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眨眼之间，十二月悄然而至。
尽管入冬的寒气从清晨的大街上朝人席卷而来，但苏清宴仍觉得此刻是前所未有的松快。
时至今日，安济坊内的病患尽数痊愈，她和御林军总督郑宸礼一起，将那封条重新贴回门上，对视的一瞬间两个人都笑了。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此时已落下帷幕。
“郡主待会要回校场吗？”差事已了，大家也都各自归位，故而郑宸礼会这样问。
“晚些时候便回去，此刻我得先回趟王府。”苏清宴这段时间吃住都在安济坊，已经许多天没有回去了，怕是苏长陵也挂念得紧。作为儿女，她总得回去报个平安。
“也好。”郑宸礼作揖而别：“郑某也还有要事，就告辞了。”
“好。”苏清宴颔首。
·
归心似箭，故而苏清宴一路疾驰，神采飞扬。
“吁——”她刚策马停在府门前，一道熟悉清隽的身影方好跨槛而出。
苏清宴霎时眉开眼笑，喊道：“寒时！”
他斜负医箱，闻声抬眸望，郡主的身影逆着清晨的暖阳，淡淡的一道金边描绘在她身上，让人觉得无端耀眼夺目。
但在他心里，照霜郡主本就该是这样的人。
待她从马背下落，纪寒时作揖行礼：“微臣见过郡主。”
“免礼。寒时还是如此见外。”苏清宴眉梢微挑，调侃而道。
“礼不可废。”他安静地看着她说。
“怎么今日会来王府？”苏清宴牵着缰绳，鼻子尚在喷吐热气的雪无尘一脸欠揍地睨着人家，她面上很是无奈，“怕父王挂念，安济坊差事已毕，我便早早回来了，没想到会遇见你。”
纪寒时眼底含着几分笑意，看着她与雪无尘拉扯模样，不禁觉得几分得趣。
“微臣按惯例要给王爷请平安脉。”
“父王身体还好吗？”
纪寒时默了半秒，随即答道：“临照王身体无虞，郡主不必忧虑。”
“那就好。”得到肯定答案，苏清宴松了口气，但见纪寒时好似要告辞，便叫住了他：“寒时，大请早的用过早膳了吗？若无差事，吃点再走罢。”
苏清宴有些期盼地睨着他，纪寒时见此盛情难却，于是轻轻颔首。
原本纪寒时是要给临照王把脉，但他另外还有一桩事情，只是入王府时发现郡主不在，便打算下次见到再说的。
谁知凑巧。
苏清宴入府便见小院石桌四下无人，廊下寒风横贯袭来，她冷得一哆嗦，不自觉拢了拢衣领。
锦城的冬日虽不比泉城冷冽，但这里的风是浸骨透凉的，而泉城的风是直截了当且干燥的。
纪寒时见状，默不作声地走到她身旁。
男子挺阔的身躯如同一座大山般，替她遮挡了无情凌冽的寒风，他携着清淡的松香药味将自己掩盖，无端带给人一种可靠的安全感。
待入偏殿时，温暖的炉火又让人浑身舒畅，连冰凉的指尖亦恢复些许暖意。
苏长陵见到二人，不由得面露笑意：“宴宴回来了。”他视线往后，看到那身白衣翩袂去而复返，好似意料之中，笑意更深：“寒时，快过来坐。”
“是，微臣谢过王爷。”
知道他们会回来，明婉特地从小厨房端来几道热腾腾的早膳，分别是羊肉粥、芝麻饼、葱花卷，以及几蝶酱香小菜，样样皆是色香味俱全。
苏清宴一时无心用膳，她赶忙过去，握住苏长陵的手，眼圈有点儿红，“爹，女儿许久未见您了，您的旧疾一到冬日里就容易不舒服，平日里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养息？”
感握到苏清宴的手有些冷，苏长陵连忙把自己旁边的汤婆子搁到她手里，好声好气地说：“你不在，爹自然有好生照顾自己。况且，明婉成日监督你爹，寒时也常过来把平安脉，吃穿方面无一不慎，宴宴不必忧虑。”他见苏清宴的身形比之前略显清减，她本来就高挑，现在脸也小了一圈，自己看着更是心疼，“倒是宴宴瘦了不少，看着有些憔悴，这才让人忧心。”
苏清宴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笑容里却有些无所谓，“在安济坊住了一段时间，与病患们起居一处，虽是有些辛苦，但是却很充实。”
苏清宴从前在作战时吃睡更不定时，在安济坊内不仅可以帮到病患，也没有刀剑拼杀那般惊心动魄，已经很好了。
相比与人言说其中的辛苦之处，苏清宴却觉得心里莫名有一种踏实的感觉。尤其是给安济坊大门贴上封条的那刻，她倒是希望安济坊再也没有重新启用之时。
“放心吧爹，宴宴是武将，不娇气，能吃苦。”苏清宴一双秀眸弯弯，语气里倒是有点小女儿家的感觉。
苏长陵看着那双跟发妻一样的眼眸，心下没了脾气，宠溺得摸了摸她的发顶，就如苏清宴幼时那样。
郡主乍瞥见纪寒时也在瞧自己，倒是先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颊。
明婉见无人动筷，于是先开口，含笑招呼他们：“好了好了，都别顾着说了。入冬了天气冷，菜凉了这羊肉可就不好吃了。”
苏清宴怕纪寒时拘束，先夹了大块羊肉给纪寒时，“ 素来冬日宜进补，这羊肉细切了片与粳米同煮，又加入了葱、姜、胡椒等辛香调料，有补气血、温肾阳之效，喝了还能暖身，你且尝尝。”
闻言，纪寒时握着勺的动作顿了顿，唇角微勾，“未曾想郡主对医道食疗亦如此了解。寒时多谢郡主体恤。”
苏清宴便看到他唇边含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定定瞧着自己，似还有后一句话因有其他人在而未讲出口，她醒悟过来的时候蓦地耳根一红，只连忙埋头喝粥。
苏长陵看两位年青人甚是熟稔，想来是在安济坊这段时日常常接触。以纪寒时的性格，因是期间对宴宴多有照拂，才能关系这样好。
作为父亲，他甚少看到苏清宴这般对待一个男子。
寒时他很了解，所以苏长陵并不打算干预二人，任其发展，倒是乐见其成。
·
苏清宴正打算去马厩把雪无尘牵出来，送人回去。
不过纪寒时却说：“微臣要回宫一趟，整理脉案事宜。郡主不必相送，请留步罢。”
见她有些失落模样，他眸若朝露，不觉哑然一笑，遂从袖中取出一个物事，语气带着点哄：“微臣从前赠过郡主一盒妆粉，如今估摸着郡主也该用得差不多了，所以就新制了这些。”
“入冬了，将至年下，宫内事务繁杂，微臣可能会有些忙碌。”
言下之意，就是往后相见的日子会更长，也更少了。
站在风口，苏清宴似是有点畏寒，披风领子上的风毛拂在她脸颊，带着点痒意，但收到赠礼的她却是言笑晏晏，“这冰清芍药研磨最费功夫，难为寒时还记得这些。”
纪寒时看着郡主重展笑颜，黛眉弯弯，难掩喜悦之色，他便觉一切功夫都是值得的。
眸底悄然掠过一丝眷念，他温和说道：“掐日子一算也快到除夕宴了，就当是微臣提前给郡主添置新妆。郡主月貌花容，玉雪风姿，淡抹浓妆总归是相宜的。”他将妆粉盒递到苏清宴手里，两个人的手短暂地触碰了下，但很快便已分离。
好似触了电般，苏清宴的指尖不觉微微蜷缩了下，将妆粉盒子握紧了些。
上面，还有纪寒时残留的温度。
说来，苏清宴在安济坊忙碌戍守的这段日子，整日也是素面朝天，不拘小节。
虽然自诩天生丽质，郡主不施粉黛也好看，但纪寒时此刻赠她新妆，总归是有不一样的意义。
雾霾已过，顺遂安康。
该重整装束，迎接新年伊始。
“冰清芍药，乃我故乡所长之花，我无时无刻不想念着泉城的风和景。”
“我很喜欢，谢谢你，寒时。”
谢谢你，将故乡的一缕花香带到我身边
更谢谢你，让我明白，让我记得，我来自何处。
纪寒时：其实，微臣肾还行。
苏清宴：（羞到没边.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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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添新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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