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不守舍的尔伏背着蔺加三。
万凭栏伸手揽住他的肩,被一把推开,踉跄着栽倒。
阿芙乐尔扶住万凭栏,皱眉,火药味都盖不住:“她没事——就算死了也会复生!你凭什么这么对万凭栏?”
尔伏:“站着说话不腰疼。”
万凭栏弱柳扶风,但煽风点火:“阿老师腰杆笔直,就只能站着呗,谁像你从小跪到大?老人家本来就不想活……你家又不给准备棺材,简直是一脉相承的冷血。”
左边耳朵好像坏了,甘融来回踱步。
“你懂什么?”尔伏声音很轻,“这是圣殿的神恩。”
右耳也坏,甘融忙碌打量风城。
阿芙乐尔立刻参加战斗:“圣殿?你们哪个隐秘学仪式成功了?自称正统装神弄鬼的感觉很爽吧——”
“等下!等下!各位,家长里短我们出副本后再解决,尔伏你把蔺队给我吧,我是外人。”
甘融不得不插手,“顺便问一句,老人家……是蔺队吗?”
“当然,蔺队出生于命定时分,现今129岁的世纪老人,她可是人类的活化石呀。”万凭栏含笑道,
“圣子大人的母亲是被她养大的哦。”
甘融震撼。
复杂的伦理关系。
她善解人意地挪开话题:“风城到了,进去吗?”
阿芙乐尔给她面子,不再开口。
从这里可以看见酒馆的玻璃前,人全都到齐。
她们整整齐齐坐在吧台前,机器人和蔼可亲地露出(^_-)的表情。
王荟和王青青两个还是那样,寡言少语,黎志黎恕也不说话,反倒是观棋絮絮叨叨的。
『唉!真是逼疯我了呀!我以前是个用优惠券吃到很便宜的外卖都会广而告之的人呀』『你们可怜可怜我吧,我每天自言自语,恨不得马上就死了!』
『真是没教养!幸好你们就要死了!』
『天杀的!人也是动物,也要生存!——好想吃肉,好饿』
『吃』
『吃』
『吃』
随后是一些混乱的字句,观棋真的很老了,白发苍苍,牙齿要掉不掉,他慢慢地靠近王青青,中途还滑稽地脚滑了一下。
他张嘴咬在她的胳膊上。
吃得太香,连汁水也抿进去,黎志看见了,一米六一米七地走过去,黎恕拉他,没拉住。
黎志忍不住跟着尝。
王青青还是没有反应。
等观棋真把带血的肉撕扯下来,她才拿出针,神情幽幽地开始缝补。
线横竖交错,密密麻麻,视觉效果很像精致的棉布。
甘融扶着蔺加三的身体,感觉到一股从心底散发出的凉意。
没有重量了。
她不敢去摸蔺加三的腹部,按照这个同化速度,很快布料要蔓延到脸上。
阿芙乐尔皱眉:“这老头到底是怎么当狗的,人性都保留不了?”
甘融也皱眉:“他在给谁当狗,身份牌没主语啊。”
而且生吃人啊,怎么能吃那么香?
有诈。
甘融分发苹果给大家。
背包无时停,苹果快要烂掉,她先前想着处理掉,现在派上用场。
好在大家都不挑,再加上葡萄糖喝一管顶四天,没被观棋传染。
万凭栏嚼嚼嚼:“他不重要,本来他活着也要上天问法庭的,遇见了你们就顺手杀一下吧,现在进不进去?”
甘融数人头:“里面5个外面6个,人数满足10-7晋级,让人很在意。”
万凭栏认为她说的也有道理。
尔伏背着文舒,也咬了一口:“先去酒馆里看看。”
“我看你真是昏头了。”阿芙乐尔冷声道,嘴巴里塞东西攻击性不够强,“进去了还出得来吗?”
甘融提醒大家保持冷静:“恐怕进去会有危险。”
万凭栏看着甘融和阿芙乐尔,定位很清晰——他就是个出主意的幕僚。
尔伏也和甘融打商量:“那你觉得?”
甘融慢慢说:“我还没想好,有蔺队的批准意见吗?”
三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看着她,分明写着:
——蔺队不是在你肩上吗?
甘融又慢慢说:“我也要师出有名,毕竟蔺队不承认我的劳动合同,我不能白白干活。”
她看向尔伏。
尔伏顿了一下。
暗示到这个程度,他再不明白就真是傻子了。
能加入第一小队没有笨的,哪怕是文舒,也是早熟的孩子。
尔伏一贯安静。
甘融耐心等着他开口。
“圣殿特派技术顾问原本并不占用名额,蔺队认为碍手碍脚,直接将我纳入常驻队员中。”
“顾问身份给你,虽然方式迂回,也能得到你想要的工作,这样可以吗?”
“成交。”
甘融扬声问,“阿芙乐尔,你听见了吗?”
阿芙乐尔翻了个白眼:“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甘融抿唇:“好,那么我说说我的想法,我们回丰都。”
“那里被水淹没了,怎么回?这里是翻转后的城市!”万凭栏惊讶极了,
“你难道是认为我们在水下?暗礁上?溶洞里?”
“第一天我刚来,发现水下沉没着一座城市,那是外部看见的情况,现在这里却一点水都没有。”
甘融说,“而且没有月亮。”
阿芙乐尔回忆了一下,确实是没在风城看见月亮:“但我认为也许是像山洞一样,被包裹住了?”
“这座城市,建设难度大吗?假设你是搞基建的设计师,假设必须要按照它的图纸来建。”
“这样的赛博城市外面不可能有,哈哈。你也想象不到吧,毕竟人类科技被锁死这么多年,百年前没有,现在还是不会有。况且这个构图很经典,是旧纪元的公路城市改版,非常激进的城市设计理念:‘如何设计一个城市的运行模式,使其按照线性模式运行’。如果要建,也一定依托于我这样的大家族,联合其他家族才能修建。”
她甚至还用手比了个斜塔给甘融看。
“你看,这是地基,就是一群最先愿意建设的人共同的理念,然后你再慢慢往上搭,再搭,再搭,最后得到的结果一定是歪的!风城没有剥削,没有阶级,没有强力的大财阀,谁去开发这些设施,靠普通人?你觉得可能吗?”
说到这里,阿芙乐尔似乎有些无奈。
尔伏沉吟片刻:“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在做梦。”
“谁的梦?”甘融重复一遍,“我们为什么不可以醒来?”
——醒来!
阿芙乐尔一惊:“你在说什么?”
甘融说:“我说醒来,而且不需要去尝试,你别认为这是梦又直接自戕。我现在问你三个问题。”
“第一,里面那群人没来的那天晚上,你是不是也没来?知道自己要来的人,才会来;不知道,就不会来。”
“是。因为我被污染了,我就在……”
“第二,你跳下去的时候,脚甚至没有沾上地面,如果是在地平线上翻转,你会因为有个倾斜的角度导致落地失败,你想过这个吗?”
“这、这你说的也是。”
“第三,蔺队让你们测过的,时间差几乎为零,你知道原因吗?”
“我不太清楚……蔺队只命令,不解释。”
“也许她是猜测,但是这个猜测应该是真的……让我们做梦的东西,在控制我们的时间流速保持一致。”
甘融抿唇笑道,“因为两点之间,曲线和直线的距离不可能一样。而且我们还在中间的餐厅待了那么久。”
“对啊。”阿芙乐尔抚掌,“原来如此啊!”
“这样的话,我们更是不能进去了。”万凭栏跟着她思路走了一遍,顿时恍然大悟:“懂了!那我们要怎么醒来?”
尔伏沉默片刻:“我有点跟不上,但我相信你的判断。”
甘融说:“我们直接走出去。”
她背着轻飘飘的蔺加三,让大家把牵引绳系上,但效率太低了,尔伏变成大蛇载着她们往前。
“到边界了。”
阿芙乐尔笃定。
她确实博学多才,甘融回头刚想让她再说点,就看见她一脚陷入泥沙里。
风吹起细沙,吹起湿漉漉的河风。
阿芙乐尔才发现自己被甘融一手抓住,旁边万凭栏吓一大跳,拉着她胳膊把她拽上来。
她脚下,是松松垮垮的泥沙堆积成的小沙坑,看起来很像一块平整的田地。
[酆都],大型污染区,占地面积高达两万平方公里。典型的盆地形势,南高北低,雨水量丰沛。
甘融心里重复这句话。
万凭栏说:“什么时候站到南面来了。”
从这里看下去,才是一览无余,整个丰都犹如一个洇水的破盆,湿漉漉的承载着历史的旧物,骷髅和缝合怪物都像不动的石膏模特,静定千年。
水漫上来,又退下去,她们的容身支点只有很小的一块,水淹不到的地方。
甘融呼吸着大灾变后复杂泥泞的气味,发现水波下的土地中出现了一道灰色的线。
纵横交错,将土壤划分为很多小格,这块格子内的废墟上沾满了尘土,茂密的植物占领了另一块,分界线还点缀着一些黏稠的、番茄酱似的火。
与其说是一个被压缩的盆,倒不如说,是一个棋盘。
甘融用手丈量,脱去丰都的外壳,它更像一座无人生还的鬼城。
而格子里面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亡的士兵和她打招呼:“你的通关文牒呢?”
“停步!停——步——”
“大人,看我的战马!”
“陛下遇刺……哇呼。”
每个边界约五十公里的格子里都有自己的故事,孤零零地转折,如何八音盒里的小小瓷偶,按钮开启就起舞,关闭就落幕。
高处看低处,可以看出这是一局倾斜的水中棋盘,每个格子里,都有一个忙碌的王青青和不同时期的蛇。
冒出水面的格子有十个,其中两个王青青还处在无忧无虑的时期,和白蛇整日玩耍。
离她们最近的格子,棋盘翘起,举得高高的。
白蛇的出场还是那么炫酷,古有天狗吞吃月亮,今有白蛇笼罩丰都。
但这次不同了,这只蛇长着一张王青青的脸,另外一头是狰狞的蛇头,露出长长的尖牙衔住这一角。
蛇头分叉长满变形疙瘩,乍一眼看上去如同人脸。
甘融不行了,她有点想吐。
但这个格子里的皇帝眼神却一亮,一声令下:“引出幕后作祟之人,拔舌剃发,游街示众!交代不出白蛇下落,就杀了所有信众!”
这里是故事的中转点。
曾经的百姓们崇拜人首蛇身的神,为其建庙,投掷面粉制成的果子,节日载歌载舞庆贺神诞,这个神亲和仁慈,庇护庄稼年年风调雨顺。
神尾巴长长的,穿着紫色衣服,并且左右都有戴着毡帽的头,人们叫神“延维”,据说如果能够吃它的肉将称霸天下。
“《山海经》里说延维,人首蛇身,长如辕。”甘融说,“你们觉不觉得这蛇很像女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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