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心寒。
甘融真的被伤透了,她无法鼓起勇气为自己辩解了。
而蔺队这时也缓过来了,打着圆场:“好了!既然已经在[酆都]里了,就不要因为琐事争吵,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走到我们能走的最远的地方!”
她笑了一下,那笑容有种浓重的沉闷,看起来并不像笑。
“规则你记下来了吗?阿芙乐尔?”
烟嗓应了一声。
原来她也有非本地人的名字,甘融对外国同事有一点好奇,凑过去看她的本子,那上面有三行字,被写了无数遍。
【1.不要低头】
【2.不要食用任何会动的食物】
【3.不要相信任何自称仙人的存在】
“这是什么?”甘融问。
阿芙乐尔根本不在乎这个呆瓜的窥视,也不屑于解释,蔺队好脾气地解释:“这是前锋万凭栏给我们留下的信息。”
她像是怕甘融横冲直闯把全队送走,又像是打定主意要让甘融死得明明白白,几乎是有问必答。这份资料标着绝密,按理来说不应该给任何人看见——因为普通人只要知道也是一种污染,但蔺队认为她们肯定走不出去了。
连尔伏的献祭都失败了,还有谁能来拯救她们?
一个疲惫的声音响起。
“我已侦查完毕!——[酆都],大型污染区,占地面积高达两万平方公里。典型的盆地形势,南高北低,雨水量丰沛。入口坐标在据我们三百公里的延维湖中。
传说就在新纪元3年,一条双头大水蛇从水中一跃而出,那时知识污染还没发生,民俗学家卡阿兰认为是山海经里的延维,故此得名;后来周边居民都叫它水怪湖。此为B级污染物[延维],能力尚不清楚。
四年前开春时节出现在埃斯碱湖中的[亚特维奥],暂定S级,同样也出现在延维湖中,我想大家都听过传言,也许这个等级还需上调?
祂会诱捕并吞食人类,研究院怀疑这个奇怪的名字是不是来自旧纪元的西语,ya te veo翻译过来就是‘我已经看见你了’。
在靠近[酆都]时一定会出现以上特征,如果不小心踏入其中,要注意三点:【1.不要低头】【2.不要食用任何会动的食物】【3.不要相信任何自称仙人的存在】,大家一定要遵守,不可违背。
‘命’和‘死’都没有同音字,命只有一条,也只能死一次。言尽于此,我仅代表个人,祝诸君一路平安。”
甘融若有所思,与其说是攻略,这个声音更像一个逃生指南。
“听起来非常危险啊,这就是这次副本的全部情况了吗?”
“什么副本,跟你真是说不清楚。”阿芙乐尔扶额,她是真不想搭理甘融,又被人气得死去活来,不得不出口,“你要是觉得是来玩乐的,我只能告诉你,我们连入口都没找到,就要先投入死亡的怀抱了!”
蔺队等阿芙乐尔说完后才微微压制住她的肩,微笑解释道:“这里一到半夜就会涨水,入口在水下。我们就相当于去爬山突逢暴雨,只能仓促间跑进这个山洞避雨,布置了下,您不要见怪。恐怕要等早上天亮了,大水褪去,我们才能送您离开。”
甘融又把山洞打量了一遍,若有所思。
山洞在她们来之前是有人生活过的,不知什么原因废弃。
柴火熄灭后淡淡的痕迹无法消除,铺在地上的兽皮也很简陋,还有一张梨花木的方桌,桌上还有一个竹筒杯,深处墙上还挂着一个带着微笑的面善男人画像,也许是这里原本的主人。
她们没有去动原主人的东西,相反,用彩带围了一圈的圆形场地才是她们活动的范围。
甘融说:“原本来的,嗯,竞争者,听起来工作能力很强。”
尔伏抬眼:“[死神]是目前仅次于[亚特维奥]的邪神。”
小孩冷笑一声:“你是哪里来的蠢东西,连这个都不知道?”
平白无故被骂的甘融安静下来。
蔺队让大家原地就寝,因为“到了[酆都]也许就不能睡了。”
甘融见她们基本上是闭眼就睡,自己站起来逡巡山洞。
她认为这不是山洞,应当算一个防空洞,温度极低。探出头去,果然发现铁丝网的残留。
从洞口抬头,可以看见月亮。
若隐若现的城市掩藏在水面下,水面之上,月光折射出安宁的倒影。
被淹没的旧文明,荒废的人类旧址,对旧时代完全不了解的同事。
甘融从自己的数据库里找资料,很快归类完毕。
末日后的废土游戏。
这是她第一次接触的类型,甘融在新游戏里有些忐忑不安,她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融入其中。
她又走回来,发现尔伏睁着眼。
也是,不能全睡,留人守夜很重要。
很快蔺队起来,换尔伏去睡,她见甘融站在洞口,主动上前缓解她的局促。
“您别担心,我们会送您回去的。”
“蔺队。”甘融叫住她,流露出淡淡的疑惑,“为什么你觉得我还会回去,我们签了合同,我就走不了了。”
“不是有那个,量子力学吗?怎么来的,就怎么回。”
甘融摇头:“量子力学不管这个,实际上我是追踪代码突破防火墙来的。”
蔺队不明白,但她还是温柔道:“那您一定吃了很多苦。”
“还好。这里跟我想的不一样。”甘融反问,“你们是冒险型出身吗?玩家主角的队友?这个游戏的主题是什么?”
她也有点怀疑自己来错了。
蔺队说:“冒险。哈哈,大概吧。主题的话,我们在寻找人类的出路,收集一些怪物的战利品,交换荣誉,大差不差。”
那就没错。
冒险设定的废土游戏,主题是探寻人类生存的多种可能,通关是大诉求,被爱是小诉求。
甘融已经彻底明白了。
她抿唇一笑:“我会努力的!”
下半夜,居然是小孩来守。
揉着惺忪睡眼的小孩对谁都没边界感,枕在甘融腿上又睡了。
月亮下山,所有人都起床,水渐渐消失。
甘融热情地和阿芙乐尔打招呼:“需要帮忙吗?”
“你帮哪门子忙,倒忙吗?”阿芙乐尔一挥手,让正在收拾背包的尔伏和小孩来应付她,她这个手势是滚一边去,就像个劫匪,而只要蔺队不发话,剩下的两个人显然是帮凶。
小孩走过来,但尔伏站在原地不动,他说:“不见了。”
他面朝的位置,是防空洞主人的木桌。
什么不见了。
甘融好奇探头去看。
发现屋子里挂画像的地方,只剩下了一个窄窄的窗户。
那里,透明的玻璃照出尔伏的影子,以及甘融在他身后的脸。
尔伏说:“祂看了我们一晚上。”
蔺队拍了拍他的肩:“我们也看了祂一晚,扯平了。”
甘融:……?
反应好平淡,这是闹鬼了么。
说的跟好朋友来回请客一样!
阿芙乐尔愤怒地锤墙:“这么快就跟上来了!你们先走吧!只有我被追上了,带着这个精神病走!”
她的情绪总是更外放。
只有深刻的情绪连接甘融才能摸到痕迹,她说:“我能找到它。”
“行!你试试!”
甘融像是捻灰一样去感受,露出一个非常奇怪的表情,“……就在这里。”
“那还用你说?祂一直追着我们!”
阿芙乐尔愣了下,声音变小。
“等等!你的意思是……”
尔伏回以一个沉默的注视,蔺队用嘴唇碰了碰月牙项链,微笑停留在她的脸上,如同凝固的面具。
“您能看见是吗?”
“我靠!你是说就在——”
随着小孩话音的落下,每个人耳边都响起了滑轮的滚动声,那声音不像是在地面行走,反而像某种沉重的重物突然长出了车辙,压着陡峭的山崖一个劲地碾压。
咕噜咕噜——
是从防空洞深处传来的,回音。
甘融一把将那些漂亮的石头收入怀中,阿芙乐尔崩溃喊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收拾这些!”
小孩大喊都退后,手掌中冒出呛了烟的小火苗,把迎风飘动的招魂蟠给烧干净,否则绝对会引来更多奇怪的东西。
但很显然来不及了。
先是一双、然后是无数双白白瞳孔的身影从她们容身的洞穴内探出头来。
“抓住我的手!”甘融喊,但她很快就推翻了这个说法,“不!都贴紧我!抱住我!”
两位女性并不相信她,蔺队牢牢护住阿芙乐尔,被甘融一把抓住了手臂。
好吧,只要有身体接触,也可以!
小孩怕得要命,整个人都贴她后腰,毛茸茸的头不停磨蹭,而尔伏站在原地,甘融不得不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腕。
太黑了,它们的眼睛好像会发光。
长着轮子的盖着白布的人影缓缓地走过来,漂移过来。
而她们的头顶,也传来了行李箱拖动的声音。
那是在防空洞顶部趴着的另一批怪物。
后来的怪物脚下万向轮显然更灵活,先转了个弯骨碌碌地沿着山壁落了水,发出断断续续的跳水声。
而从山洞里出来的人影设备没升级,依旧朝着她们前进。
它们身上有着浓重的草木香,小孩要打喷嚏,却被甘融轻轻捂住了嘴巴。
终于,它们被推到了山洞的中央。
奇怪的长相,上半身是白布盖着的人身,下半身却是轮子,腰那一块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把半米长的刀自上而下连接着这两段毫无瓜葛的物体。
安静——
不要说话——
甘融用眼神告诉她们。
一阵布料摩擦和轮子碰撞的响声后,山洞重回了寂静。
阿芙乐尔刚想说话,就被蔺队捂住了嘴巴,示意现在还有东西没走。
果不其然,一个头上绑着绳索的白影突然探头,又进来旋转了一圈,它走动的气流带着更浓重的烟灰味,薰得人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最后,它停在了尔伏面前,伸出手臂来,那上面绑着条长长的绳索,嵌入它的皮肉中。
枯瘦的五指挽起盖住它的白布。
一点、一点——它停住了!
簌簌——
它全掀开了。
就算已经做好了准备,大家还是被吓了一跳,那里面的的确确就是一颗被粗线缝合在脖子上的头颅,死不瞑目的眼珠正往上翻,露出大半个眼白。
这就是白色瞳孔的来源,小孩看了一眼就不停吸气,甘融感觉到自己的腰部衣服被哭湿了。
三秒后,它盖上了白布,跳了下去。
水花高得她们这个山洞也能看见。
甘融放手,用手套擦了把冷汗。
她平复了下心情,又再次介绍自己的优势,活力十足:“各位同事们!这就是我的能力了,在工作中我将展现我绝佳的抗压心理和就算不会我也一定好好学习的乐观心态,我一定会殚精竭虑为大家奉献独特的价值!”
同事既然不喜欢提NPC的身份,甘融也就不再提起,但是,获得大家的认可依旧是重中之重。
阿芙乐尔长呼一口气:“……又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算了。”
“那么我会好好介绍我的能力,所谓路人,就是无论在哪里,我都能百分百融入其中。我举个例子,在大型豪华晚宴上,除了衣冠楚楚的主角们还有赴宴的玩家们,还有什么身份可以出现在这个场景中而不被怀疑呢?”
小孩即答:“服务员!”
“没错!”甘融恨不得抱住知音亲一口,“这位小朋友,你的名字是?”
“文舒!”
“很好,那么文殿下,假如您是逼宫上位的皇子,而我要是什么身份才能陪同您一起出现?”
“太监总管!”
“错了,这个时候显然谁出现都不合适,那么什么适合我们这种路人呢?”甘融摇摇头,“当然是影卫啊!藏身于树中,还能顺带渲染下氛围,手足亲缘兵戎相对,而此时皇宫内生长了百年的梨花不合时节地开了,洁白地落下,就落在剑锋上,落在脸颊边,落在两个人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对视里。”
阿芙乐尔忍不住了:“你是概念性异能?难不成你有两个异能?这么多异能叠加在一起的污染你居然没疯吗?”
同事的嫉妒,唉,这就突如其然地来了。
工作中还是要藏拙,阿芙乐尔的双目都红温了。
强大也是一种罪过。
蔺队把阿芙乐尔拦在自己身后,低声说道:“看来是召唤出了历史乱流中的甲级异能者,我没听过,那就是没在监测中心备案,你别刺激她。”
她们真的很入戏。
甘融和顽固的大人说不通,蹲下来和文舒对视:“你能明白我吗?”
文舒龇牙笑了一下,随后用头撞她的后腰。
“我懂!你是个强大的异能者,只是脑子受伤了,还有救的!等任务结束后我带你去安定医院治疗。你放心吧,不用担心钱,费用我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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