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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安石

还好,专家还没那么容易认输;在苏某人精神混乱想入非非开始不自觉给“齐天大圣孔仲尼”找借口的时候,郑居中挣扎着开口了:

“‘我齐于天,则民齐于我。道之本出于天,其在我为德’——敢问小王学士此语,出自何典?”

没错,郑相公反应同样迅速。在短暂的错愕之后,他快速过了一遍王棣的发言,发现竟然很难抓到漏洞——小王学士的言论大量引自《论语》、《周易》、《周礼》,这样的经典著作万万不能质疑,必须迂回绕过;整段论述中唯一可以抓住的把柄,只有那一句“我齐于天”云云——这句话没有明显出处,搞不好就是王棣自己现想的套话;那么以此为抓手,应该可以逼出他的毛病来。

小王学士道:“这是先祖父晚年注释《尚书》,修订《三经新义》时说的话。”

郑居中:…………

“喔。是王荆公的原话啊。”

郑相公干巴巴说完一句,面无表情地坐下。

而在这一句话后,在座所有的重臣——从蔡京开始,眼中也立刻失去了高光。

——喔,是王荆公的理论啊。

·

众所周知,在带宋政坛中,王荆公真正永垂后世的声名,并不在于他的治世之才(在真正的具体事务上,新党的晚辈胜过他的其实不在少数),而在于他旷古绝今、登峰造极的学术才能、意识形态上无与伦比的地位——相较于政治改革,他的地位其实更近似于“儒宗”。

事实上,早在着手变法之前,王安石就已经非常清楚,自己绝不可能完成这一浩大的事业;带宋体制对内的防范严苛之至,为了防止宰相专权,从来不会让重臣在中枢执政过久,最多三五年就会罢相外放;区区三五年时间,给新法暖个场子都不够,所以王荆公在任事之初,就根本没指望过自己能取得多大成就——取得了巨大成就,意味着你必然有了巨大权力;你要是有了巨大权力,那赵家从太宗皇帝那里遗传下来的沟子就又该发痛了!

为了规避这个致命的要害,王安石精心设计了一套变法的新逻辑。他并不追求一时之功,转而开发出了一套论证变法合理性的全新理论,试图从意识形态上寻求出路;他被罢相了不要紧,只要这套意识形态能够流传出去,能够感召儒生,吸引到源源不断的新生力量,那么薪尽火传,也同样有了结夙愿的一天。而他呕心沥血,用以昭示后世、吸引新人的著作,正是王氏新学、《三经新义》。

理所当然的,这种危险的著作一经发表,就立刻引来了旧党围攻;旧党君子眼光老辣,同样意识到了王安石的企图,所以拼死也不能让王氏新学占领意识形态的高地,统一天下人的大脑——对于儒生来说,失去意识高地甚至比失去政治权力更加恐怖;因此,在面对如此强烈挑衅之时,一切不甘屈服、不甘让步地士大夫,都被迫联合起来了。

他们合纵连横,他们团结一致,他们来势汹汹,他们莫可抵挡;而彼时彼刻,刚刚发动变法的新党不过小猫三两只,纯属哈气小萌新;根本应付不了辩经的大场面;满朝上下,几乎只有王安石一柱擎天、苦撑危局,独自一人,应付所有的强敌。

——在那个时候,王荆公单独面对的论敌名单,大致如下:

韩琦、文彦博、欧阳修、司马光、苏轼、苏辙、程顥、程頤、邵雍、张载(排名不分先后)。

这是真正的人类群星闪耀之时,几近于大宋文化界的集体团建。当他们汹汹而来,那就是泰山压顶,所向披靡,仿佛六国倾力攻暴秦,乃以十倍之地,百万之众,叩关而击之!

……不过嘛,这场论争的结果,也与六国的结局差相仿佛;彼时的王氏略无畏惧,开关而延敌,天外飞仙,一剑西来;惊鸿照影,玄飞冥冥;于是旧党从散约败,倒戈而散,乃伏尸百万,流血漂橹;韩琦文彦博闭关不出,司马君实道心破碎,大苏小苏狼狈而退,二程兄弟仅以身免,邵雍近乎魔怔——至此,胜负判明,再无争执。

什么叫大宗师?这就叫镇压一代的大宗师!即使需背负新党,肩扛大宋四京一十五路,照样可以无敌于世间!

人的名,树的影;一个人的名声由他的敌人所决定;而显然可见的是,在以一人之力战翻了整个大宋文化界,吊打了几乎半本语文书之后,就基本不会有什么小天才敢于挑战王荆公的权威了;毕竟,“我打王安石”什么的,实在还是太……

“所以。”小王学士轻轻道:“郑相公是有什么指教吗?”

郑相公:……啊吧啊吧啊吧啊吧啊。

郑相公面无表情,直接掠过了苏散人那种近乎幸灾乐祸的表情,只是慢慢转过头去,僵硬的看向身侧的蔡京。显然,他仓促出手,不但没有挽回颜面,反而还给对手送上了要命的口实,把那什么荒谬绝顶的“齐天大圣”给做实了——事己至此他也没有办法,只能看蔡相公能不能强力出手,予以回击了。

可惜,蔡相公根本没有理郑居中。他兀自注目凉台东侧,预先规划好的“乾”卦位,也恰好是皇帝盘膝而坐的位置——顺着目光看去,道君皇帝目光流转,双颊生晕,眸中已经点点泛出了光芒。

——坏了!

宰相们日常面圣,对皇帝的变化是很熟悉的;比如他们就很清楚,近日以来(仔细想想,好像就是官家身上开始冒香气以来),皇帝的心情变化愈发大起大落、难以预测;而每当他露出这种水莲花不胜晚风的娇羞、眼中落满星光、眉眼盈盈春色——总而言之,比较发骚——的表情时,就代表官家已经对某个人的提议生出兴趣了。

按照第一规律,官家的意见取决于最后一个和他说话的人;如果官家真对“齐天大圣”起了兴趣,那么他搞不好三想五想,就会莫名其妙地把“齐天大圣”当作自己的主意;而提供了这个主意的方士就有可能把手伸到孔庙的改建工程之中,到那个时候,他们捅的篓子可真就是大了!

郑居中心中微微一沉,不过迅速又恢复了过来;因为他很快想起自己其实已经躺平打算告老了,刚刚的辩驳也不过是身为宰相聊尽职责而已,实在没有必要过于动气。当然了现在看来局势险恶还要远远超出预料,可能告老计划还得提前。但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一切不都该由蔡相公负责么?

一念及此,他舒舒服服地调整了一下屁股,顺利将众人护至身前,再也不看官家的神色。而蔡相公注目许久,也果然出手了。

“好叫陛下知道。”他忽的开口:“下面州县进贡的珍异矿石昨日已经运到了,而今暂储在广盈库里,还要等着陛下分派呢。”

这句转折简直是太生硬、太仓促了,连苏莫都听得一愣。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苏莫并没有开口点破这拙劣的转移手法,反而笑了一笑,原地不动;没有出声反驳。

没有外人出手干预,皇帝陛下的注意力果然又顺顺利利的被转移了:

“矿石都运到了?”

“是。下面的州府很尽心,运来的矿物五色纷呈,迥然与以往不同。”

蔡相公停了一停,眼见皇帝已经看了过来,于是理所应当地说出了后半句话:

“尊孔的事情非同小可,详细的章程还是要后面慢慢议论,不是一两日可以定下来的;现在时候尚早,陛下要去看看贡物么?”

首相的权威就是有这样厉害;只要皇帝不反驳,苏莫不发癫,那蔡京的话几乎就是最后决议,很少有人敢于质疑。于是大家默不作声,逆来顺受地接受了这个新安排;比较亲近的大臣随即起身,预备跟在皇帝身后检阅贡物,其余人等则行礼散去,各自去忙自己的公务。片刻之后,凉台上就只剩了苏莫与王棣两人,兀自站立原处,目送着官家飘然而去。

“……又是老样子。”等到宫人宦官全部散去,苏莫终于轻声开口:“今天召见了一个时辰,处理了几件公务来着?”

王棣一时没有开口,因为这很难开口。他当然晓得,今天开会一个时辰,实际上只讨论了三五件事情——赏赐宗室与亲近官员、修筑汴京的城墙与御街、盐政改革的新举措,然后就是关于尊孔的冗长讨论,以半途而废告终的大辩论。

如果仔细想想,那么今天讨论的诸多事务中,除了盐政改革沾一点实际的边之外,其他几件政务——赏赐亲贵、改造城墙、修建孔庙,几乎全部都是霍无度、大兴土木的举止;换句话说,皇帝十几天才露面处理一次政务,主要任务还都是花钱,猛猛花钱,爽爽花钱;造出无数屁用不顶的奇观。

这当然不是什么吉兆,所以王棣沉默片刻,只能低声道:

“这都是蔡京……”

欺上瞒下?篡夺大权?欺瞒皇帝?还没等王棣想出更恰当的说辞,苏莫已经平静接话:

“是啊,这都是蔡相公手腕高明、权术精妙,才能勉强维持住今天的局面。”

“先生这话也——”

“这是实话。”苏莫打断了他:“你以为道君皇帝是什么样的人?”

对于当今道君皇帝,最准确、最刻骨的评价,当然是“端王轻佻”——道君皇帝做藩王时轻佻,掌握皇权后轻佻,甚至国破家亡的生死关头,都按捺不住他轻佻的本性;对于这种人来说,皇帝天下独尊的地位,只不过是另一个美妙游戏;而道君皇帝对自家皇位的责任心,大抵还不如《皇帝养成计划》的玩家——至少玩家还要登上电脑看一看国家运转情况,偶尔还得为了大业牺牲一下休息时间;而赵官家则天然拒绝关心一切繁琐的政务,他只关心爽爽捞钱、爽爽花钱、猛猛修奇观,以及无止尽的勒索珍宝——然后呢?然后没了。

这就是道君皇帝;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轻佻的人,一个完全摆脱了高级趣味,人生毫无崇高追求的人。而这种人格和道德上双重的奇葩,也真只有蔡京蔡相公才能降伏得住——高明的宰相忍受不了这种low货皇帝;软弱的宰相只会在low货皇帝的手腕下随波逐流;只有蔡相公——啊,只有蔡相公,才能在欺上瞒下,通过赢学反复维持皇帝兴趣的同时,还能在私下运用权术勉强运转带宋这个超级烂摊子——顺便还能自己捞点。

王八配绿豆,破锅配破盖;你们都瞧不起蔡相公,骂人家是奸佞,可你们想过没有,要是没有蔡相公这根绳子好赖的栓着,道君皇帝这种猴得蹦到多高?

“我知道士大夫们的脾气,‘上面本意是好的,都是下面执行坏了’。”苏莫慢悠悠道:“说实话自欺欺人也没什么,但现在你都到这个位置了,要是还抱有这种侥幸,那恐怕……”

王棣的脸色微微变了。

在北宋一百年光景,学术界毫无争议的c位,就是王荆公王安石。

与荆公的儒学水平相比,韩琦失之粗拙、欧阳修失之浅薄、司马光失之狭隘;就算纵横上下,能够勉强与王安石的水平相抗衡的,也只有流放多年、久经沉淀,彻底改掉了轻佻习气的东坡先生——就算青壮年时的苏轼,论经术儒学,在王安石面前也走不过三个回合。

在新党刚刚建立,旧党集体围攻时,基本就是王安石一人挑战整个大宋学术界;而挑战的结果,是旧党君子基本对此闭口不提。而司马光掌权之后,哪怕尽废新法,也拿王安石的学术成果无可奈何——连反驳都做不到。当时的洛学二程坚决反对王安石的新学,但你看他们留下来的记录,对新学的批判基本是“居心不正”、“心邪”,从来不提具体的事实错误——政敌都只能批评立场没办法批评内容本身,那你可以想见这个学说的牢靠程度。

事实上,哪怕是旧党中人,都不能不承认王安石《三经新义》对尚书的注释天下无双,最多只是“价值观有问题”。

因此,书中王棣展现出来的水平,还不如他祖父十分之一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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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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