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刃注定活在新时代,是引领手下赚钱的领头人,而苏婉,一个连上海夫人举办的读书沙龙都挤不进去。
哪怕只是当个默默无闻的背景板,也足够碍眼。
苏婉只不过是个落后的旧时代小姐,一个被抛出来联姻女娃娃,若不是福气好遇到宴刃,早被夫家弄死吃干抹净。
庸俗、无能、无趣、毫无价值却死拖着不肯离婚,完全成了宴刃的累赘。
这些年宴刃拼命往上爬,日夜奔波不停应酬,扩张半途,不就是为了摆脱宴家强给他的婚姻?
苏婉做事巧,巧巧地死在离婚的前夕,为他省了离婚的麻烦。
可是,谁能想到?原本认为苏婉的死无关紧要的。
可他此时此刻,他环视阁楼,似乎每一处,都能闻到自己痛苦的味道。
他想知道,苏婉在死前,有没有恨过他?
陈见在乱葬岗翻找了一整夜,尸体都不知道翻到了多少,臭味黏在鼻腔里挥之不去。
他在怀里摸索,抖着手指点燃拿出来的叶子烟,火星在黑暗中明灭,质问短工,"你确定是把苏婉扔这儿了?"
短工拼命点头,他记得很清楚,不可能出错。
“真见鬼,难道还有人偷尸体不成?”
陈见踢开半截白骨,想到宴刃看他的眼神,那种他从未见过的、带着血丝的执拗眼神,吓得浑身一颤。
“真是要疯了。”
宴刃不是老说,与苏婉离婚就自由了吗?
陈见焦躁看着短工在乱葬岗转悠,那些他见过但是从未记住的小细节浮现。
宴刃每次应酬回来,总会喝光苏婉在小厨房的汤,哪怕那汤已经凉了。
轿车驶入院落时,宴刃也总会先抬头望向阁楼窗口
他亲手把珍贵的狐裘送给苏婉,冷着脸说让她撑场面,可那些东西也没有收回来过不是吗?
甚至那一场场那些因她在或不在而爆发的怒火、冷笑、不耐,都不只是厌恶。
这种变化,太危险了,陈见指尖发凉,烟烫到手指才猛然惊醒。
太迟了,苏婉已经死了。
宴刃亲手确认过她的死亡,又亲手丢弃了她的尸体,他要是翻旧账,那他陈见还有好日子过?
陈见连忙踩灭烟蒂,而且就宴刃现在的状态,宴家老宅那些虎视眈眈的眼睛,早晚会嗅到血腥味吧?
他深吸入一口夜风,混着腐土和烟草的浊气充满胸肺。有些事宴刃还没意识到,而他真切地希望宴刃永远别意识到。
宴刃二次失去苏婉,若是他想明白对她的感情,除非他能变回那个对苏婉视而不见的宴刃。
否则啊……
第八章苏婉7
天快亮了,他没等回苏婉。
宴刃竟愚笨到今天才发现苏婉与陈见私下的交易。
她在卖她的画,除了他最开始卖的那些,外面有别人看到了她的作品,她怎么敢?
宴刃面色铁青,没有一个人敢来打扰他的思绪。
苏婉到底算什么?
怎么活着的时候让人心焦,死后还成了扎进肉里的刺?焦灼如蚁群集体啃食他的心脏,痛得撕心裂肺,他攒紧画轴,用指腹摩挲那最新的笔墨痕迹。
他指甲刮弄着,似乎要将作画人的心思从画里挖出来。
宴刃安抚自己,苏婉死了也有好处,至少此刻,他不必像是以前那般,只能坐在厅堂,借着四季青簌簌作响的枝叶作幌子,借余光偷望她窗前的浮光掠影。
窗前有风,有树,有花香,偶尔也会有苏婉。
他能看见她轻柔舞动着手中的绣花小扇,侧身靠在窗台上。
苏婉是那么喜欢她那个破窗台,身体差成那样,却总是不避风。
小泥炉常开,她用小铁钳拨弄炭火。用绣花小扇扇风,风从她手中出现,吹到他面前。
风会卷来她种下的花香,会裹来她烤柑橘的焦香,但更多的时候,青烟会携着药味来到他的面前。
她总是这样,不直接出现,却处处都是她的痕迹。
比如她种在墙角的爬山虎,忍过这个寒冬又会爆枝,干枯的蔷薇也会爆开整个墙面。
若是苏婉还活着,那她现在会来回走动,修枯枝木,换盆养肥,将所有事物都处理好,就像过往的每一个冬天,像是她要借助这些植物才能残续生命到下一个冬天。
宴刃向来不屑经营利益之外的东西。
他只知道最简单的因果,苏婉做琐事越多,他坐在厅堂里面,看见她的概率就大。
她总是避他的视线,但是实在没有得躲了,避无可避了,她也会像是小老鼠那样,踮着脚尖往阁楼上走,木质阶梯轻轻地嘎吱。
那样的相处,怎么不算两人的独相处呢?
至少,她们并未发生争吵。
她上了阁楼,躲开了他的目光,于是脚步又变得轻快起来。
细碎的脚步变小了,是去窗边侍弄花草,急促而重的快步,是抱着东西往储藏间跑,有时还会磕磕绊绊,许是拿了重物,那时,他就忍不住皱眉。
真蠢,别苑佣人短工都不少,她居然一个都不会使唤。
苏婉总有他看不明的坚持,旧式宅门里把人当物件的本事学不会,新式合同关系的分寸也握不住,勉强能接住的,就是外面喊得震天响的平等。
她这般平庸与天真,怎么能怪他将她禁锢在后院?
偏偏……
他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想起她执着狐裘披肩盖在那女人身上的模样,再一次狠狠咳起来。
她怎么什么事情也做不成。
不……其实是能的。
宴刃狠按住太阳穴,眼底露出阴沉,在苏婉刚到宴家的那个冬天,他要瞒着长辈,所以借着苏婉打掩护,让她多画画。
其实她字写得好看,陪着他在书房算着账本,她习惯用毛笔,小楷在宣纸上游走,工整清晰。
她轻轻地咳,偶尔走动间靠得近了,宴刃能闻到她身上清冷的药香。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陈见在宴家的出入频繁起来,宴刃让他带着她的画去卖,她的画好,卖的价高。
窗外簌簌下着小雪,屋里面被炭火烤得暖烘烘的。
苏婉指尖在算盘上拨动,嘴角含着浅笑,目光在宴刃和他手中的物件闪动。
“这几日看你用这个计算器,字符闪动像是外面变戏法那样神奇。”
她闪闪的目光往上,撞入他的眼眸,羞怯道,“若是我之后算盘也使得好,那是不是也能和你一样当个女银行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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