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说这不是一个好的开始——灵息盯着眼前山呼神仙狂热叩拜的人如此想。
在她骑着白鹿从天而降，一掌拍死追击伤人的熊罴，还因为打出暴击，梨花漫天特效叠加凤凰匝地特效后，哭号的逃跑的人都连爬带滚，扑通跪下朝她磕头参拜。
陈季惶然又激动，是神仙，世上真有神仙！神仙竟来救我！
神女裹一袭素纱，腰间环珮玲然，头顶霓虹，肤光胜雪，一双眼睛乌沉沉似山中寒玉，清冷湛然。看她皓腕上一双通碧翠环，耳缀粉玉珍珠，岂是凡间俗物？他在郡守家里也没见过这样的好东西。当然，那风神灵秀的相貌，洞晓尘寰的气质，更是神女的佐证！
灵息手持玉笛，目视苍生，鼻间隐隐闻到一股腥臊味，这也可以理解，丈余高的熊罴，谁见了都得五谷轮回一把。等他们安静下来，方端着飘渺从容的神态垂眸发问：
“吾自姑射山而来，云游至此，未知宝地何处？”
亭长陈季伏地埋首：“小人从南郑县往汉中郡运粮，就快到了，哪知这熊罴在林子里招手，远远看去和人似的，还以为是粮官骑马催了……幸好有神女！”
小兵脚夫山呼拜谢，有的人磕头磕出血，有的人就地许愿念念有词。
灵息微微点头，止住吹捧之语：“如此，吾便护送尔等一程，方全你我相逢之缘。”
南郑，汉中？
她得搞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刚睁眼时，是满目苍翠，林风肃肃。
灵息记得睡前她在巴蜀打坐顺便整理背包，准备调整一下她的洞天仙境，却忽然困意袭来，伏在桌上睡着了。
她骑着白鹿在山间漫无目的地游荡，思绪飘飞。这算什么情况？穿越到哪了？是时间穿越还是空间穿越？现在是数据体还是AI？
她穿成了自己的角色，不止一个。
能吹笛能弹琴，能转扇子能提刀，至于仙姿佚貌的面庞，她对着镜子照了半天也没看出来是哪个游戏的数据。
周遭环境并不像游戏里的地图建模间疏有致，反而充满了原始气息，草木葳蕤，山川险峭，最重要的是——没有路。白鹿轻灵的脚步总是被横生枝桠拦住，需要跳一下越过陡峭山坡或葱茏灌木。
抛却目前处境，这风景还是不错的，还能亲身体验游戏道具，衣柜全清，装备顶级，战力前三，如果真穿进游戏里遇到NPC，那应该是最还原的MMORPG了吧？
直到她遇见这队运粮人。
好像……跟NPC不一样？南郑汉中也不是游戏里的地名，哪个都不是。
没错，为了最优体验她的设备都是顶配，因为多开游戏真的很有趣啊，游戏厂商打得你死我活关玩家什么事？她只需要享受游戏顺便看乐子对比就好啊。
为了照顾运粮队的速度，灵息把白鹿换成了马车。异花香木，嵌玉镶珠，六匹雪白无一丝杂色的骏马身披宝甲，彩带当风，足下生云，慢悠悠走在崎岖小路上，如履平地，震碎了运粮队的眼球。
这下谁说她不是神女？
这些运粮的脚夫瘦得可怜，却个个负着庞大的粮袋，压弯了本就不挺拔的脊梁，驴都撑不住要人爱惜些，拿走过多的粮袋，人却无人爱惜。
灵息表示可以放些到她的车上，还没等陈季一个箭步上来阻止，脚夫们就畏怯地摇头拒绝了。
“小人们哪能用神女的车，负戴不碍事。”
“正是正是！”陈季拿了一袋，龇牙咧嘴地背负上。
神女目露慈悲，悠悠长叹：“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陈季背着粮一边喘一边兴奋：“这是屈原的诗！神女也知道屈原吗！”他在郡守府听过，还拍马屁说郡守辞赋一流当世大家，自然，被狠狠教育了。
钓到了，这人果然懂一点书，有屈原，起码是屈原当世或之后的时代。灵息轻轻颔首：“昔年遨游沧海，曾于云端听见有人吟诗高歌，其声情致真切，令人观之忘归，故而记下这词赋。”
“可惜投江死了，不然我大秦一定好好待他，虎狼之国怎么了……”他喘得厉害，后面的话根本听不清。
大秦……
“跟不上么？倒不必勉力前行。”灵息已经把速度拉到最低，饶是如此隔一会就拉开好大一段距离，人人汗流浃背，面容枯槁，又慌里慌张地驮着粮袋押着驴车赶上来。
“神女不知，这是运给前方的军粮，耽搁不得。赵国饥荒没过多久，哪有粮？还不是要我们运嘛。”
赵国……
“想来此地物产丰饶，生计不愁。”
“哪里——”一个脚夫嘟囔一句，立刻被陈季狠瞪一眼：“神女莫听他瞎说，我们这里，可没闹饥荒！”
灵息眨眨眼，微笑道：“那就是其他地方闹过了？”
汉中，大秦，赵国，饥荒，她应该穿到战国了，正是秦赵攻伐的时候，是不太熟悉的历史。至于具体时间，在位者谁，历史小白慢慢摸清也没太大用处，不如端好神女人设，见机行事。
“什么都瞒不过神女，我们南郑还能吃得上麦饭，其他地方嘛……”
刚刚嘟囔的脚夫向前凑了凑：“神女，小人是湘水亭的，粮食欠收，是里正亭长带我们去山里打猎采荒，这才熬过去。”
灵息看他面黄肌瘦，还要背负那么重的粮袋，再次让他们把粮袋放上马车。
又被推脱掉了。
这就是古之顺民吗？
秦律严苛，治下百姓生不起一点僭越之心，已是正午，陈季只让人略坐两刻，喝饱水再上路。
“为何不用饭？”
脚夫们眼馋地盯着粮袋，一边拼命喝水：“粮食要交足数咧，不足可不成。嘿嘿那熊罴倒是……赶不上嘛，今晚之前要交粮到汉中，不然炮制了那熊，香得很……小人已用过朝食了，就是饿得快，晚上再炮制了它，大吃一顿！”
灵息微微一叹，拿出一百碗腊八粥，让他们一一领走：“吾曾去西天听经闻法：苦修劳身，难证大道。佛祖宴请诸仙，案上只是一碗粥。吾得了这道食方，随意烹制，便赠予尔等解饥。”她点过人数，刚好一百人。
神仙吃的东西……人们眼中燃起狂热。
“只是一碗粥罢了，并无延年益寿，脱凡登仙之用。”灵息打个补丁，又拿出一百个大肉包，先秦时期平民好像只能吃炖煮的东西，得来点干粮，粥顶什么用。
“多谢神女！多谢神女！小人回去给神女供神祠！”
“小人朋友是铁匠，给神女塑像！”
“小人，小人日日给神女祈福！”
这团雪白柔软的吃食咬下去香极了，里面还有一大块肉！肉汁流到手上慌得去舔，生怕漏了一滴。粥米是极细的，和剌嗓子的麦饭不同，入口即化，还放了许多他不识得的东西，甜过他小时偷的蜂蜜。
姑射山神女的人设立得是不是不太对？吸风饮露的神人却拿出庖厨之物。灵息迷茫了一瞬，面上仍从容淡然：“山水有相逢，已是临别之际，因感念民生多艰，吾便赠尔等一物，以解饥饿困顿之苦。”
话音刚落，地上就多了一堆黄澄澄圆溜溜的东西。
“此物名为土豆，亩产千斤。吾不通农事，只晓得发芽不可食，食之中毒，不可连年耕种，易于减产。此外种种，还需诸位勤勉农业，探寻方法了。”本来可以亩产三千，但考虑先秦的种植技术，灵息打了个折。
亩产千斤！运粮队的狂热气氛已经达到顶点，有的人高兴得蹦起来，洒了粥出去，又趴着一点点将粥米吃净。这样好吃的粥，他第一次吃呢，这辈子也吃不上这么好的粥了。
有的人探头探脑，坐等陈季发种，使劲嗅闻周围甜粥肉味的味道，盘算着要怎么开一块田，种自己分到的土豆，这可是神仙赐的种子！以后都不会挨饿了！
凑上来的那个脚夫望着土豆哭，都说“赵为号，秦为笑，以为不信，视地之生毛。”地生毛他没见过，他也笑不出来，赵国饥荒，他也险些饿死啊！去年刚生的小娃没养活，父母是早就去了，阿兄征了兵去赵国打仗，家信不见，他跟着里正去山里打猎下伏，一家人才熬过去。
如今好了，有亩产千斤的神种！等他们手舞足蹈狂欢过后，早不见了神女的踪影。
“可惜不知道神女名号。”
“神女不是说姑射山吗，那就是姑射神女。”
“还以为是我们巫山的咧。”
“做你的梦……”
瓷碗装着土豆，扣在胸口处，鼓鼓囊囊，热乎乎的，苍天在上，竟让他们遇见了神女！不仅打死熊罴救了他们，还给粥吃！还给粮种！回去可得好好拜拜！
一人一只土豆，还有剩余，陈季指挥人装上粮车，这些良种要上交给郡守，再禀报神女之事。
日落黄昏，霭霭浮光照在林间大地，半空中忽然跳出一个少女，正是不见踪影的灵息。她刚才进了自己的洞天仙境，几个游戏的云山重楼堆作一块，原本错落有致的构造显得有些怪异，好在风格相似，灵息忙活半天，把仙山花树宫阙小院都规整好，满意点头，完全可以开始退休生活了！
不过……她犹犹豫豫召出白鹿，又改唤云鹤，乘鹤飞向东方。
一时感叹就给了土豆，不合人设，失策失策。以后绝不介入，用浅薄的智商挑战八百个心眼子的古人，但围观古人总是令人激动的。六国统一的顺序是什么来着？喊什么去演戏？或许此时咸阳宫里，坐的就是他呢。
谁不喜欢迷人的老祖宗啊！
千古一帝！秦王扫**，虎视何雄哉。能亲眼见历史，灵息的心砰砰跳动起来。悄默声的看男神一眼也没什么？说不定能看见少年版嬴政批阅奏折呢？何况也不一定看到，里面坐的是他爷爷或他爹。
她总要看看此时秦王何人，再隐居洞天。
梦女自割腿肉，文笔复健瞎写，考据能力一般，如果与史实有出入那就是我吃掉了。
“秦王政十九年，民大饥。”史书没写为什么大饥，就当赵国地震饥荒粮食欠收，秦国也欠收吧。
“赵为号，秦为笑，以为不信，视地之生毛。”赵国民谣，史书记载了很多地震后地生毛的现象，有白毛褐毛黑毛，有人说真菌，有人说冰晶，蠢作者想不出来，只能当背景板用了。
土豆现代亩产两千斤到五千斤，秦时一斤等于半斤左右，一千斤大概是今天的五百斤，0.7秦亩约等于一市亩，除去农肥等因素，差不多差不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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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怎么不算神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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