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风里,颜义想起了高中时候的风,悄无声息的夜风敲开了他的窗户,带着许嘉眠的轻语,让他辗转又难眠;却陡然冷冽又陡然温和,颜义以为这其实是怕风的烛火。
转学到许嘉眠就读的学校的他听到的第一个名字是仲孙曦,一个让很多人都嫉妒的人——从小和许嘉眠一起长大,而从来都没有分开过。
他也是和许嘉眠从小长大的竹马关系,他还在心里想着,可是哪怕是许嘉眠,也总是记不住他。就像是将他当作了路人、可有可无,随时都会离开的路人。
在不知名的同学的交谈中,颜义拼凑出了他不在的这几年有关许嘉眠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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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会有人在课间跑到自己教室走廊,趁着大课间在外面打篮球的仲孙曦踩着铃声赶了回来,他往地上拍了两下篮球,烦躁的啧了一声。
他知道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来看那个坐在教室角落里、总在下课时将脸埋进双臂里的人。
刚开始的时候,他冲动的跑出去赶走了很多人,动静闹得太大,反倒将教室里的许嘉眠吵醒了。
刚睡醒的少年揉着眼睛,就这样摇摇晃晃的出了教室。
仲孙曦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深怕许嘉眠摔在地上。走廊也渐渐的空了,一群人在后面愣着没有动弹。
迷迷糊糊上完厕所的许嘉眠又回到教室里趴着睡了,没一会儿又被铃声吵醒上课了。
之后仲孙曦就不再管外面的人,总之是看不到许嘉眠的。
此时的他抿着唇挤开人群往班里去,动作轻巧的将篮球扔进球篓里,轻轻的坐下了。
睡得很沉的许嘉眠并不知道每次自己睡着时,竹马就会坐在一边撑着脑袋静静地看着他,像是恶龙,既怜爱着自己的珍宝又仇视着外人对其的窥视。
仲孙曦撩起许嘉眠的发尾,满意的在上面看见了他磨磋过的痕迹,清浅的粉红色,像是用唇轻轻的碾磨过的。
仲孙曦挑衅似的斜眼往窗外看去。
外面都是讨厌的人。
但是没关系,他收回视线,将心又完整地放在了眼前的人的身上。
身边是喜欢的人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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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嘉眠醒了以后,还是迷糊的,身旁的人递来了水,他慢半拍的接过,抱在怀里。
听到起来的口令,他抱着水瓶站了起来,迷瞪瞪的鞠了一躬坐下了。
仲孙曦拿手指戳他,“喝水呀。”
许嘉眠抬起眼看了他一眼又落下,眼还没聚焦,手就握着水瓶往嘴边怼了。
他上课的时候总是会看起来像是在游神,仲孙曦想,可许嘉眠每次成绩都很好。
许嘉眠很聪明,所有人都这么觉得。
可仲孙曦总是得意的想着,或许只有他知道,许嘉眠很认真,听课很认真,做作业很认真,不过吃饭再认真一点就好了,他想起来昨天中午许嘉眠挑掉的大半碗的菜,该让家里人送饭到学校了,他想着。
许嘉眠以前也是家里娇宠着的少爷,饭菜都是家里厨师按着他的喜好做的,而在去年家族破产,许嘉眠沦为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学生——去食堂排队打饭,找座位吃饭,住着十人一间的宿舍,用着简陋的浴头。
仲孙曦有说过让许嘉眠先和他住在一起。
许嘉眠没有回答,他仅仅是看了他一眼,便重新挑拣着碗里的菜了。
仲孙曦不知道,有很多人都这么对许嘉眠说过。
不止他一个人在心疼许嘉眠,也不止他一个人想趁此机会更靠近许嘉眠一步。
数学老师讲完了一道例题,说要叫一个学生上黑板做题。
在陡然沉默的课堂上,数学老师转了转,“盛安,你来吧。”
许嘉眠晃着视线往苏盛安的方向去。
这个题有点儿难,苏盛安肯定不会。
这更好了。
许嘉眠讨厌苏盛安,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感情,让他对苏盛安总是无法喜欢。但他又是这么一个风轻云淡的人,即使是嘴上说着讨厌,淡淡的表情、飘然的声音,都只让人感觉他根本只是随口一说。
他或许连对面的同学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呢。
许嘉眠将视线收回,开始做题了。
这道题确实是比较难的,他想,但如果用另一个方法或许会简单一点。他仰起头盯了几秒天花板,又低下刷刷的开始写题。
仲孙曦不会。
于是他撑着下巴就开始看许嘉眠。
老师转到这儿来了,看着许嘉眠的推算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对着仲孙曦皱了皱眉,让他看自己的作业本,不要老是盯着别的同学。
凝滞的课堂松了一口气,有的同学还笑出了声来,仲孙曦却没有像之前那么凶神恶煞的盯着别人看,反而与有荣焉似的抬起下颚。
他用余光看许嘉眠,却发现另一个主角毫无反应。
心中愤愤,可恶啊,怎么没有一点主角的自觉。
老师给的时间很快就到了,许嘉眠又推演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错误了,才抬头看苏盛安的推算过程。
苏盛安还在写。
许嘉眠看了一会儿,发现苏盛安前面有一个推算错误,导致后面演算出了问题。
他垂下脑袋来,笔尖开始在演算本上滑动,心想果然这家伙还是那么笨。
仲孙曦见他写完了,一手撑着椅背靠近他,“阿眠什么时候教我啊?”
许嘉眠挪了挪,“啊?”
“你教了苏盛安,也教教我嘛。你讨厌苏盛安还对他那么好,你又不讨厌我,是不是要对我更好啊?”
许嘉眠点了点头,“你比他重要,但我想对你们都好。”
仲孙曦有点开心又有点疑惑,“为什么?只对我一个人好不就好了吗?”
他摇了摇头,垂着的眼眸分明是毫无波澜的,却无端的让人感到几丝迷茫,“我不知道。”
许嘉眠不知道。
他好像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在想些什么,他不曾去思考,不曾去深究,他如此平淡无常的过着自己的生活,不摘花不拾叶,他仅仅地是牵着自己的灵魂向前走。
可他的灵魂。
许嘉眠不知道。
他的笔尖早就停了下来,这会儿无意识的在草稿本上点出了几个墨点,仲孙曦戳了戳他,告诉他老师开讲了。
他回过神来。
苏盛安的过程果然错了,许嘉眠小幅度的点了点头,在刚刚写下的过程中着重圈画了出来。
老师讲完之后,又说许嘉眠的解题思路很清晰也很明了,让他也上来写一下。
许嘉眠站起身来,带上演算本和撕下了一张写了字的草稿纸,在经过苏盛安身边时将草稿纸递给了他。
他的字很漂亮,但他总是不使劲,也不爱连笔,一笔一划的看起来很可爱。
他的思维并不跳跃,反而一板一眼的不缺少一步,是笨蛋多看几遍也能看懂的程度。数学老师站在边上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走到苏盛安身边,意有所指的道:“得好好努力啊。”
苏盛安的大拇指指腹覆在压在书本下面的草稿纸上,“我会努力的。”
从来都没有人认为许嘉眠讨厌苏盛安。
包括苏盛安自己。
毕竟许嘉眠的讨厌是如此的……轻巧。他无意识的举动,分明是在帮助苏盛安。
不论是补习,还是带中午饭,都是许嘉眠在无意间知道后不求回报做的。他仅仅是在下午放学后静静地坐在没有回家的苏盛安身边,打开自己的作业开始写;仅仅是在吃饭前抽走苏盛安的饭卡,在自己吃完之后又打包一份。
他是在帮助人吗?
苏盛安想,许嘉眠自己也不知道吧,但偏偏就是这样不是帮助的帮助拯救了他。
好像说的有些过分了。
他偏过头看向回到座位以后垂着脑袋继续做题的许嘉眠,敛起眼睫轻轻的笑了。
他会努力的,或许是作为某种报酬、或者说成是见面礼。
再抬起眸来,只能看见仲孙曦,高大的男高中生将许嘉眠挡的严严实实,苏盛安诧异的皱起了眉头,不懂得这个人为什么要像标记领地一样占领的完完全全。
那人感受到他的视线,也掀起眼皮看他,唇角的弧度是极为不屑的意味。
哦,这个人。
苏盛安一直都知道他。
跟在许嘉眠身后的“小跟班”,劝说许嘉眠离他远一些的“恶人”。
——一个将自己视作许嘉眠最重要的人的“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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