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去往A市的私人飞机准时启航。
落地后,沈岁降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让司机开往江家别墅。
今晚江烨和薄晚渝要在这里举办一场宴会,为了庆祝两个人的重修旧好。
沈岁降打算过去看看。
临下车之前,沈岁降接到了沈东舟的电话,他没有多想,如往常那样按下了接听,结果却听见了一道骄横的女声:“你是谁?”
沈岁降没有回答,只皱起了眉。
对面还在咄咄逼人地询问:“说话!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昨天和我男朋友打那么久电话,我男朋友还给你备注成宝贝?”
沈岁降一言不发地按了挂断,但很快对方又打了进来,他没有犹豫,直接把那号码加入了黑名单。
司机已经停好了车,并帮沈岁降拉开了车门,沈岁降刚走出去,手机铃声就再次响起。
这回是个陌生号码,沈岁降点了接听,刚才的女声又一次传来:“为什么一句话不说,你心虚了吗?”
沈岁降闭了闭眼,开口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沈东舟已经结婚了,太太并不是你。”
“那又怎样?等等……怎么听起来是个男的?”
沈岁降忽然觉得很心累。
对面那个女人的声音非常年轻,听着比他也大不了几岁,他说不出更多嘲讽的话。
沈岁降再次挂断电话,并把手机关机。
只是到底受了点影响,刚才的好心情已经荡然无存。
更糟糕的是,他的渴肤症又发作了,浑身的皮肤都开始隐隐泛疼。
虽然这次疼的并不厉害,却依旧让人不适。
抬头望去,太阳已经落山了,暮霭正低沉着,天空蒙上了一层灰暗色,沈岁降依靠着车门,想要稀释心中升起的烦躁,却无济于事。
还是难受。
沈岁降抬手攥住了自己的手腕,努力平复着呼吸。
他清楚自己的状况,说是渴肤症,其实也就是一种心理疾病,每次当他心情不好或者情绪上受到了刺激的时候,这病就有可能发作。
调整调整就好了。
会好的。
“少爷,您不进去吗?”跟来的助理问。
沈岁降放下了手,平静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自己进去。”
来都来了,他还是想看一眼薄从再走。
虽然他依旧没有做好用甜甜这个身份和薄从见面的准备,但薄从又不知道他是甜甜。
现在他是沈岁降,过来看看也无妨。
宴会厅里灯火辉煌,银质的餐具反射出水晶灯冷冽又璀璨的光,沈岁降迈步而入,视线越过觥筹交错的人群,想要搜寻到那一抹身影。
结果却什么都没看到。
江烨倒是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笑容殷切:“岁岁怎么来了呀,叔叔记得你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
沈岁降不想表现的太明显,就问道:“江辰呢?”
“还在那个俱乐部。”江烨说:“要不我现在把他叫回来陪你?”
沈岁降:“不用了。”
他又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江烨主动提起自己另一个儿子,顿时有点五味杂陈。
“我自己逛就行了,不用跟着我。”沈岁降说。
江烨客气道:“好,那你随便玩。”
在这样喧嚣的场合里,沈岁降的烦躁愈演愈烈,渴肤症也跟着加重了。
他打算再看一圈,如果还是看不到薄从,那就离开。
可惜薄从好像真的不在。
沈岁降难免有些失望,正准备出门,但就在这个时候,却突然有个人攥住了他的手腕。
那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样貌平平,带着满身的酒气,他拉着沈岁降,言语轻佻:“来,陪我喝一杯酒。”
沈岁降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放手。”
男人因为这一眼浑身都酥了。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少年,又纯,又嫩,又漂亮,像凛冬枝头的一捧白雪。
实在是太出挑的样貌了,显得和这个极尽奢华的宴会厅格格不入,叫人见之忘俗。
男人不仅没放手,态度还愈发恶劣:“你装什么呢小贱货?长成这样还来这种地方,不就是为了找金主吗?”
借着酒劲,男人打量着他,肆无忌惮地道:“说吧,你什么价位的,老子不差钱,今晚就要玩你。”
沈岁降忽然笑了。
在来这个宴会厅之前,他的渴肤症就发作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好,然而当有人触碰到他的时候,他感受到的不是缓解,而是浓烈的排斥。
明明肌肤在渴望被触碰,为什么会没有用呢?
为什么会没有用?
沈岁降甩开了男人的手,又抡起旁边沉重的椅子,朝着男人狠狠砸去。
“砰砰砰!”
男人躲避不了,整个人被砸得瘫倒在地。
因为这突然的变故,周围一片哗然,可沈岁降却根本不在乎。
他转身拿了一整瓶红酒,尽数浇在那男人头顶,随后又从侍者的托盘里取了一条干净的湿毛巾,重重地擦拭刚才被攥过的手腕。
薄嫩的皮肤很快就透了红。
江烨匆匆赶来,让保镖按住了那打算爬起来的男人,又赶在男人说污言秽语之前将其嘴巴捂住,押着他跪在沈岁降面前。
“这人惹到你了吗?我让他给你道歉。”江烨根本不问前因后果。
“不需要了。”沈岁降把湿毛巾扔掉,转身就走,没再看这里一眼。
走出宴会厅后,晚夏的暖风迎面吹来,本该是惬意的时候,沈岁降却觉得呼吸困难。
等候的助理看他脸色不对,关心地问:“少爷,你还好吗?”
“我没事,你和司机下班吧,我自己回去。”沈岁降说。
“好的。”
这里距离沈家别墅很近,助理当他想走路散心,便没有多说,只让保镖远远地跟着。
周围安静之后,沈岁降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好痛好痛好痛。
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都像是被针扎过,无法言说的疼痛逐渐遍布至四肢百骸,每走一步路对他来说都是折磨。
到底要怎么办?
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渴望被拥抱被触碰被抚摸,但同时他又知道即使得到了这些也依旧无济于事。
他尝试过了,没有用。
无论是父亲还是弟弟妹妹又或是其他朋友,和他们短暂地肌肤相触带来的感受完全无法消解那种深入骨髓的痛感。
他还是好疼。
他依然好疼。
根本无药可救。
耳边仿佛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声,周遭的一切都像是在模糊着倒退,沈岁降身体摇晃,眼前晕眩,就那样被一颗石子绊倒在了路上。
“少爷!”远处的保镖匆匆赶来,想要将沈岁降扶起。
沈岁降却抱着腿坐在路上,冷冷开口:“离我远点。”
“可是少爷你好像受伤了,不需要我们背你回去吗?”保镖不太放心。
“不需要,让我自己呆会儿。”
他都这样说了,保镖也只能往后退。
沈岁降又补充说:“去百米开外。”
保镖只能继续退。
等确认身边无人之后,沈岁降才重新哭了起来。
他的膝盖被石子划破了,伤口处泛起了尖锐的疼,可这点疼痛和渴肤症带来的难受比起来又显得无足轻重。
他应该怎么办呢?
难道只有更亲密的接触才能缓解他的症状吗?
可他又不想跟人建立更亲密的关系。
沈岁降把脸颊埋在臂弯里,一个人无声地哭着。
各种委屈和难过汹涌而来,以至于大滴大滴的眼泪无法阻挡,就那样哗啦啦地夺眶而出。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有一瞬,忽然有炽亮的灯光落在了沈岁降身上。
沈岁降想要起身,却因为久坐腿麻而没能立马站起。
有一辆车行驶而来,停在了不远处。
车灯没有关,一个挺拔的身影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由于背着光,沈岁降没能在第一时间看清那人的样貌,只觉得他很高很高,还有种令人恍惚的熟悉感。
“你还好吗?”年轻俊美的男人半蹲在他面前。
眨去眼里朦胧的水雾后,沈岁降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长相。
那是一张帅到极致的脸,皮相和骨相都堪称完美,无论是从哪个角度看都英俊得无法挑剔。
但最令人难忘的还是那双深邃的绿色眼眸,那颜色非常特别,像是冬天里被冰封的碧湖,对视的时候总让人感觉寂静又幽远。
沈岁降自然认识这个人。
这是Elivs,也是薄从。
他在宴会厅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的人,竟然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闯入他视野,来到他面前。
沈岁降渐渐停止了哭声,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薄从注意到了他膝盖上的伤,眉头一皱:“疼不疼?”
沈岁降摇头。
然而下一秒,他就双脚离地,被人轻巧地打横抱起。
“你你你……”
沈岁降没能把话说完,因为在薄从触碰到他肌肤的一瞬间,那些原本如附骨之疽一样难以拔除的疼痛忽然就消失了。
他现在能感受到的只有肌肤相触带来的满足。
沈岁降呆住了,用水润透亮的杏眼懵懵地看向抱着他的人。
薄从跟他解释:“我送你去医院。”
沈岁降迟缓地应声:“哦。”
就在他即将被抱上车的时候,百米之外的保镖也追了上来。
眼看着可能爆发冲突,沈岁降终于回神,他先是跟保镖表示自己没事,又晃了晃腿,对薄从轻声撒娇:“不去医院,你抱我回家吧。”
薄从微垂着眼帘看过来。
沈岁降被看得心头一跳,他想,难不成薄从听出了他的声音,认出了他是甜甜?
但薄从并没有多说,只道:“好。”
沈岁降悄悄松了一口气,还假装若无其事地把手搭到青年的后颈上,轻轻蹭了两下。
果然好舒服。
肌肤贴着肌肤的触感让沈岁降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那模样像极了餍足的猫。
薄从脚步微顿,忽然停下来看他。
沈岁降稍显心虚:“你是不知道该怎么走吗?”
薄从选择配合:“嗯。”
沈岁降随意点了个保镖:“小王去带一下路。”
那保镖点了点头,到前面去了。
夜晚仿佛变得无比宁静,洒下来的月光也远比平时温柔,沈岁降窝在薄从怀里,感受着他温暖结实的臂膀,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闻着他身上那股清新冷冽的木质香,忽然觉得整个人都安定了下来。
要是这条路能长一点、再长一点就好了。
可惜他们还是很快走到了尽头。
别墅门口,管家匆匆而来,担忧地询问:“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沈岁降说:“只是摔了一下,没什么大碍,去帮我拿医药箱吧。”
薄从把他抱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半跪在地毯上查看他的伤口。
沈岁降感觉自己脸颊有轻微的发烫。
“我帮你处理。”薄从握着他脚踝道。
“哦。”沈岁降没拒绝,还对过来的管家示意:“把医药箱给他。”
管家有点不明所以,也不太放心,便出声询问:“少爷,这位是……”
沈岁降沉默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介绍。
要怎么说呢?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薄从朝着他看来。
那双冷寂的绿色眼眸注视着他,和他无声地对望。
然后薄从先开了口,薄从说:“好久不见,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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