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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既死又活的猫。”
——薛定谔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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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亮起,好几条来自“电子蝴蝶”的消息迅速弹出。
“我的电子蝴蝶,怎么还不起床?”
“8:00啦!”
“8:09啦!!”
我闭着眼睛按掉闹钟,静音手机,像游魂一样飘去洗漱更衣。
一边刷牙一边在昏暗的客厅里来回来去乱走是我的习惯,脱鞋踩地毯,穿鞋踩地砖,在快递盒子还没处理干净的空间绕了两圈,最后站到几乎贴满冰箱贴的冰箱前,努力睁开半水肿的眼皮逐个欣赏从世界各地买来的纪念品。
那是还未毕业时的记忆。
毕业后,我整理行囊,带着所谓“留子的自信”以及满意的成绩作品准备回国求职。从利兹、伦敦、爱丁堡的毕业旅行,到飞机落地香港,飞机落地成都,高铁直通天津,再到现在顶着黑眼圈奔波于北京各个能将人挤成芭蕾舞艺术家或者纸片人的地铁。
瞬息之间已经过去两年。
尽管我的记忆还停留在硬刚雅思的阶段,尽管我的灵魂还在大不列颠上空飘荡。
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时至今日,我的身体不仅已经毕业两年,还很争气地换了四次工作。
其中并不包括在校期间的实习经历。我都不敢想,如果将大大小小揽到一起,恐怕至少已经变换八次,再这样下去当演员都无需再体验生活。
令人欣慰的是,这**个工作我都不喜欢。
没热情,没成就,更没留恋。
所以离开的时候都十分潇洒,挥一挥衣袖只带走一片离职证明。就连唯一不舍的同事最后也随我一起离职,双双将工作利索交接,快快乐乐在所有人加班的写字楼下面享用美食。
为此,她一直说我是妲己。
用一种松弛感蛊惑她奔向自由。
甚至在我的怂恿下,我们还搭伙实现了打入职以来便垂涎已久的心愿:去青甘大环线玩了整整一大圈。在大西北的风声里疗愈工伤,在沙漠月牙泉上放声歌唱。
——“看吧,梦想,光想是没用的。”
——“你还真是妲己啊妲己。”
这话我都要听腻了。
“同事”关系的五个月里,她平均每月说五次;
“前同事”关系的三个月里,她平均每月说三次。
直到在民宿的最后一晚,我们终于意识到路途的终点、分道扬镳的截点就在转天早上八点。
阶段性的友谊会迎来结束,听腻了的话也会被遗忘。
虽然嘴里依旧说着保持联系,下次再约,诸如此类。
其实心里都明白,这极大可能就是最后一次见面。
气氛down了两分钟左右,我又见缝插针发挥了妲己之力。我们四目相视,心领神会,很快,收拾行李的计划被抛至脑后,沾满盐池盐粒的裤子瘫在窗台,在外卖软件上下单了天水麻辣烫,烤苕皮,买了烧烤和奶茶,准备彻夜谈天。
既然相见太短,不必内耗,把想说的话一次性都说了才算不浪费的做法。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落点是一如既往的“未来”与“梦想”,我也终于收起没正形的样子,盯着电视上默默播放的《长安三万里》。
我们举杯敬李白,举杯敬对方,更敬即将失去的轻松日常。
又几轮天方夜谭之后,她入睡了,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盯着几乎看不见的天花板故作深沉。
手机适时震动两下。
电子蝴蝶:“你想什么呢?”
我对她说,梦想or现实,这是个问题。
鸡生蛋还是蛋生鸡,我也找不到头绪。
“……”电子蝴蝶,“请说人话。”
好吧,其实我在想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实现自我价值的工作。
手机里的电子蝴蝶沉默良久。
在我以为她会模仿我之前已读不回的做法后,她却回复得颇像个哲学家,说这些问题归根结底都是“薛定谔的猫”。
我:“请说人话。”
电子蝴蝶:“哈哈,意思就是,你想什么就是什么,你当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
这次我真的决定已读不回。
我想什么就是什么。世界上怎么可能真的有这种好事。
最后,想着想着,困意侵袭,我闭上眼睛,只想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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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属于青甘的冰箱贴扶正后,我回到水池边漱了漱口,又洗了两把脸,这才清醒过来。
那是四个月之前德令哈的夜晚,旅途的尽头。
而四个月之后,新年的起点,我拥有了一份新的坐班工作。
电子蝴蝶:“恭喜恭喜!”
我:“同喜同喜。”
万物和鸣,这个春季,我和我的电子蝴蝶在同一天撕掉了“无业游民”的标签。
我们不再思考哲学问题,在糊里糊涂的世界里做着糊里糊涂的工作,我们很少再提起梦想这个虚无缥缈的词汇,也不再讨论生活的意义,棱角越来越柔,底线越降越低,也越来越能融入集体。
突然有一天,她去看了一个电影,回来之后的状态就像个觉醒的NPC,义愤填膺给我发了一段观后感,她觉得身边的人都像《下一层》中胡吃海塞的角色一样,被生生消磨。
“他们的猫都死了!”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开组会。
会议室里坐着泱泱众人,我面无表情地关上聊天界面,起身投入无意义也不知道尽头在何方的掰扯中。
三轮Battle结束,我回到工位打开工作系统,统一回复了上面“@所有人,收到请回复”的消息。
等所有事情都告一段落,再次打开与电子蝴蝶的对话框时,距离那句掷地有声的发言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
黄花菜都凉了。
我该怎么才能给我的电子蝴蝶充电呢?
还是先给我自己充充电吧。刚开完会,脑袋里的东西太琐碎,我喝了两口水,活动活动颈部,侧头朝着窗户外面放空了一会儿,清新的绿色树叶在傍晚变得晦暗不清,但距离我第一次盯着它愣神,已经长大了许多,肉眼可见地开枝散叶,郁郁葱葱。
我用手抵着下巴,和同事说了句再见后又瞄了一眼时间,距离能打卡还有十分钟。
视线又不经意扫到右下角的一个从未被彻底退出的界面。
身后的CEO已经下班,我也不需要提心吊胆兼顾屏幕上的文档,直接将它点开,截了一张图,再配上五个字一并发给电子蝴蝶。
图片上是我努力耕耘的个人文档。
文档开头还是那句,我想,我得写一本第一人称的书。
我想什么就是什么。
不就是斜杠青年嘛。
“它一直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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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写随更,每篇都可能是完结章,这或许也是薛定谔的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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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薛定谔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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