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顿的二月,凌晨四点,洛根机场像一座被雪封存的玻璃盒子。
跑道灯在雪幕里拉出长长的光带,像是谁把星轨铺到了地面。
黑色风衣换成了浅驼色,领口仍竖得老高,像怕风灌进去。
沈砚站在国际到达出口,黑色高领毛衣外只套了件深灰大衣,领口仍竖得老高,肩头落着未化的雪。
他手里拎着一只保温袋,袋口露出半截纸杯——热可可,不加糖,第 29 杯。
从林煦发出那声“叮”开始,他数着心跳熬过了 28 小时 17 分,然后直接驱车来了机场。
天气预报说凌晨有雪,他怕航班提前,不敢合眼。
航班动态屏滚动着冰蓝色的字:
HU7962 上海浦东 → Boston Logan
Status:LANDED
沈砚抬头,看见“LANDED”三个字由红转绿,像心脏监护仪上的一次起搏。
他下意识收紧指骨,纸杯被捏出一声轻响。
雪落在睫毛上,他眨了眨眼,水珠滚下来,分不清是雪还是别的。
——72 小时前,波士顿的雪夜
沈砚站在灶台前,守着一只小烤箱。
红薯裂开的“啪”声穿过雨幕,他戴着隔热手套,像在拆一枚炸弹。
烤箱门打开的瞬间,甜香混着热浪扑到脸上,他忽然想起林煦说的——
“红薯要烤到笑,才算安慰。”
他用筷子夹出红薯,放在白色瓷盘里,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红薯笑得比向日葵还灿烂。
他配文:【技术改良成功,等你验收。】
却迟迟没点发送。
最后,他把照片存进草稿箱,合上手机。
窗外雨声敲在瓦片上,像无数细小的鼓点,催他入眠。
可他没睡,只是坐在餐桌前,一口一口吃掉那只红薯。
甜味在舌尖炸开,他却觉得苦。
那一刻,他明白:
不是红薯不够甜,是人不在身边。
思绪收回,广播响起:
“Passengers from flight HU7962, please proceed to baggage claim.”
人群开始往外涌,先是一个戴渔夫帽的男生,接着是一家三口,再往后是拖着巨大行李箱的留学生。
沈砚站在栏杆外,目光像雷达,扫过每一张脸。
雪越下越大,落在他睫毛上,化成水珠。
他抬手抹了一把,掌心冰凉。
林煦出现在出口时,比沈砚想象的还要瘦。
她穿着白色羽绒服,帽檐一圈灰色貉子毛,衬得脸更小。
她一只手推着行李车,另一只手拎着一只纸袋——纸袋上印着一只烤裂的红薯。
林煦推着行李出来,第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之外的沈砚。
四目相对,沈砚忽然忘了呼吸。
林煦先笑了,嘴角扬起一个很小的弧度,像雪夜里突然亮起的灯。
沈砚这才回过神,迈步迎上去。
雪太滑,他差点踉跄,稳住身形时,已经站到她面前。
“久等。”林煦说。
沈砚摇头,把保温袋递过去:“热可可,不加糖,第 29 杯。”
林煦接过,指尖碰到他的指骨,冷得像冰。
她低头喝了一口,苦味在舌尖炸开,却带着熟悉的暖。
“甜度刚好。”她说。
沈砚的嘴角这才弯出一个很小的弧度,像雪终于找到落脚的地方。
行李认领处转盘“轰隆隆”地转,行李像鱼群一样被吐出。
林煦的行李箱是向日葵黄,在雪夜里格外显眼。
沈砚弯腰去提,却被她按住手。
“我自己来。”
沈砚没松手,只是侧头看她:“让我表现一次,可以吗?”
林煦愣了一下,松开手。
行李箱落在沈砚手里,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他推着行李车,林煦跟在他半步之后,像两条平行线终于交汇。
雪落在车顶,积了薄薄一层。
沈砚打开后备箱,把行李箱放进去,动作很轻,像怕惊扰什么。
林煦站在车边,仰头看天。
雪落在她睫毛上,化成水珠,她眨了眨眼。
沈砚关好后备箱,转身,忽然伸手拂去她肩上的雪。
指尖碰到羽绒服的布料,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冷吗?”他问。
林煦摇头,把热可可递给他:“你也喝一口。”
沈砚就着她喝过的位置,低头抿了一口。
苦味在舌尖炸开,他却笑了:“比波士顿的风还苦。”
林煦也笑:“苦才记得住。”
车子驶上高速,雪被车灯照得发亮,像一条流动的银河。
沈砚握着方向盘,目光笔直。
林煦坐在副驾,捧着热可可,暖气把玻璃晕出一层雾。
她伸手在玻璃上画了一朵小小的向日葵。
沈砚侧头看了一眼,嘴角微弯。
“我订了你爱吃的杭帮菜,”他说,“在张生记,老位置。”
林煦“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像雪落在掌心。
“还有,”沈砚顿了顿,“我把门诊门口的石狮子换成了两只胖橘猫。”
林煦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猫?”
沈砚没回答,只是伸手把暖气调高了些。
雪落在车窗上,被暖气化成水珠,像无数细小的泪。
进城前的最后一个红灯,车子停下,沈砚忽然伸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
是那枚向日葵胸针。
“物归原主。”他说。
林煦接过,指尖碰到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
“不是礼物吗?”她问。
“礼物是故事,”沈砚说,“故事讲完,该续写。”
林煦把胸针别在围巾上,金属在雪光里闪了一下。
绿灯亮起,车子重新启动。
雪落在车顶,像为他们加冕。
车子驶进市区,霓虹在雪幕里晕染成一片柔软的彩。
林煦靠在副驾,热可可的温度透过纸杯传到掌心。
她侧头看沈砚,男人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清晰。
“沈砚,”她轻声说,“谢谢你等我。”
沈砚握着方向盘,目光笔直:“不是等,是导航。”
林煦笑:“导航到哪里?”
“到你愿意留下的地方。”
雪落在车窗上,被暖气化成水珠,像无数细小的光。
林煦伸手,在玻璃上写下两个字:
【回家】
沈砚侧头看了一眼,嘴角微弯。
车子驶入风雪深处,像驶入一场漫长的春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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