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任务目标藏匿于友克鑫附近一座废弃的工业厂区。对于伊尔迷而言，这只是一次寻常的清扫工作。他牵着我，如同牵着一条无需栓绳但绝对服从的宠物，行走在锈迹斑斑的钢架和破碎的玻璃窗之间。我的存在，于他，是“驯化”成果的展示，亦或是一个便携的、有时能派上特殊用场的工具。
目标出现了，并非单独一人，还带着几个拼死一搏的保镖。战斗——或者说清理——瞬间爆发。伊尔迷的身影如同鬼魅，念钉破空，精准而高效。惨叫声在空旷的厂房内回荡。
我安静地站在他指定的阴影角落里，目光空洞地看着这场单方面的屠杀。血腥味弥漫开来，但已激不起太多波澜。
突然——
一声极度恐惧下的、歇斯底里的咆哮响起！一个濒死的保镖，在伊尔迷的念钉穿透他同伴额头的瞬间，似乎彻底崩溃了。他没有试图攻击伊尔迷，而是猛地抬起手，手中握着的并非寻常武器，而是一个粗糙简陋、却闪烁着不稳定念波光芒的装置——像是某个蹩脚念能力者制造的一次性念弹发射器！
他根本来不及瞄准伊尔迷，求生的本能（或者说绝望的疯狂）让他对着威胁来源的方向胡乱扣动了扳机！而那发射出的、凝聚着混乱念力和金属破片的粗糙念弹，轨迹刁钻地绕过了快速移动的伊尔迷，直冲向——
我所在的角落！
一切发生得太快。
那念弹的速度并不算极致，若在平时，伊尔迷有无数种方法可以拦截或让我避开。
但就在那一刹那。
或许是因为发射角度过于巧合，或许是因为那混乱的念波短暂干扰了伊尔迷对我身上念针的绝对控制，又或许……是我那死寂的心脏，在感受到真正死亡逼近时，产生了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一丝抗拒，延迟了依循命令闪避的本能。
极其微小的偏差。
足以致命。
伊尔迷黑色的瞳孔微微一缩。他显然察觉到了，甚至他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一枚念钉已脱手射向那枚粗糙的念弹，试图在空中拦截它。
嗤！
他的念钉精准地击中了念弹的后部，确实改变了它的轨迹，让它没有直接击中我的头颅。
但，太近了。
被击偏的念弹几乎是擦着我的身体掠过，然后……猛烈爆炸！
轰！！！
混乱的念力冲击和炽热的金属破片如同暴风般席卷了我所在的小片区域！
我被巨大的冲击力狠狠掀飞，后背重重撞在生锈的钢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然后软软滑落在地。
剧痛瞬间吞噬了一切。
我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液正从身体多处血液涌出，生命力如同退潮般快速流逝。视野迅速变暗、模糊，听觉也开始远离这个世界……最后清晰的感知，是那枚深植于后颈的念针，因为本体的急剧衰竭而发出哀鸣般的微弱震颤，然后，与控制者的联系——断了。
伊尔迷已经瞬间处理掉了最后那个保镖。厂房内恢复了死寂，只有血腥味和硝烟味混合在一起。
他转过身，看向我所在的方向。
没有急切，没有惊呼。他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甚至先从容地拔下了钉在目标尸体上的念钉，擦拭干净，收回衣内。
然后，他才迈步，不紧不慢地走到我面前，停下。
他低头，俯视着倒在血泊中、身体因为濒死而微微抽搐的我。
他那双大到空洞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出我迅速失去血色的脸，以及身上那些狰狞可怖的伤口。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像是在观察一件物品的损坏程度。
他蹲下身，冰冷的指尖再次探向我的颈动脉。这一次，跳动微弱得几乎无法捕捉，并且正在飞速消失。
他的手指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停留着，似乎在精确计算着生命流逝的速度。
我就这样，睁着逐渐涣散的瞳孔，在他的注视下，感受着最后的意识和温度离我远去。死亡的过程冰冷而漫长，而唯一的见证者，眼神里只有评估和计算。
最后一丝光亮从我眼中彻底熄灭。呼吸停止。
我死了。
就在他的眼前。
伊尔迷的手指终于从我的颈部移开。他沉默地看了我几秒，然后伸出手，轻轻拂过我已然失去温度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奇特的……确认感。
“啊。”他发出了一个极轻的单音节，像是终于得出了结论。
“坏掉了。”
他平静地陈述着这个事实，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情绪的起伏，仿佛只是在验收一件货物时发现了不可逆的损伤。
他站起身，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的尸体。周围那原本收敛的、冰冷粘稠的念压，开始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比上一次更加沉重，更加充满了一种无声的、令人窒息的暴戾。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弦在绷紧、震颤，发出近乎断裂的嗡鸣。
他就那样站着，像一座瞬间被冰封的黑色雕像，唯有那极度不稳定的念压昭示着内部某种未知的、可怕的风暴。
几分钟的死寂后，他拿出了手机。
拨通。
“梧桐。”他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出，依旧是那般平直冷淡，听不出任何异样，“准备最高规格的冷冻保存舱。送到坐标位置。”
“……对。现在。”
挂了电话。他再次将目光投向再也无法回应他的我。
这一次，他看了很久。
然后，他极其轻微地偏了下头，用一种近乎自语般的音调，轻声说道：
“不算完全失败。”
“数据采集够了。”
“下次，‘加固’要更优先于‘功能扩展’。”
他的话语里，没有悲痛，没有惋惜，只有冷静到极致的总结与规划。仿佛我的死亡，只是一次有价值的实验数据获取，为下一次更完美的“驯养”提供参考。
冷冻舱很快被秘密送来。伊尔迷亲手，极其小心地——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珍贵实验样本——将我的尸体放入其中。当舱门缓缓闭合，白色的冷气弥漫开来，遮住我苍白面容的那一刻……
伊尔迷黑洞般的眼睛深处，似乎有什么极其细微的东西，彻底凝固了。
从此，他的收藏室里，多了一个被封存在绝对零度中的“完美”藏品。
等待着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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