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不要太难为自己，你要宽慰些。”
王眉拍了拍她的肩膀，这几天来事情一茬接着一茬，她很担心褚红的身体，“你要振作起来，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褚红将脸上的愁痛收起来，“我可能要出一趟远门，归月居和漕运的事就麻烦你打理了。”
“还有城外的几个庄子，今年不收他们的粮食了，让他们缓一缓，冬天的时候棉衣依旧要发，漕运那边一结冰就立马停，不要老是侥幸，到时候被冻在湖中间可就闹笑话了。”
褚红想了想，又继续嘱咐她，“其他分行的账本之前收上来，我都一一对过了，以后的账就麻烦你和徐掌柜他们了。”
“再嘱咐徐掌柜，大坝那边也不要偷懒，石材都要用好的，工人的吃食也不要省了。”
王眉含泪点点头，她这段时间看的出来褚红的身体不是很好，可是这副交代后事的样子，听的人心里隐隐作痛。
“还有金兰，如果到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回来，就把南边屋子的钥匙给她吧。”
“后面要是她嫁人的话，你多看着点，有没有钱不重要，做人端正好对她好就行，她心性单纯又一门心思想着闯荡江湖，不要让她被人骗了，徐州他们几个大男人看不来那么细。”
说到后面好像也就只有这些了。
“我都记下了掌柜，你是要回幽州去吗？”
褚红抬眼看她。
她慌忙解释道，“我母亲前几天来的，本来是要一起过年的，但是路上风雪大耽搁了，所以推迟了几天一直到开春才过来。”
“她见过你了，但是她不敢见你。”
“要是她没有去说这门亲事，你就不用被害的千里迢迢漂泊到扬州来，她以为你死了，这些日子一直很后悔。”
褚红并不怨恨王媒婆，就算不是她也会有别人，真正要怨恨的是那些躲在背后的刽子手。
“代我向她问好，我一直都很感谢她，时间匆忙就不去拜会她老人家了。”
金兰的肩膀上挎着个包裹，匕首揣在腰间，不时伸头看望窗外，目光忐忑又焦急。
这一次背着他们走，一定不能被察觉到，要不然的话，她和褚红会一辈子被困死在那里的。
今年的春闱黄榜整整排到了第一百三十位，陛下大喜，放榜的第二日便下了诏令，解除宵禁要普天同庆百日，京都城日夜笙歌，灯火不灭。
“这里！他们在这里！”
一道身影从飞檐上落下，几个举着火把的官兵追着他朝一旁跑去。
另一侧，两道人影从一旁走出来，还未靠近城门身后便跟上了尾巴。
男人眼光一顿，对着后面道，“你先走。”
后面的那个矮一些的身影僵着身子不肯挪动，见他要发火才闷闷出声，“我不要走，你当年也是那么说的。”
高大的男人叹了口气，“你母亲看到你长大会很高兴的。”
而后语气变得坚定起来，“他们的目标是我，你要做的不是停留在这里浪费时间，而是像一只雄鹰一样飞回草原在那里拓展你的疆土。”
难道这一次他要再和父王分别十年吗？眼中隐约有泪花闪过，一旁的闹市里突然炸出了几朵烟花。
就在男人要走出去的时候，身后的那道身影拉住了他。
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一道身影上，女人穿着淡蓝色的衣裙，带着温和的目光落在一盏花灯上，久久离不开视线。
“我们都可以离开这里。”
旬兰茹停在一侧的花灯旁，想起了在扬州的日子。
她将那盏花灯拿起，那也是和赵衡初遇的日子，手指不由的收紧，眼神也越发凌厉起来，一定要让那狗太子血债血偿！
“姑娘，三文钱。”
看着已经被旬兰茹快要抓烂的荷花灯，小贩很怕她放下走人。
旬兰茹这才缓过神来，四下摸了摸并没有摸到银钱，肯定是出来的匆忙，钱袋忘拿了，脸上略微有些尴尬。
在小贩不满的眼神里，旬兰茹将头上的银钗取下，“你看这个行吗？”
“我这灯啊，做的好看河神喜欢，最灵验了，保证你不亏。”
一看就知道那是个好东西，小贩连忙点头，又递给她两盏荷花灯。
“祈福求财求姻缘那可是百试百灵，要在上面写上家人的名字吗？”
旬兰茹想了想，“劳烦用您的墨宝了。”
“我有一好友，最近疾病缠身，希望她健健康康一生顺遂。”
提笔写下之后，又写下了旬夫子的名讳，祈祷父亲一生健壮，安享晚年。
赵衡二字落笔之后，她愣然许久，直到笔尖的墨晕了下来，才在他的后面又写下旬兰茹三个字，若有来世，愿为连理。
将手里的荷花东放到湖边后，耳边突然响起了赵衡的话，他说愿望都是有来有去的，想要得到什么就要用什么去交换。
“信女在此起誓，若下一世能让我和赵衡再次相遇，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不等她说完，腰间被什么东西抵住了，随后是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呵斥的人声。
那样的声音她听过一次，是铠甲行军的声音。
“不要乱动。”
旬兰茹回头便看到了熟悉的少年模样，“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知不知道你阿姐有多担心？”
提起褚红，万松兴的眼眶微微一红。
“你到底闯了什么祸？为什么会招惹这么多禁军？”
看着越来越多穿着黑甲的人围了上来，她狠狠瞪了万松兴一眼，“你在扬州闯祸也就算了，要是褚红知道你死在这里，她一定会很难过的。”
少年脸上很快恢复了平静，面上带了几丝凶气，单手扣住她的脖子，“少说废话，你们中原女人惯会花言巧语。”
“不想让她死的话，就把东门打开！”
等到这事传进赵衡的耳朵里后，男人将书桌上的折子一把推了下来，目光缓缓抬起看着宫里跪了一地的宫人。
“太子妃为什么会出现在闹市？”一字一句的将这句话说完之后，众人更觉得背后冒阴风。
“殿下息怒！”大殿里乌泱泱的跪了一群人。
“她，她偷了宫女的衣服偷跑了出去。”一旁的宫女被吓得哆哆嗦嗦一句话也说不全。
说白了还是这群人不上心罢了，平时敷衍也就算了，最可恨的是在抓图鲁王的关键时刻他们竟然敢坏自己的好事。
冷冷看了一眼后，男人拿过一旁的弓转身出了屋子。
眼前的禁军个个虎视眈眈，抽出了明晃晃的大刀，没有谁想放过这种立功的好机会，能将图鲁王斩于刀下一定会青史留名。
“松开她！”
那一阵马嘶过后，黑甲林从的人群中走出了一道身影。
旬兰茹只觉得这道声音无比熟悉，她呆呆看着逆光一步步走过来的人影。
怎么会是他呢？不会的，不可能的。
“堂堂的图鲁王也只会躲在女人身后吗？”
万松兴手上的力道紧了紧，“少说废话，你们中原人奸诈狡猾，这又算得了些什么？”
赵衡轻轻笑了笑，“中原人奸诈狡猾？”
他的眼神落在万松兴的那只胳膊上，“还是褚红更为阴险呢？”
旬兰茹瞳孔微缩，百分之百的断定这个人就是赵衡！难怪这么些天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太子的真面目，他闹这么一出是做什么？只是为了试探自己有多爱他吗？看着自己这么疯狂的样子却躲在背后发笑吗？
“我猜你是看到了那一封信吧？”他的嘴角微微扬起，“信里说的也没错啊，一个低贱的异族杂种和堂堂一国太子，孰轻孰重站谁一边，聪明人都会做出选择。”
万松兴手上的力道更加收紧了，“你闭嘴！你就是一个小人！”
看到少年激动的神色，图鲁王在心中叹了口气，这种挑拨离间的小把戏只是糊弄小孩子的障眼法而已，可见那个和他一起长大的中原女人在他的心中分量有多重。
他是不会说破的，他的儿子是要游骋在草原上的雄鹰，怎么能被一个中原女人牵束情感？
看着已经快要翻白眼的旬兰茹，赵衡脸上已经没有了那种风轻云淡，“给他们让出一条路将东门打开！”
少年带着身后的图鲁王从这些曾经杀害过自己兄弟和亲人的视线中一步一步往城外走去。
路过男人眼前的时候，低头看到了她手里那盏还未放出去的荷花灯。
“我劝你千万不要为了让我难过，而做出让自己后悔终身的事。”
万松兴看了一眼自己身前的女人，有她在赵衡就有弱点，这种招数用一次就能用第二次。
“我才不像你们一样出尔反尔。”
城门外已经有人在那里接应，看见吐鲁王上马之后万松兴才松开了手，翻身上马朝着夜里狂奔。
城门上的赵衡缓缓抬手，将弓拉至满弦，而后三箭齐出。
少年靠着自己的直觉低头躲过了一箭，他恶狠狠地回眸瞪了城楼上的那人一眼。
前面的图鲁王闷哼一声，忍下疼痛轮着马鞭往前方跑去。
赵衡不屑地笑了一声，“这么多年，学也没学成个样子，真是失败。”
暗黑的夜色下，一辆马车悄悄靠近了运河旁。
“姐姐，我们真的要半夜走吗？”
自己当然是求之不得，比起白天夜晚更加隐蔽。
只是--她的目光看向一旁盯着窗外的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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