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加三沉默了一会:“你是觉得我消极怠工?”
“我可没这么说。”万凭栏轻笑一声,“我只是担心阿老师,也担心我自己。”
“万凭栏,你也配质疑我,你算什么东西来跟我叫板,这么担心的话,把阿芙乐尔踢了换她好不好?”蔺加三也跟着笑。
“你以为完成故事线就不会被污染?你真是空有眼睛却不长脑子的草履虫。”
万凭栏脸色一变,太阳穴青筋暴起。
甘融插嘴:“等下!草履虫是没眼睛的,只有视点器——我稍微发个言,蔺队也没说错,最慢完成的会被同化。”
“差不多,反正杀了污染物还可以接受祓除。”万凭栏扭过头去,“我态度过激,我道歉。”
这道歉不情不愿,听得人一肚子火,但蔺加三很快又恢复到温柔的笑容:“我会快速推进,尽量让同化的作用落在我身上,这期间我会昏迷三天,一切拜托您了。”
她这话对着甘融说的。
肯定她的实力,拒绝她的加入,信任她的道德。
甘融嗯了一声,决定按照万凭栏说的那样,从阿芙乐尔和尔伏那入手。
顽固是有原则性和正气凛然的另一面。
性格必然是双向的,好也会带来坏,就如同外向的性格就容易阴晴不定,冷漠的性格就多是回避型人格。
蔺加三说一不二,已经不可更改。
她一把扼住忙着迎送骷髅的阿芙乐尔,把她控制在楼梯旁,微笑着问:“我是天下第一剑,坊主,你认得我吧。”
阿芙乐尔先是难以呼吸,随后狂怒:“宵小!狂徒!尔怎敢?!这里是皇城,你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
原来这里就是皇城!
怪不得自己不用进京赶考!
甘融和万凭栏窃窃私语:“阿老师还会遵守法律吗?”
万凭栏:“有时。”
蔺加三根本不被她们俩的背后点评打扰,效率极高,直指话头:“我要效仿荆轲,留名青史。”
阿芙乐尔惊愕,“你!你!”
她脸上的神情五彩缤纷,酸甜苦辣都有,最后化作勃然大怒,对蔺加三说:“竖子也曾听说过皇帝发怒的情景吗?”
蔺加三回答说:“我未曾听说过。”
阿芙乐尔说:“皇帝发怒的时候,会倒下数百万人,鲜血流淌数千里。”
蔺加三勾唇:“您曾经听说过百姓发怒吗?”
她语气平平,却更有魄力:“匹夫一怒,亦可手刃帝王。”
江湖人士怎么名留青史?
蔺加三要想扬名千古,就直接想到了弑君。
阿芙乐尔百味交集,随后叹气:“我不如您,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为您引路吧!”
她们进宫去了。
甘融也跟着去了,半边的丰都已经沦落成残垣断壁,另外半边是模糊的皇宫,文舒拎着裙摆从皇宫里跑出来,就像一朵可怜的花骨朵。
但等她的人影完全出现在大家面前时,就没有人会这么想了。
她的脸上溅着血,瓮声瓮气地说:“要想杀皇帝,得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看不清脸的皇帝高高在上地说:“文小将军忠君爱国,护驾有功。此事了结后重重有赏!”
这是恩。
毒瘤大将军从城外策马过来,高喝:“陛下本来可以抄了你爹的家,把庭院,田地,财产,商铺通通充公,再把最宠爱的小女儿,你,送进教坊司,几十个精壮大汉陪伴一直到死,陛下心善,这些都没做!你不要有反心!”
这是威。
小太监说:“文小将军,陛下已经看在您的面子上,文大将军只需要在自家安安静静上吊,死了以后还能正常出殡下葬,埋入祖坟,多大的恩宠啊!”
这是纯贱。
于是文舒给了他一鞭子。
她的鞭子上带着火,抽下去带来浓浓的烧焦气味,游离出来的火星子又像无数小小的蝴蝶,飘到天上像金鱼,落在水里像玫瑰。
好漂亮的火焰,甘融想到自己曾经当NPC时夏末的焰火大会,她忙着在人群中吆喝章鱼烧和苹果糖,找角度给玩家的精巧浴衣拍照,没有哪一刻能停下来看看她赖以生存的游戏。
工作就是工作,在景区工作对美景也会腻味。
文舒看见她了,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看见她了,甘融好像在她眼里不是路人,是独一无二的主角。
她歪了下头,和头发上筑巢的蛇说了句什么。
很快,尔伏过来了。
尔伏说:“她说,‘蔺队的意思我了解’,还有,‘就当这场烟花送给你!’。”
“也是开眼了,能看见放火现场。用完这次文舒要躺一个月吧。”万凭栏抬了抬下巴,“她的异能是真实类中最强的,范围巨大,几乎卡在虚构类的那条线上,监测中心起名【世如火宅】。”
“据说是从S级污染物[祝融]那继承来的,只有虚构类异能才能抵抗。蔺队不在这,圣子大人又是条蛇,我们会被她烧死。”
明亮的火焰泼天盖地,有点烫。
工作福利,暖心。
万凭栏怒骂了一声,手已经被蒸得通红了。
这只手快熟了。
甘融也逐渐不好受了,她捂住自己的肩膀。
蔺加三的异能和文舒的异能绝对互相克制。
她的伤口被两股完全相冲的异能彻底撕裂,衣襟汗涔涔的,肾上腺素失效,疼痛加倍还回来了。
尔伏从她头上一跃而下,没什么很离奇的操作,就像雪人那样被堆出来。
大变活人。
他先是给甘融治疗了肩膀,不停运转的异能让他们三个身边的高温降了不少。
甘融听见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是万凭栏。
“没被文舒送走也要被你送走了。”万凭栏忧郁一会,脑筋又活络起来。
“我要向甘融投诚,手中没什么好筹码,你们俩不是绑了生死契?她是弱势方,也没一点保障,我拿你的秘密平衡你俩的地位,你觉得怎么样?”
尔伏无论答不答应,万凭栏这话都给甘融卖了个好。
反而是尔伏里外不是人。
“嗯。”尔伏沉吟片刻,“我自己说。”
“也行……我先介绍一下虚构类异能。”
万凭栏扭头向甘融解释。
“虚构已经算是邪神的权柄了,这是一种近乎概念的能力,世界上独一无二。就比如两点之间线段最短,不会有第二个什么,两点曲线更短的概念出现。”
“因此你完全可以用虚构类异能反定位它专有的拥有者,然后,杀掉拥有者。”
甘融说:“谢谢谢谢,这份礼物太大了,你们也太信任我了。”
尔伏垂眸:“抱歉,我也有你的定位。”
“……啊?”甘融彻底懵了,“我的定位?你是说你寄信的地址吗?”
“我也不太清楚。圣殿对此的解释是,定位唯一。不知道为什么把你召唤出来了。”
万凭栏开了头,尔伏不想被算计,就干脆一口气把所有话都说完。
“我的异能是【绝对零度】,但我目前只能做到熵减,而且仅限于生命体。”
世界万事万物都是熵增状态,到达绝对零度的时候熵值就为零,熵减的时候就可以退回到原先的状态。
尔伏根本不是治疗挂异能,是倒流时间。
甘融“哦?”了一声。
“我要怎么证明你这份能力是唯一的、可以定位到你的?”
万凭栏不假思索:“这简单,本来定位需要两个人有深刻的关系,但你们已经同生共死了,世界上没有比这更深刻的了,你在一张二人都认可的条约上写他的名字后撕毁,就能杀了他。”
甘融拿出劳动合同:“是这样吗?”
她作势要撕,指如疾风,根本让人来不及反应。
——不要!
他们的脸上这么说。
甘融看见万凭栏的惊恐、尔伏的波动,又收到虚拟背包里去。
“好的,谢谢。现在我信了。”
“你真把我吓死了,你们俩现在是一起死的关系啊。”
甘融好奇:“你们也知道,为什么不能对尔伏下手?”
“第一,我们不蠢,不想因为杀队友上天问法庭;第二,圣子大人平时在圣殿深居简出,谁能和他产生关系?我现在死他面前也不见得他会掉一滴眼泪。”
万凭栏笑呵呵拍着尔伏的肩。
“走吧圣子,变成蛇,我们去给文舒收尸。”
甘融:?
“文舒……死了?”
“那倒不是,我们蔺队是个什么人啊,她根本不会放任不稳定因素超脱自己的掌控。当她自己受伤后,她就会要求文舒也用一次异能,以免我们控制不住她。”万凭栏轻抚自己的眼睛,“须知猎人往往以猎物的身份出现,文舒的异能非常可怕,而且她,驾驭不住。”
尔伏又化作大蛇,载着她们往皇宫赶,天色慢慢黯淡,好在阿芙乐尔的花街离皇宫不远。
阿芙乐尔茫然地站在蔺加三和晕倒的文舒身边。
文舒那把火烧得不分敌我,烧塌了皇宫,烧死了毒瘤,把她们的故事线用一把大火做结局。
帝王在深宫中后退,无数人的尸骨堆成一个小尖挡住他。
火势太大,他仍被熏翻了。
因此,蔺加三的故事线控制在最后完成。
甘融和万凭栏不约而同地看见了她腹部一个深刻的伤口,渗出的血缓缓滴落,但还是没有掉下来。
这个伤口居然还在,蔺加三就这样,受伤着走了三天。
拳头大的皮肤创口还没有在血小板的促进下止血,就先被一张华丽的密网包裹起来。
甘融头皮一炸,竟忘了分寸,直接伸手去触摸这一小片皮肤——
那居然是柔软的布料质感。
“最后完成故事线的,被同化。”
蔺加三像是在宣读什么情感美文,嗓音一如既往地动人,
“您大概不知道,第一小队官方全名特别行动组第一支队,名额固定五人,民间称我们为敢死队,死亡一人才会进行候补;除了队长,我死后立即由第二支队队长况其多接替,让您跟我们一起踏入污染区,又没能力将您送出去……真是抱歉。”
“这是我代表官方对您的歉意,我个人也依旧心怀愧疚,因为我从头到尾都是骗您的。我不会让您加入,这是您早就知道的事。本来我要走到最后一步才对您全盘托出。”
“文舒非常自私,她从小没有家人,被我从地面上带走后又见识到太多苦痛了。很多对她来说都是转瞬即逝,她从未拥有属于自己的东西。我想,‘为我而来’‘属于我的东西’这个心愿困住了她,也困住了您。为她的鲁莽,我也要负起责任来,对不起。”
她的歉意如此真诚。
连收三条辞退处理的甘融脸都白了。
阿芙乐尔指间针探头,又缩回去,她恨恨地撇过头去:“你在说遗言吗蔺队,管好你自己!”
同化不是污染,没有用。
蔺加三笑了:“我当然会的!这是必要的牺牲。我死的时候,一定会带走文舒,不让你们烦心。”
——这就是为什么她要文舒马上使用异能,不惜打草惊蛇也要把幻境烧毁的原因。
她被同化后就压制不住文舒,跟着她们前进又没有天敌的文舒就像叼着鞭炮处理煤气泄漏。
甚至更严重。
蔺加三说:“我没事。小心观棋。”
天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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