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终于姗姗来临，带着冬日特有的清冽与温柔。
“秦逸～”伊然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来，语气里带着一丝撒娇般的无措，尾音轻轻一扬，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在试探地蹭着他心头，“糟了！我数学考砸了！”她咬着下唇，低头盯着试卷上鲜红的批注，指尖在电话听筒上不自觉地绞紧，心跳隐隐加快。
电话那头短暂的沉默让她更紧张。
“是有很多题没明白吗？”秦逸终于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沉静，细细浸润着她焦躁的情绪，“其他科呢？”
伊然垂着头，眼神有些黯淡：“就只有数学。有好几道大题做错了。”她语气轻轻的，带着点懊恼和泄气，像是在小声认错，又像在撒娇地等他回应。
“那你要不要我明天过来帮你补补？”秦逸顿了顿，声音低低的，轻而柔软，“趁着假期，我帮你恶补一下吧。”
伊然的心猛然一跳，仿佛有只蝴蝶在胸口忽然扑腾着翅膀飞起来。她几乎是立刻坐直了身子，眼睛亮了起来，声音里掩不住那份惊喜：“真的吗？你来我家帮我补课？”
她咬了咬下唇，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那抹笑意止都止不住，整颗心都被甜味填得满满的。
——
第二天早上，阳光穿透厚重的云层，温柔地洒落在窗台。伊然起得很早，站在镜前来回打量了好几遍自己。淡蓝色针织衫搭配浅灰色居家裤，她站在镜前，头发柔顺地披着，眉眼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和雀跃。”
——这是秦逸第一次来她家。
前一天，她花了一整个下午仔细打扫，从地板到书架，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甚至连每本书的封面都认真擦拭了一遍。
门铃响起的那一刻，她的心猛地提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门前。拉开门的瞬间，阳光正好洒在门口，光影在他肩头柔和地铺开。
秦逸站在门外，黑色卫衣外披一件米白色外套，肩背挺直，眉眼在逆光中被描出干净柔和的轮廓。他看向她，眼神微亮，像是有点惊讶于她今天的样子。
“进来吧！”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故作轻松地伸手摆出夸张的欢迎姿势，试图用俏皮掩饰心里的紧张。
秦逸抬脚踏进她的家，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你一个人在家？你家里人呢？”
“我爸妈调去国外了，奶奶前几天去姑妈家，年前才回来。”伊然语气轻描淡写，像是在陈述一件早已习惯的事，但内心却因为这片刻的独处而泛起了止不住的波澜。
这个空间，第一次被他填满，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世界从今天起，有了他的轮廓。
秦逸第一次真正走进她的生活空间。家里宽敞整洁，四房两厅，客厅墙上挂着几幅笔力遒劲的书法和水墨画，阳光透过纱帘斜斜地洒落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香与花香。
她的房间清新温柔，墙上挂着两幅人像高度色调柔和的星座拼图 ——— 一幅是她的巨蟹座，而另一幅是他的摩羯座，淡黄色与浅蓝色的家具搭配得恰到好处，窗台边几盆多肉葱翠蓬勃。书房里，一架立式钢琴静静伫立，琴盖上摊着几本谱子。秦逸看了一眼，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她会弹琴。
“来，坐。”她推了推他的后背，领着他坐到书桌旁。拉开椅子后，她忽然俯身，表情故作严肃地对他鞠了一躬：“秦学长，我的数学成绩，就全靠你拯救了！”
她眉眼弯弯，声音软软的，像一片月亮落进湖心。
秦逸低低地笑了一下，眼角柔了几分，那笑意浅浅的，却很温暖。
“我去给你准备点热茶和小吃，你等我一下！”她指了指厨房方向，脚步轻快得像要蹦起来，嘴角藏不住的笑意早已先一步泄了底。
秦逸坐在书桌前，随手翻开她的数学练习册，眉头轻轻皱起。页面上圈圈叉叉密密麻麻，她的一些解题逻辑还很混乱。这时书堆下有一本蓝绿色的小本子掉落在地，他伸手捡起的时候看到封面绘着一个细致的心形图案，中间端正写着一个“逸”字——笔迹干净有力，却透着某种小心翼翼的认真，扉页的一张过塑的紫荆叶片一并滑了出来，他认得这片树叶是他们第一次约会时，他随手捡起递给她的。
他怔了一下，迟疑了片刻，还是伸手，轻轻翻开了那本本子。
那是一本日记。
从高一写起，一页页，都是关于他的。
他在阳光下走过的剪影，他们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因他一个眼神而心动一天的悸然，还有他某次替她挡住车的动作，她竟感动得在日记里写了一整页……
字迹密密麻麻，像铺陈了一整段她只属于他的青春。
她的喜欢，是一点点叠加的，是细水长流的，是把所有的“我想你”都藏在沉默里的。
他一页页翻过去，心也跟着一点点被揪紧。
他翻过“一个月没说话”的酸涩，掠过“严丽的质疑”的不安。
那些她藏着的靠近，那些他假装没看见的温柔，一页页，不动声色地，翻动着他的防线。
直到那一句——
“我有时候觉得，自己的这种喜欢真的很孤独。”
他怔住了。
那一瞬间，像有根弦忽然崩断。喉结剧烈滚动，日记本在指间发出细微的‘哗哗’声。
他看见那一个个她自言自语的瞬间，仿佛终于明白，那些他装作没看见的靠近、那些他以为风一吹就会散的温柔，其实从来都没走远。
这不是几天的喜欢，而是一段漫长而克制的等待，是她用将近两年的时间、一颗热烈的心，默默为他守着的光。
就在此时，门轻轻被推开。伊然端着一只托盘走进来，蒸腾的茶香混着点心甜香在空气中散开。她笑着喊：“茶来啦——”却在抬头的瞬间，笑容僵在脸上。
秦逸手中捏着那本蓝绿色日记，阳光不偏不倚地落在她写满心事的某一页。
死寂般的沉默里，托盘猛地倾斜。青瓷杯坠地的脆响，混着滚烫茶水泼溅的声音，在房间里炸开。她脸色瞬间煞白，踉跄着冲上前，一把抢过日记本，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有没有烫到？”秦逸几乎是同时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声响。他的声音带着颤意，目光紧锁在她手背上晕开的红痕。
她几乎不敢相信，他看到的是哪一页？是她写着“想他想到哭”的那一篇？
还是……她偷偷写下他胸膛温度的那一页？
“没……没事。”她喉咙发紧，往后退时撞上书桌，后腰传来钝痛。放在书桌上的钢笔随即“嗒”的一声滚落在地上。还没等她反应，他已经欺身上前，掌心带着薄茧的温度捧住她的脸。
呼吸交织在一起，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晃动的阴影。下一秒，带着体温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一切安静下来，只剩下彼此的心跳。
伊然整个人怔住了，眼睛睁大，脑海空白，像突然坠入无重力的宇宙。脸颊“腾”地一下烧得通红，连指尖都不知该往哪放，只能僵在原地。日记本“啪”的一声从松懈的指尖滑落在地。
她缓缓闭上眼，感受到他的气息、唇间传来的温度，还有那份藏在沉默里的情意。
这是她的初吻。
带着他身上的味道，也带着她喜欢了将近两年的全部温柔。
秦逸轻轻收紧怀抱，闭着眼，却控制不住那点湿意滑落眼角。
他朦胧的张开双眼，看见她紧闭的眼睛，近在咫尺的睫毛，她的颤抖，她不安的小动作，她所有的情绪，他都尽收眼底。那一刻，他终于不再躲，也不想再逃。
他慢慢松开她，双手仍捧着她的脸，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深情，低声开口：“谢谢你，辛苦了……傻瓜。”
他的声音低低的，却仿佛一把钥匙，将她心底那片最柔软的地方轻轻打开。
伊然怔怔望着他，唇边还残留着刚刚的温度。心跳快得无法平复。
她慌乱地退后几步，眼神飘忽，耳根烧得通红，像要冒烟。她飞快地蹲下去，装作认真地捡地上的杯子和点心，动作慌张得像在逃跑。
瓷片在她指尖硌得生疼，她却固执地捡拾着地上的碎片，指甲缝里渗进茶水的温热。秦逸想说些什么，喉结动了动，最终只弯腰帮她捡起半块掉在脚边的点心。
她突然起身，撞翻了身后的椅子。逃跑般冲出门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椅子腿刮擦地板的声响——那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像极了她失序的心跳。
房门被迅速地关上，隔绝了客厅的光线。伊然冲进厨房，背靠冰凉的墙壁一动不动，头发垂落遮住泛红的脸颊。她捏了一下自己的脸，又摸了摸嘴唇。那抹残留的温热还在，却像一点点吞没了她原本坚硬的壳。
她忽然明白了——
那个偷偷把喜欢写在日记本里的自己，好像，再也回不去了。
而书房里，秦逸站在散落的日记旁，望着紧闭的房门。阳光透过纱帘将他的影子拉长，斜斜投在书桌上她未写完的数学草稿上。他捡起日记和滚落的钢笔，等待的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
伊然日记小结：
2006-01-23
我擦净每处微尘，
阳光调至最温存，
门扉轻启等一人。
这方小天地，
已备好所有晨昏，
只待你脚步声近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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