之书,这种对她一纪国人士来说甚有深度的著作。
“朕以为妃嫔都爱看意味缱绻的宫词,没想到爱妃与众不同。”
“陛下何以戏弄嫔妾。”卫疏意不知晓君王是夸赞还是别的,她在他怀里动弹的那几下,温香软玉已然让人起了点燥意,揽着腰肢的手愈发不肯放开。
宽大温热的手掌慢且柔地,一点点顺着她敏感的肌肤往下摩挲,直到春水荡漾,眼波潋滟,气喘吁吁。
见此美人含羞模样,宋承帝索性连人带毯,裹着卫疏意柔婉的身段就往床榻而去。
帐幔低垂,榻中人面颊绯红,咬着唇瓣欲迎还拒。
许是入冬缘故,阁内几个炭盆烘得人焦躁急切,偏偏鼻尖有兰香萦绕,又让人觉得一颗原本躁动的心渐渐被抚慰。
本还打算言说几句缱绻之语,耳鬓厮磨,岂料宋承帝忽然觉得人中处一股热流涌出,他在身下之人惊诧的目光中抬手摸了下,赤红的鲜血当即沾染一片,赫然在目。
“陛下......”
宋承帝本欲说点什么,但却倏忽觉得天旋地转,连咫尺旁的佳人面容亦变得模糊了起来——
“来人!快传御医!”
“陛下昏倒了——”
紧接着就是一番嘈杂的声音焦急传来,宋承帝沉重的眼皮再无法支撑下去,他颇有不甘地渐渐阖目,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
陛下在兰香阁内昏倒的消息不胫而走,不消多时就已传遍宫廷内的每一个角落。
天黑已晚,建章宫的萧太后早已经歇息,此刻无人敢禀,故而俪贵妃赶来之时,入目所视跪了乌泱泱一群人,再瞥见那道只披素白香兰披风,体态纤弱的身影之时,更是怒上眉梢,即刻发作。
卫疏意本跪在榻旁侍奉,为宋承帝仔细擦拭着脸上的血渍,怎料一时间阁门大开,来人气势汹汹,粗鲁地扯过她手臂令其转头,照面未打先是一巴掌呼了过去。
“啪——”
力度之大,声音之响,吓得阁内众人身躯一颤,皆面露惊惧之色,纷纷伏地不敢起。
“贱人!”
艳丽如血的蔻丹涂抹在贵妃保养得宜的手上,此刻蓄势待发,直指被掀翻在地上的那道身影,不留情面地咒骂道。
在匆匆赶来兰香阁之时,贴身侍女已跟姜琳琅细讲了事情的起因缘由。
“陛下如今昏迷不醒,都是因为你这贱人狐媚祸主所致!”
“舒贵人,你可知罪?!”
纵然卫疏意疼得屈辱,却死死不肯让泪水落下。
她一手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慢慢从地上爬起,缓缓直起身来,仰头回视那道满含灼灼怒意的视线。
一道细细的血丝从她唇角蜿蜒而下,映衬着已然血肿狼狈的面容,卫疏意姿态镇定,不屈不挠,更激得俪贵妃心口的血气上涌。
“贵妃娘娘出手教诲,嫔妾不敢不受着。”
“可贵妃娘娘今夜这般怒气冲冲,来势汹汹,嫔妾却不知自己何罪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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