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小林,晚上睡得好吗?”
一晚上过去,罗星五又重新恢复了斗志,声音明朗欢快。
林嵩妍被褥叠好,人已经站在棚外,迎着初升的朝阳活动身体,听到声音回头,满脸笑意,“很好!刚开始还有些冷,后来暖水瓶起了效果,整个被窝都热烘烘的。”
其实中间被冻醒过一次,遮雨棚当时搭建得有些仓促,不少地方还漏风,露天席地的环境远没有之前岛上小镇有屋有舍的条件,但她的心情却非常好,非常非常好!
好到整个人睡醒后神清气爽,呛了回海水后的气色居然比在金银岛上那些提心吊胆的日子还要好!
“今天天气挺好的,我还以为昨晚那么冷,今天就要变天了,没想到太阳还挺大的。”罗星五嘀咕道,他洗漱完了又问林嵩妍道:“早上咱们吃些什么?疙瘩汤还是粥?”
林嵩妍笑道:“都行,我来吧,总不能老是白吃白喝,你去那边等着。”
罗星五道:“一起!”他起身去拿昨天打的压缩鱼肉。
至于张仰,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出去了,罗星五没提,林嵩妍自诩电灯泡和外人,也不会扫兴去提。
而被两人不约而同略过了的张仰此时正在水下,面临着一个有些棘手的情况。
熟悉的亮面黑眼珠子。
熟悉的‘海蛇长吻’。
他面前正是昨日那只不请自来的玳瑁海龟,也是他感到棘手的原因。
海龟近在眼前,足球大的黑眼珠子却没有丝毫攻击的想法,而是停在了一个不远不近的合适社交距离。
张仰忽然意识到它可能并没有攻击自己的想法。
不想攻击,那是想……交朋友?
他被自己心中忽然冒出来的滑稽想法弄笑了,觉得自己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脑子转不动了才冒出这么个离谱的想法。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笑不出来了。
[背、背上……help…帮帮我…]
什么声音?!
他还算闲适的脸色大变,往周围四面八方看去——
周围一片安详悠哉,没有溺水求救的人,也没有什么收音机遗骸,只有面前这只安静等待着的玳瑁海龟。
张仰第一反应是见鬼了,然而随着一声声多国语言混用的求救声仍在他耳边源源不断地传来。
他才艰难地将目光放到了他最不愿意接受的真相——面前的玳瑁海龟身上。
注意力全部放在海龟身上后,耳边嘈杂混乱的求救声更大了。
张仰:“……”
好吧,人都能成精,动物怎么就不能了?
他慢吞吞地往前游了几米,出于谨慎,先伸出一根腕足试探一番。
琥珀色透明的腕足先是小心翼翼地探到海龟面前,挥了挥。
海龟没反应,漆黑的眼珠子都没转一丝。
腕足大着胆子,轻轻拍了拍海龟皱皱巴巴的大眼皮,没有得到攻击反应后,腕足直接使劲拍打了几下海龟。
这下不仅没有想攻击的反应,海龟直接懒懒地把眼皮给合上了。
张仰这才上前,近身探查这只海龟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怎么还会说人话?
之前碍于角度高低没有看清的海龟龟身也随之袒露在他面前:
海龟吻部上方是对称光滑鳞片,四肢呈现桨形,两边各二爪,尾部比起整个龟身和头部很短。等张仰游到海龟上方,顿时就明白过来它为何会求救。
原本棕褐色的光滑背甲上布满了崎岖沉重的藤壶,依稀能从乱糟糟的寄生藤壶间看到之前深深浅浅的小黄花斑。
这哪是藤壶寄生海龟,这就是藤壶底下长了个龟甲!
比之前繁殖寄生更快的变异藤壶,显然给这只变异玳瑁海龟带来了更多的烦闷和压力。
只是不曾想到它竟然能用‘人话’来求助人类!
张仰想到之前远洋渔船每每打捞到海龟后都会替它们清理一遍藤壶后就放归大海,再看看如今急得都会说人话来求助的玳瑁海龟,不得不感叹一句变异改善生活!
既然友邻都求上门了,张仰也不是那种摆架子的人,他从水下商铺饭馆里随意找了一家,破窗而入后搜寻了几把菜刀就游了出来。
刀刃劈砍下大片大片的变异藤壶,玳瑁海龟明显感到了些许和之前不太一样的轻松,两只眼都舒服地闭上了,任由张仰施展。
海龟龟身很大,上面寄生的变异藤壶更是数不胜数,密密麻麻大一片,张仰浮在其中好似蜉蝣撼树,幸好他不止有两只手,不然这活也是真的费人。
清理到一半,几把刀的刀刃就相继卷了。
他干脆扔了刀,直接用双手和腕足六管齐下。
腕足的柔韧和表面硬度就不必多说了,看着和水一样柔软,其实韧到极致,轻易不会撕裂,揭开寄生的藤壶只需轻轻一撬。
而那双看似白净的修长双手在清理藤壶时却也异常柔韧结实,甚至清理速度丝毫不逊色于腕足。
他的指甲修剪得很短,并不像神话传说影视化中惯常的纤长尖锐,看着十分圆钝,但没有一只丧命在他手下的猎物会质疑其锋利程度。
十根指尖翻飞间,隐约可见指甲边缘偶尔闪过的,似金属般冰冷的锋芒。
等他彻底清理完海龟后,才松了口气甩了甩动作太快导致有些发麻发烫的指尖和腕足。
他随手拍了拍海龟,示意其可以走了。
最好走得远远的,离这座小岛远点,千万别哪天想不开就借着山体蹭身上的藤壶止痒。
谁知海龟往外游了十几米后,转头又游了回来,然后待在之前清理藤壶的地方趴下不动弹了。
张仰眉心一跳,他这是被赖上了?
转念一想,这也不全是坏事。
这海龟一直待在这里,只要它哪天没有想不开去蹭蹭痒,也能保证周围的清净,对其他变异海洋生物也有些威慑。
唯一的缺点就是他得勤快些伺候着这龟爷爷,及时清洁龟背。对捕猎进食倒是没有多大影响,毕竟周围口感不错的生物本来就被他清理得差不多了。
清理海龟耽误了些时间,他抓紧时间启程去远处捕猎进食,补充更多的能量和营养物质。
等他在上岸时,海面以上的温度又又又变了。
从昨晚的零上几度,到今早日出将出时的十几度,再到现在三十多度的大太阳……看来那场大雨带来的后续影响远不止海洋生物的进化和变异那么简单。
此时罗星五和林嵩妍已经吃过早饭,开始整理木头准备拆棚子重建。
看到他比以往都要早上岸,还挺惊讶。
张仰道出缘由:“赶在太阳下山前,我们赶紧把棚子搭好。”
两人了然,点点头。
确实,没有主要劳动力,他们两个干活的进度拖到明天都干不完。
“新棚子还在断崖这吗?”罗星五问道。
张仰摇头,“这里只是下海方便,离海也太远,对你们两个日常出行不太便捷,我们还是搬到原来那一侧,但不住海滩,住林子里。”
“你们还有什么别的想法?”
罗星五赶紧摇头,林嵩妍也紧跟其后,表示毫无意见。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么三人就开始抓紧时间干活。
棚子全部拆了,将木头、塑料布和各种零碎铁钉杂物都整理分类完毕后,送到海螺壳里统一运输。
搬不进去的大件木板就由张仰人力运输。罗星五和林嵩妍负责收尾,最后将海螺壳带下去。
张仰凭借曾经玩野外求生的经验,在西面稀疏的林地间选了一处进可采集赶海,退可下海跑路的合适位置。
刚放下肩上的一捆木板,就听到林子里面海螺精短促地叫了一声。
他眼皮子一跳,来不及想其他,大步往声音来源的地方奔去。
过去的路上,他脑子里不断地回想今早绕岛探查时的情形,确定当时岛上并没有多出什么新生物。
难道是有人悄悄从另一面偷渡上岛?
思及此,张仰脸色不禁凝重了起来,脚下步伐也不由得快了几分。
结果没等他赶到,隔着几棵大树就听到海螺精欢脱兴奋的声音,“……那你在守着,我去找仰哥一起来抓!”
他脚步一顿,“……?”
拨开最后一片遮挡视线的乱草丛,一大片黑黢黢的滩涂出现在他眼前,海螺精和那位林小姐安然无恙地或蹲或站在其间,神情兴奋。
他视线往下落,也明白了两人为何如此兴奋的原因。
只见早上还空荡荡的滩涂,此时突然冒出大片大片正奋力上岸的螃蟹。
他的第一反应是不对劲,周围海域有大事发生。
螃蟹一般是在太阳落山至日出前上岸,这段时间岸上环境安静,水中缺氧,海蟹就会大量爬上岸边活动觅食或产卵。
此时正值晌午,这么大规模的上岸活动不太对劲。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海难后几乎所有生物的习性都发生了或大或小的变化,有些螃蟹甚至进化出了毒囊,生物钟发生变化也不是什么奇异的事情。
而且海蟹白天大量上岸可能和夜里温度太低有关,海滩上温度如果过于低,螃蟹就会爬回水里,躲避低温。
张仰走近两人,海螺精看到人来后,惊讶道:“诶?我本来还想去找你,结果你自己来了,正好,一起抓螃蟹!”
张仰看了眼脚下不远处密密麻麻的螃蟹大军,迟疑道:“…抓了干什么?”
海螺精兴致勃勃的表情一顿,被问住了。
是啊,抓这些螃蟹干什么……
吃?他海螺壳里还有好多袋,吃都吃不完,而且就算要吃张仰下海捎上来的帝王蟹不比这些无名小蟹好?
玩?今天入夜前就要把庇护所搭完,工期很赶,他也没必要就得现在急着抓。
还是林嵩妍说道:“是我想抓些螃蟹做口粮,总不能一直吃你们的。”
罗星五下意识想反驳,就听到一直态度淡淡的张仰此时却耐心地说道:“那就多抓些,吃不完的死蟹还能做饵料钓鱼。”
罗星五有些惊讶地看了眼张仰,又看了眼直点头的林嵩妍,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也没吭声。
既然知道这里没什么危险,张仰来这里看了眼,转身就回去继续清理庇护所的地面。
剩下两人像在金矿里捡拾金子似的,轻松快速地捡着螃蟹,不一会儿,就捡了满满的一大桶。
“差不多了,再捡多了也吃不完,我们赶紧去前面吧。”林嵩妍两只手各捏着一只螃蟹,直起身道。
罗星五点头,早点去搭把手也好。
桶是张仰之前下水打捞上来的大号不锈钢奶茶桶,盛满螃蟹后,两人第一下差点没抬起来。
罗星五面色尴尬了一瞬,迅速换了个新肩膀,“我这边肩膀方便些。”力气也大些。
好不容易将一桶螃蟹晃晃悠悠抬到张仰划定好的范围内,两人强撑着一口气重重地放下不锈钢桶,而后如释重负地直起了身。
抬眼就看到张仰面不改色地扛着一整根木头从他们面前经过,姿态那叫一个随意轻松。
罗星五:“……”
林嵩妍:“……”
两人在心底不约而同地念叨着:一定是变异方向的问题!
新庇护所采用最结实稳固的三角结构,一大一小两个‘窝棚’很快就在张仰的六只‘手’完成。架子搭好后,罗星五和林嵩妍负责拧铁丝加固和铺防水塑料布。
张仰又开始在周围打桩,将两个三角窝棚和中间的空地围起来,还不忘留出些位置待会儿放海螺壳。
粗壮的树桩和周围几棵树互相倚靠,再用碎石和潮湿黏糊的淤泥夯实,就是一个结实稳固的木桩。
木桩打好,外围就直接用划破或拼接的床单和塑料布围起来,这项工程最后收尾也是罗星五和林嵩妍的活计,他们负责绑铁丝和固定棚布。
“你歇会儿吧,太阳都要落山了,先吃点东西再接着干活。”罗星五看张仰还在继续劈砍木头,劝道。
他们干了一整个下午,期间张仰一直在出力,他担心把人累坏或饿坏了。
张仰准备将劈好的木板整齐地搭在三角窝棚内部,做一个离地一掌高的‘全屋地板’,隔开地面的潮气和虫蚁。
闻言摇头,“我把剩下这间弄好就来,你们先吃。”
可能是觉得他不吃的话两人还有些别扭,又补了一句,“不用等我,我待会儿下水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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