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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苏婉5

别苑的铁门打开,黑色轿车轰地冲出,驶向远方。

系统反复模拟剧情,一次,两次,三次,在相同角色的情况下,每一次都走向死亡,结局始终无解。

蓝色的玻璃小球在悄然无息在青山掌心浮现,绿色的光已经从裂缝漫延、侵袭、吞噬,将整个球体透出绿意。

"既然模拟不出,就推翻重写,让苏婉成为第一性,成为真正的主角。"

青山倚着窗台,目送车辆远去,"原剧本没人愿意出演,何必留着?"

说着,指尖弹动小球,世界意识再碎!

沉睡的苏婉魂魄愈发凝实,屋内绿植已骤然挺立,连窗边的枯枝都断裂枝丫,爆出新芽。

"变得更强大吧。"

青山闭眼,她感知道生命的渴求,她们亟待绽放。

—————分隔线—————

宴刃回老宅,闹得鸡犬不宁,父子吵得眼红筋暴,险些动手。

宴老爷手杖哐当砸地,颤抖着手指向门外,"孽障,滚出去!"

宴刃冷笑钉在原地,他不动,其余人也不敢动,僵持到暮色四合,宴刃膈应所有人才驱车返程。

他坐在后座,天空泛着的火烧云将整个天空的蓝色烧褪。

可见过的人都知道,那火色就算是烧得再猛烈,也会有退去的那一刻。

漫长的黑夜会再次铺满整个天空。

路边的人家一盏一盏地点起了灯火,草丛的萤火虫也亮起了尾灯。

到别苑了,宴刃下车仰头看向阁楼,阁楼那抹杏色身影察觉目光般化作烟云,眨眼消散。

他指尖离开冰凉的镀银门把。

他想,应该是幻觉。

记忆中,除了最初那段时间,她再也没有迎接过自己回家。无论是早也好 ,是晚也好,就连院中四季青受她照料都比他多。

但是,一开始不是那样的。

急促的脚步碾过雪粒子,碾碎过往。

那时候 ,是他不要的。

是他不要苏婉的。

咯噔一声,宴刃皮鞋踩空滚下楼梯,定制西装绽了线,手肘膝盖渗了血,整个人狼狈不堪。

陈见停车闻声赶来,见状倒抽冷气,"您没事吧?"

"哎哟,怎么非要上阁楼,死了人的地方多晦气!"

陈见念叨着,"要我说,就该把这个别苑租出去,您再买栋更好地住着,也省得总是遇到这些糟心事。"

他觉得最近发生的倒霉事都是苏婉带来,言辞里带着深深的埋怨。

苏婉揪着衣襟站在楼梯上,眼神中透着两分惊惶——刚刚…宴刃是想要抓住她才失足坠落?

她死了,现在应该是鬼?鬼会有被触碰的感觉?

"闭嘴!"宴刃厉声喝止。

疼痛唤醒了他的理智,他一瘸一拐地挪回客厅沙发,仰躺着揉搓太阳穴。

水晶灯亮起,璀璨光芒在吊饰间流转,她是幻觉,又是幻觉!

宴刃目光空洞地望着院中的树,那棵树是什么品种的?是招魂槐树吗?如果不是,他为什么总是看到苏婉的残影?

淤青的钝痛与擦伤的灼烧,这时候都好疼,疼得他眼眶发酸。

陈见被训斥后默不作声拿药为宴刃包扎,不敢惹他生气,悄然离开。

宴刃支起疲惫的身体,踩着木楼梯再度攀上二楼,他按开电源,将阁楼一盏灯一盏灯地点亮。

直到灯火通明,像极了他以前每天能看到的那样。

过往,苏婉还在的时候,暮色初合阁楼便亮起满室暖光,融融暖意的屋子似融化窗外积雪。

是了,正如她本人,总让初识者都本能趋近那抹暖温软。

她哪怕只是画下一枝花,也能让人嗅到春天。

最后一幅画还没画完,她走不安心,所以留在这里了吗?

宴刃推开卧室门,窗户大开着,风卷着雪往屋内飘,没有一丝丝暖意。

她在这里的时候也那么冷吗?

他仰望过这虚假的明亮。

可无论他再怎么看,苏婉从未察觉他的注视。她在阁楼里作画、养病、收拾旧物的时光,远远超过与他相处的时间。

他来得太少,以至于连陌生都是一种熟悉。

没关系,他从来不屑了解她 。

可此刻,他坐在了她的凳子上,看起来像是淋了雨的落水狗。

宴刃只觉满眼荒唐,某种熟悉的心绪谩上心头。

后悔吗?如果那天没有带她去霞飞路的沙龙就好了……

……

霞飞路寒风凛冽,梧桐枯枝隐在法租界建筑间,人群中偶尔会有金发碧眼的人路过。

外资主办的沙龙会在欧式公馆内开场,报童也在车流中穿梭叫卖,所有的迹象都在说明,这里是上海最繁华的地区。

一辆黑色轿车停下,穿着笔挺的门童推开鎏金门,黑胶唱片优美的旋律与流光溢彩的穹顶风光同时向着客人倾泻而出。

苏婉下车扶着宴刃的手臂下车,她身着墨绿丝绒旗袍,裹着狐毛裘披肩,好奇地看向四周。

宴刃大步流星,未给苏婉留下观察的时间。

她被带着快步略过街道跨入公馆,彩玻璃窗折射霓虹幻影铺面而来,琥珀色酒液在水晶杯荡漾耀眼,俊朗的侍应生穿梭在人群中,满眼都是顶级的奢靡浮华。

她惊叹不已,走马观花随宴刃登上旋转楼梯,未至宴会厅就看见香港集团代表低头点燃雪茄。

烟雾后两人目光相接,他扫过她,她视线落在他身前的桌面上放着的浦东地块规划图。

再往前,珠光宝气的夫人与上海纺织局官员夫人轻声交谈,话题从金陵东路老洋房改造延伸到合资厂的配额。

宴刃自然而然地融入了进去,苏婉被夫人团也笑吟吟地接纳。

哪怕她们素不相识,也能生人碰杯,相谈甚欢,话头抛来抛去,从无冷场。

在沙龙持续四个小时后,众人都渐显疲态,所以在那个女人闯入的时候,没有人反应过来。

那感觉很奇妙,在那个女人出现之前,苏婉感觉头顶的水晶灯流苏震颤了下。

她有些难受,陷在紫檀圈椅里轻咳,正用手帕压着声音,疑惑着抬头看了眼水晶灯。

灯安稳着呢,她又扭头看向窗外,菱花窗凝着冬日薄雪,外边的街边悄然泊满车辆。

再回首,就看见一个穿男士衬衫的女人跌撞着爬上旋梯,哪怕过长的袖管盖住她的手指,也藏不住布料缝隙布满鞭痕的肩膀。

女人散发着逃笼困兽般的惶恐,她的每个毛孔都在昭示着逃亡者的身份。

女人的出现太突兀,原本火热的场子瞬间冻结,男人们交换着阴鸷眼色,太太们将惊呼咽下,唯有手中香槟杯气泡无声破裂。

刚才众人的甜言蜜语也好,巧言令色也好,一瞬间全部失去,香港集团代表冷声道,"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会所安保是摆设么?"

"求求诸位老爷夫人救救我!"

女人崩溃大哭,她栽跪在柔软地毯上,额头一次次重重磕地,却被地毯吸去声音。

"你们快些带走她,哪能任由她在这里胡闹!"有人呵斥楼下的保安。

苏婉站起来解开自己的狐裘披肩,她身旁夫人手中团扇坠地,翡翠挂坠碎裂迸出脆响。

苏婉越过人群走上前,她双手用力,将狐裘抡成了一个半圆,如翅膀般覆上女人颤抖的肩。

"……"苏婉牵起那双冻出青紫的手却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女人瑟缩在她的影子中走进光鲜亮丽的宴会厅,周围的人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退开两步。

楼下吵闹起来,嘈杂军靴声涌进,闯入者襟口铜制鹰徽反着光,她们听到耳边传来人们的松懈的叹气声。

"小婊子跑得比鱼还快,挺滑溜啊!"军官后腰隆起的枪托几乎撑破军装,满口烟渍黄。

随行的兵痞一脚踹折安保肋骨,瓷盘碎裂声混着侍应生惨叫炸开。

不多时,几人冲上楼,为首军官阴鸷的目光死死钉在发抖的女人身上,喉结滚动,咽下失算的狼狈。

军官大刺啦地上前伸手拽人,苏婉张开手臂,护在女人面前。

"这里是租界公馆,不是你能随便动手的地方。"

苏婉咳嗽间嗅到他衣襟上浸着劣质的酒气,双脚发颤仍直视他泛着醉意的眼。

军官目光掠过冷着脸的贵妇们,瞳仁猛地收缩成针尖,糟了,今日在座的尽是租界供着的财神爷。

捅大娄子!

"她偷了咱们部门的机密文件。"军官拔枪,抵在苏婉眉心,"你要包庇最罪犯?担得起责吗?"

苏婉脖颈后仰,面对枪口浑身紧绷。

"我不是罪犯!"女人哭喊着蹲下身,满是恐惧,"她们把在路边的我打晕掳走关押起来,她们是人贩子!"

"你胡说什么呢!"军官眼中满是血丝,伸手就要把苏婉扯开。

苏婉往前一步,抬手按住枪管。"咳咳,先生,请小心武器,我很容易死。"

军官青筋暴起,这人那么干脆拿命和他玩?

苏婉寸步不让,"她既然犯法,我稍后自会送她派出所,不劳先生脏了这地。"

宴刃上前抬手按住枪管,站在苏婉身侧。

军官额头上渗出汗珠,按在枪上的手指挪动,下压扣……

"等下!"沙龙老板匆匆赶来,笑意不到眼底,"宴太太何苦护着个小偷?"

众目睽睽下,老板转向宴刃,"给个面子?"

苏婉也看他,他弹落了半寸雪茄灰,火星明灭间与她对视

"我说了,她既然是犯人,我稍后会送她派出所。"苏婉坚定道,"如果这都不让,那就是你们有别的目的。"

宴刃的手顺着枪管往前滑过她手背,将她扯过来禁锢在怀,低声道,"别闹。"

全场瞬间松弛的吐息中,苏婉急看向那女人,对上她惊恐又安慰自己强笑的脸。

知道苏婉护不住她,女人强撑着站起来,局促将身上的狐裘塞在苏婉怀里,踉跄着被军官拽走。

经历过这种事情,沙龙也没办法继续办下去,众人端着最后的礼貌,匆匆散场。

苏婉也地被宴刃扯回到车上,他指间的雪茄点燃了整路。

苏婉攥着狐裘咳嗽,脸上满是呛出的泪珠。

"……"宴刃不悦的撇了她一眼,眼底结着霜,"你刚才的胆子真是大。"

陈见打方向盘插话,"苏小姐又惹麻烦了?"

苏婉垂眸掩住眼底波澜,嘴唇微动,又无力的闭上。

惹麻烦?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值得救吗?

"你们女人就是没见识,她身上的衣服可不是什么大路货,水深得很,谁知道背后是什么人在操盘?你今天把人带走,就动了别人的利益,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是你理得清的?"

苏婉不了解外面的事情,见宴刃发作,只能点头,柔顺垂眸。

"真能给我惹麻烦,回头还得为了这件事送礼补漏。"

苏婉对上他冷冽目光,"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别做出超出自己职责的事情,不然别想再出门。"

苏婉又点头,手掌死死攥住狐裘。

轿车驶向别苑,两人一路无话。

她回到了阁楼,翻出藏在狐裘里的硬物,那是一个纸团。

上面的钢笔字迹尖锐潦草。

【我们被关在霞飞路37号小红楼,这里有十四间房,每个门口都有军官把守。二楼窗户焊着铁栏杆,楼下栓两条黑背狼狗,我们逃不出去。

每日会有人被官兵带人进房,逼我们做见不得人的事。我隔壁关着个被打断腿的四川姑娘和苏北姑娘,她们的情况很糟糕,求看见这封信的人救救我们!】

纸张上十几个带血的手印洇透纸背。

苏婉恍然,这是早已经写好的求救信,那个女人跑来沙龙,而不是去乡野荒地更好逃跑的地方,是因为只有那才会有识字且心善的人能救她们。

那个女人从头到尾都没觉得能逃掉,她只为递出这封信,才装作恐慌的冲入宴会厅。

苏婉捏着信发抖,此刻那座37号小红楼里会发生什么?

她闹出这样的动静,还能活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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