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初低着头,不发一言,冷冰冰的,直到听到百薇和竹沥的声音,抬头疑惑的望着眼前人。
她没有听错,两个近卫押着双手被绑的两个孩子进入厅堂。
“阿姐!”百薇喊了一声,瞪大眼睛,疑惑不解地看向燕驰,“姐夫,你派人抓我们?”
竹沥始终没吭声,只是扫了眼四周。
周云初终于不再沉默,疯了般挣扎,颤抖地厉害:“你疯了吗?你抓他们做什么?”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磕碰一点皮的,好好养着。不过,你要是跑了,我就不保证了。”
燕驰单手就箍着她,任凭她怎么挣扎,也挣脱不了一点。
他有的是时间,她不说,他就关着他们一辈子。
周云初眼前发黑,喉咙滞涩:“别碰他们。”
燕驰“哎”了一声,“也是我弟弟妹妹,我怎么舍得呢。”怀里人脸色发白,他压根就没碰他们一根头发,她就吓成这个样。
周云初深呼吸,咽了下口水,避免自己声音颤抖,“你放了他们吧,你想抓他们,还不是易如反掌。”
“看你表现。”他偏头仔细观察着周云初的神色。
周云初闭着眼睛,疲惫难受,“你想折磨人,就折磨我好了。”
燕驰看了眼怀里人这副纤瘦身子,小胳膊一掐一个红印子,就榻上那点事情,多折腾几回,她就不行了。
苦夏,她都能养一个月,折腾她,苦的还不是他自己,生活质量直线下降。
“阿姐,你别求他。今天能抓我们威胁你,明天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竹沥冷声道。
燕驰冷眼看着小屁孩,打小孩这种事情,他才懒的做,显得他以大欺小。
况且,他又不是真的想怎么样,吓唬吓唬周云初而已。
“是我对你不好吗?你要什么,我没给你。”燕驰无奈的看着她,他很困惑,他跟周云初感情还算可以,甚至蜜里调油。
哪怕周云初隐瞒他的事情一件连着一件,他都可以不计较,但是唯独她离开,这件事,不能接受。
周云初沉默,几度调整自己呼吸,最后柔声道:“你对我很好,所以不管去哪,都会和你一起,不会离开你,过两年,我希望我们一起去临安,可以吗?”
作为一名大夫,面对病人时不时的抽风发病,周云初艰难地按住自己。
她要做的,不是跟他一起发疯,不是哭泣,而是不论用什么手段,都得安抚住,防止病情扩散。
燕驰怔了一会,指尖抚上她的脸,这双清澈干净的眼睛,直视着他。
“这么喜欢临安,临安到底有谁在那里?”
周云初真的快窒息了,硬着头皮道:“临安有西湖醋鱼!”
烦死了!她打不过他,但凡能揍他一顿,她早就下手了!
顿了顿,有气无力:“把人放了,行吗?我肚子好饿,饿的头晕!”燕驰挪开视线,对着两个近卫扬了扬下巴。
两人即将把人带走,周云初冷漠的看向他:“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到底放不放人?”
“放,你要啥,我都给。”很大方的表示,“送他两回去。”
“阿姐。”百薇恶狠狠的挖了燕驰一眼,从一开始就挖坑给阿姐跳。
竹沥照旧没说话,但是看向燕驰的眼神,满满都是嫌弃。
“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周云初这点可以肯定,燕驰不会对她怎么样,最多囚禁在家里,她现在有些担心书坊和李旌运送的瓷器。
燕驰知道周云初没说实话,但是他不想把她逼的太狠。
他和周云初的婚后生活,不管哪一方面,他还是挺满意的。
即使什么都不做,只要看着她,听着她柔声细语的说话,他就很愉快。
当然,周云初时不时还会单独给他准备一些新鲜有趣的小玩意,围着他转悠,他就更高兴了。
只要她那四个弟弟妹妹在他手上,他就不担心,她能翻上天。
人都走完了,只剩下他两。
燕驰好笑地捏着她的脸颊,亲了亲,又亲了亲头发,味道真好闻。
刚准备把人抱起来去浴房,想了想,周云初这小身板饿坏了,还是他的损失最大。
“我们去吃饭。”
周云初终于可以站起来了,有些头晕眼花,站不稳,“青硕他在外面吗?”
“干什么?”燕驰一把扶住她。
周云初:“春明坊我的书房药箱里有药,让他去取药,送给晴心和元琪。”
将人打成那样,始作俑者居然没有半分的愧疚,“府上什么好药没有,你少操这种心。”
却见周云初眼里满满的平静,一点点用力推开扶着她的胳膊。
声音沙哑,语气坚定,眼神清明。
“以后,你别再打她们了,也不要再用我弟弟妹妹威胁我。”
燕驰盯着这张安静悲伤、略显苍白的脸,呵,周云初开始跟他算账了。
整个明月堂,园内只有两人,安静的厅堂内,丝丝凉意,可以清楚的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燕驰坐在圈椅上,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人,纤瘦又倔强。
他笑了,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饶有趣味地问道:“我要是不呢?”
周云初脸色铁青,对上他的视线,说白了,她没有谈判的筹码,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
“我们两之间的事情,有必要扯上其他人吗?”她尝试着沟通,讲道理。
燕驰挑眉,他是不是太惯着她了,她弟弟妹妹皮都没磕破一块,“好啊,我们两之间的事情,不牵扯其他人,你拿出点诚意出来。你做梦都在喊的爸爸、妈妈,是谁?”
闻言,周云初脸色全是震惊,不可置信,喉咙因情绪起伏太大,堵的说不出话。
燕驰觑着她,就好像他揭开了一个她深埋心底的秘密。
周云初深呼吸,闭上双眼,控制不住的眼泪顺着眼角,大颗大颗掉落,连呼吸都因为激动和难过变得困难。
不是一般的哭,而是直接奔溃,哭的伤心极了。
大颗的眼泪掉落在他手背上,格外烫手。
燕驰眉头皱的不成样子,打不得,骂不得,威胁不得。
她说讲道理,结果他刚跟她讲了一句道理,她就哭成天塌了的鬼样子。
从认识她到现在,她哭过的次数寥寥可数,‘爸爸妈妈’这四个字,威力不下于捅了她一刀。
他端详着这张小脸,前阵子,她忙着搞慈幼局的事情,晒成一个小黑炭,笑的时候,眼睛里有光,眉眼弯弯。
如今,白回来了,却哭得满脸都是泪,哭的他心慌。
“不哭了,我不问了,好吗?”他能怎么办,只能低头哄她。
不自觉地靠过去,吻了吻她的眉心,抱进怀里哄着:“哎,你想说的时候再说,不想说,就当我没问过。”
怀里人的肌肤有些冰凉,他亲了亲满是泪珠的脸颊,视线向下,落在殷红唇瓣上。?
小嘴能吃能喝,说话柔和平静。每次她喊他,都带有不同的情绪。
刚开始不熟,客客气气、偶尔带着揶揄,甚至生气时喊他“三公子”。
把她哄骗进自己的圈子,裹进手心的时候,她甜甜的喊他“燕驰”,简直把他哄成一条翘嘴。
成亲后,甜言蜜语般哄他“三郎”,榻上喊他名字的时候,简直在听绵绵情话,喊一次,心化一次。
只是这么一想,脑中就冒出了很多个画面,歹念一个个往上冒。
男人眸中微动,低头就想吻上去,很是怀念眼前殷红的唇瓣,柔软极了。
周云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结果却发现,有的人已经在为非作歹的边缘了。
燕驰亲了一口,就顿了顿,微微离开这张小嘴,在冰冷冷的视线中,对上一双皱眉的眸子。
极有耐心地将人眼泪擦了,又捂进怀里,某处蠢蠢欲动,也不管了。
怎么办呢,恶龙的小毛桃哭成这个样,甜的都变成了咸的,他还是喜欢香香甜甜的。
“去吃饭吧。不闹了。今天去丰乐楼,眉寿、和旨随你喝。”燕驰顿了顿,想起正经事,“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去办,老老实实待着,行吧。”
周云初抿着小嘴,哭累了,还饿,只听见了前半句去吃饭,“嗯”了声。
平常这个点,早用完暮食了。燕驰骑马带着她,马的颠簸,秋风的凉意,渐渐让周云初清醒很多。
吃饱养好身体,攒藏品,回家。出门前,眼眶里还蓄着泪,逐渐干涸,眼神清澈明亮坚定。
······
丰乐楼高三层,共五座,鼎力错落。中间以带栏杆的飞桥连接,通道明暗交错,以珍珠做门帘,锦绣饰门额,灯烛灿烂。
此时,酒楼内光影摇曳热闹,美酒佳人相伴,笙歌欢笑声声浪。
燕驰定了西楼阁间,这里不像潘楼富丽奢华,桌椅布置极简清雅,一架白描花草立屏,几只白瓷花瓶,插着荷花数朵,细看之后,才发现处处透着清贵。一应茶盏器皿,清雅莹洁。
这座酒楼转型成为正店,是仁宗下了诏书,资本雄厚,刚转型就能对接三千户脚店,酒楼与权力结合,酒楼向权力输送财富,权力为酒楼提供特权。
每家正店的背后,都有官僚背景支撑,经营的前提,都是向官府输送财富以获取酿酒特权。
一家正店可以酿造多少酒,完全取决于从朝廷手上买到多少酒曲配额。
来到汴京两年多的周云初,甚至庆幸当时没有一股脑的去办酒楼。
都曲院摊派酒曲,压根不管市场能否消化那么多酒,搞的好些商户卖不了那么多酒,只能破产,变卖家产,只为了还都曲院的曲钱。
仁宗时一个叫刘保衡的富裕老百姓,开酒楼,结果欠下朝廷百余万酒曲钱,被朝廷逼着变卖宅铺还债。
能站稳脚跟的正店酒楼,背后都有勋贵,都曲院就不敢强行摊派。
周云初一边吃饭,一边研究酒楼,从建筑结构到仆婢衣着打扮,最后给出一个专业的评价。
暖灯烛火影照之下,燕驰喝着酒,心猿意马。
看着周云初小嘴吃的鼓鼓的,巴不得她多吃点,长点肉才好,省的他翻几次烙饼,她就累的不行,要趴着休息。
“喜欢这里?”燕驰见她从进门就开始研究,眼波流转,那小脑袋估计又要打主意。
周云初嘴里吃着虾肉,摇摇头,体量太大,船大不好经营,很容易亏本。
“酒和菜品都不错,偶尔来吃几顿就行。”
燕驰支着头看她,什么情况,周云初以前可喜欢玩酒楼了,光酒方就写了一本册子,现在竟然没兴趣了。
“东郊有个两千亩的园子,明天一起去,你看看种点什么好?”
周云初喝了一杯又一杯酒,继续摇头,她不想去,准备躺平养身体,“园子已经够多了,暂时别买了吧。”
酒楼不要,园子不要,很好,下一步估计就是连他也不要了,燕驰摩挲着酒杯边缘,脸色很难看。
瞄了眼她头上戴着的白玉发簪和手臂上的玉镯,发火之前,给自己一点安慰。
周云初就是再傻,也看出了不对劲,刚才那个园子,是试探,给出一个解释:“我之前太累了,想好好休息。”
这个解释,他还挺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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