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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苏婉2

系统整个光团僵住,战战兢兢观察小球。

绿色能量依旧维持着生机,只是裂缝变大了,意识泯灭了一小块……

没事哒,没事哒,还能救!

光团模拟出泪汪汪的眼睛,干嘛呀,这是干嘛呀!

"苏婉活着的时候都不愿给人添麻烦,更何况死后?"

她松开手,若无其事地让小球消散于掌心。

"既然他那么深情,苏婉的尸体怎么会这副模样待在这里?"

"因为…宴刃守了苏婉两晚,没有等到苏婉托梦,就......就让短工拿草席裹了她尸身,随便找个地方扔了。"

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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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尸荒野。

苏婉做了什么才会造这种报应?

不,她已经死了,纯属无妄之灾。

她死前还觉得给宴刃添了麻烦,太懂事的孩子,总被一而再地索求。

她真切认为,这个新旧撕扯的世道里,她与宴刃都是可怜人。

在当下的时代,婚姻依旧受到数千年宗法的浸染,离婚者少之又少,离婚就是离经叛道,会被宗族实行家法。

她知宴刃在忍耐,两人终有离别的时候。

她在为自己找路。

可人死如灯灭。

她应该在活着的时候多可怜自己,因为就连她的死,对于上海这样一个欣欣向荣的城市也没有任何影响,哪怕她是宴刃这位新贵的妻子。

她比她怜悯的那些人更可怜,她自小被圈养在家中,后来被圈养在宴刃身边。

接受的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规训。

苏婉得爱拥有她的家。

胎里带的哮症锁住她的喉咙,许多事情都做不得,亲族便勒令她少说少动,她也自觉,平日里面说得上话的人寥寥无几。

因此当恶人闯入苏苑枪杀苏婉后,能知道的人不多,即使知道,也不过是关注夫家和娘家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苏婉本身毫无姓名。

苏家以前是大户,如今在新时代的浪潮里褪成灰扑扑的剪影,翌日派了个不合时代的老仆来宴刃眼前递话。

老仆佝偻着背,袖口还粘着苏婉弟弟新婚的喜糖碎屑,他说主家正在改办纺织厂,做事要低调,就不掺和这个事情了。

这场丧事,夫家不办,娘家也不办。

而后几天,所有来访者全被拒在门外,宴刃去百乐门赴酒会,猩红地毯从汽车踏板铺到舞池,莺歌燕舞,热闹非凡。

这般冷处置更是让所有人明白,没有后续了。

租界小报用花体字与黑白照写这他的花边新闻。

苏婉的死,是黄浦江面上炸开的气泡,悄声无息,也让人无动于衷。

甚至没有人去深究,苏婉为什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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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轻点苏婉鼻尖,"可怜的小东西。"

既已接受了任务,总得为苏婉找条活路。

她的狼,也还得找回来。

有点喜欢苏婉。

"宿主,柳依依和宴刃提前就吵起来了,世界意识的裂缝正在影响剧情……"

"走,去看看。"青山最后瞥了眼沉睡的姑娘,"总要让人活得明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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佣人瑟缩,苦着脸不敢阻止她的步步逼迫,谁不知她是先生心尖肉?哪里敢得罪?

地窖铁门被她打开,寒气扑来,没有,这里依旧没有苏婉。

"她尸身呢?"柳依依眼眶发红,胸腔起伏,反手攥住身后宴刃的西装领口。

她生性莽撞,是仲夏午后淬出的青梅酒,清冽透亮,带着未褪的少女涩意。

情绪也是那么的单一,纯粹到近乎愚钝。

"你说话啊!"

宴刃挺括衣料在她蜷曲的指节下扭曲变形,柳依依惶急地大声追问。

宴刃握住她的手,掌心冷得像是屋外细密的雪。

他忽然想起苏婉,她从不像柳依依那么冲动,总是慢吞吞的。

苏婉也没什么情绪起伏,永远平静,用纤细苍白的手指端着青花药盏,将苦涩细嚼慢咽。

"差人扔乱葬岗了。"他随口道。

他的话凝成冰凌,刺入柳依依胸腔,穿透她轰鸣的心脏。

"你是不是疯了?"

柳依依猛然向前,推搡着撞上铁门,铁色映出两人扭曲的倒影。

"苏婉是你的妻子!"

"你是说我应该顾忌她的体面?"

她被钳住下颌,被细细端详那双含泪眼眸。

"柳小姐莫不是忘了,你以什么身份在此与我论亡妻体面?"

柳依依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抽空,面色顿然惨白

是的,她是宴刃的心上人,怎么有底气在这里指责他这个丈夫残忍疯癫?

她和他一样,对于苏婉来说都是加害者。

"苏婉死得刚好,你明日便搬进来和我一起住,以后这个别苑就该由你来打理了。"

他说的似是赏赐一般,居高临下摩挲柳依依的发顶,那顺滑的发丝被搅乱蓬起。

"你不怕苏婉做鬼来找你吗?"

"就她?"宴刃嗤笑。

"我搬进来的话,能让人把苏婉找回来吗?"

"柳依依。"宴刃指尖陷入她肩胛,"葬礼是摆给活人看的戏,她活着的时候没有人在意她,死后躺在哪里有区别?"

"我……我在乎她!"柳依依的声音一点点在宴刃冰凉的视线下发颤,"她是个活生生的人……"

柳依依知晓自己在说蠢话,可她偏要寻那具冰冷尸身。

苏婉那样好的人,她怎么能躺在乱葬岗?怎么能连个坟都没有?

若是一定得有人去死,那应该是她柳依依去死,而不是是苏婉!

柳依依厌恶自己,换作是她处在苏婉的位置上,她一定会痛恨她这般卑劣的窃取者。

她如阴沟里的老鼠,尾随苏婉数十次,戴着假面与她攀谈。

她想了许久,在夜里辗转难眠,又忍不住来到她的身边。

但是苏婉说,"我们迟早要分开的,到时候能有人予他慰藉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她就像是得到了救赎,得到了喘息的借口。

在苏婉口中,这段婚姻是一场同窗共寝的情谊,待到"毕业"时,她们就会像舍友一样毕业,各奔东西。

苏婉说,惹不起,她躲得起。

瞧,在苏婉嘴里,宴刃可不是要相处一辈子都人。

柳依依顺着苏婉的话语骗了自己,她蜷缩在谎言织就的茧里,始终不敢光明正大地告诉苏婉自己是谁。

但是,那些交谈,都不是假的啊……

她窥探苏婉的生活。

看苏婉细心打理蓝色阴雨蔷薇,看苏婉忍耐咳呛绘画,听苏婉轻声细语诉说为以后所做的安排,抱怨药苦。

偶尔,偶尔的时候,苏婉会悄悄地偷含蜜饯,嘴角漾开涟漪。

苏婉悄悄地,对她分享自己的秘密。

苏婉想走出这四方天,甚至学些拳脚功夫,像连环画里的侠女……

她居然还看那些连环小人画呢。

柳依依看着苏婉那药罐子的身体,惊讶的目光直把人看得脸红了。

苏婉眼神躲闪,慌忙添了句,"就是学一下,没有想要学成的。"

苏婉和她的小秘密,让像是蜜蜂轻轻…轻轻地粘了下花蜜。

柳依依扑过去搂住她单薄肩胛,感受怀中人笑颤:"好呀,我先去学,再回来教你!"

苏婉蜜糖色的眼绽开星光。

柳依依喜欢那种纯粹的喜悦。

后来,她常在苏婉的雕花榻上翻闲书,就着雨声煎茶。

苏婉拥有能够包揽整个上海滩的温柔,总在她每个失意时刻,用绢帕耐心地为她擦去眼泪。

柳依依贪恋这份偷来的暖意。

那些刻意回避的真相,在此刻的冰冷中,都化作齑粉。

柳依依恍觉宴刃在她的凝视下面目全非,旧日她对于他的幻象碎得彻底。

她此刻心底是恨的。

怎么会变得那么突然,当年那个替她缴清学费,挡下父兄联手的抓她嫁人的恩人,怎会变成将发妻弃尸荒野的恶鬼?

柳依依连连后退,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她不是那种一出生就受到宠爱的女孩,她是从土中艰难攀爬出来的小老鼠。

她得做很多的活才能有时间去看书,如果不是隔壁恰好住着一位下乡而来的老师,那么她根本不可能自考上高中。

她的人生,似乎总是遇到断层。

一如突然听到苏婉的死讯,一如宴刃的态度转变。

她的脑子都转不动,只有一个想法不断冒出,咕噜噜冒泡,烧得她浑身都痛。

宴刃怎么舍得那样对苏婉?

记忆如潮水倒灌。

初识时宴刃的温存,得知他已婚时的惶惑,与苏婉相处的静谧……所有画面在泪水中扭曲成狰狞模样。

温热的咸涩涌出眼眶,柳依依哑了嗓子,"那么黑的夜,你把她扔到那样的脏地方……"

"你闭嘴。"宴刃扯开领带,这东西箍得他难受,"你别自以为是,苏婉从来没有对我抱怨过任何东西。"

柳依依模糊的瞳孔中,他的薄唇开开合合,嗡嗡喧闹。

宴刃回忆着苏婉,牙齿咬断柳依依的话语,"她说过,她会处理好自己的事情,这次也是她自己没有处理好,给我添了麻烦。"

苏婉是个不会哭的人,她不叫疼,不流泪,连喘息都克制在喉间,沉默着做自己的事。

即便毁她画作、斥她愚钝、她也只是垂眸收拾残局,她都全然接受,像一潭凝冰的湖,惊不起一点波澜。

宴刃忽然喘不过气。

苏婉这个寡淡如纸灰的人,竟与他看了三年晨昏?

他比年长苏婉三岁,幼时不过远远见过几面,可命运弄人,偏将这捧死灰塞进他的人生。

和这样的人住在一起,是多么让人厌恶的事情。

"所谓夫妻……"他攥紧拳头,指甲扎进掌心,"不过是宴家捏着婚书,名正言顺操控我人生的借口。"

这世界上,除了血缘的亲人以外,居然还有人可以用妻子的身份,理所当然地侵入他的生活 ?

他不允,他恨她的存在,恨她指尖触碰瓷碗的轻响,恨她药香浸透居所,恨那声"阿宴"辗过脑海的温存。

"你在为她难过什么?你配心疼她?你太低估她了……"

宴刃忽然笑起来,"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我告诉过她,那女人帮不得,她还是要帮,惹了事,填了命。"

"她死得很快,没有经历你所想的那些痛苦,这是好事。"

他速速叨叨语速极快,反复的说她死得很合适。

可或许是柳依依哭得太惨了,他回忆了下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得不承认,在这些年的相处中,他确实为了故意地伤害苏婉,做了许多过分的事情。

他当众撕碎她作的画,将她拘在家中,可那是他的错吗?明明是苏婉做得不够好。

"你们都骂我疯。"宴刃抚上柳依依泪湿的脸,"怎么不看看你哭的那尊活菩萨?要是她足够聪明,怎么会平不了惹下来的事?"

"是…是了,苏婉只是回天上去当菩萨了,你留不住她,你会后悔的。"

柳依依拍开宴刃的手,满脸嘲讽。

宴刃恍惚一瞬,记忆中忽然骤起的煤烟味,重重地呛进喉管。

"咳……咳咳。"

那年隆冬,劣质煤块在铜炉里爆出火星,烫到了依偎在旁的他,皮肤上很快起了水泡。

继母点给他的煤混了次等品,呛人的烟味弥漫房间,咳得他眼泪狂落。

煤粉爆开声音,像极继母慈悲面皮下蜿蜒的毒舌。

十五岁的宴刃蜷在浓烟中,攥紧了苏婉寄来的蜜饯匣子。

那一年,因为继母指的婚,他收到了苏婉寄来的书信与一盒小小的蜜饯,书信中苏婉说,是她亲手做的。

他尝了一颗,酸得眼泪猛落。

"今冬酷寒,望自珍重。"

信笺上的小楷晕着药香,写信的人贴心地在角落画朵小梅花。

这般稚拙的关怀,倒衬得他的处境愈发可笑。

他透过她圆润的字,依稀能看到她柔软的好脾气。

她是很认真的,一笔一划地写下这些的。

宴刃不记得自己回信中写了什么,他对于宴家的厌恶日夜疯长,等到真正见面的那一刻,痛苦早已淹没苏婉送来的蜜饯那点酸甜。

现在,他站在这思索。

这些年,他那么严厉地规训苏婉,磨平她的棱角,她到底为什么还要管别人的闲事?

又为什么,发现危险后不来找他求救?

只要说一声,他就可以阻止那颗子弹,她就不会死。

他在脑海中反复模拟,将那天每一分钟都挖出回忆,是什么让苏婉沉默?

她明明不是…无依无靠的人。

不该那样死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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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破云而出,照向窗棂的刹那,树影突然活了,摇曳的枝桠扭出成人体轮廓。

青山自暗影中踏月而来,正面在场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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