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生镇中学的学生宿舍是旧校园教室改造的,一个宿舍能容纳二十多个人,初一初二混着住。
荀芳声同学上初二,大家都叫她芳芳,为了照顾同村的二花妹妹,她主动和二花住在隔壁床。
晚上,芳芳低声给二花预警:“许天笑原本在城里已经读完了初三,可是他行迹恶劣,犯过好几件大事儿,城里的学校都不要他。为了能升学,他爸妈就托关系又给他送到乡下来读书——从初一开始读。自打他来了,这学校再没太平过,很多女孩子遭了殃,很多男娃也被他欺负。二花,依我看,你别摊这事儿了。”
二花乖巧点点头。她上了半个学期,已对这群人有了些了解,况且她也知道,吊死女学生的那件事并不是谣言。吊死的那个女学生,她和芳芳都认识,和这群人脱不了干系。
二花去找老师辞差事,老师不同意:“你不去谁去?你别怯。许天笑已经在城里念完了初中三年——县里条件毕竟好得多,所以他的英文口语还是很强的。女孩子里头,只有你的水平可以上,你可不能让学校为难。”
英文短剧是派给初一的任务,按说已经初二的许天笑不能参加。但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听说他在这所中学里想办的总是能办成,所以二花就被迫和他成了搭档,每天下午要在一起吃饭,一起念英文。
相处了几天,单纯的二花居然觉得许天笑并没有芳芳说的那么坏,他不仅没有什么不规矩的行为,甚至还主动指导二花的口语,似乎对这表演很上心。
三月二十五日,是表演的正日子,排练一周的英文短剧获得了好评。来看节目的领导中,包含了许天笑的父亲,听说那天他爹笑得连补了牙的银包齿都被人看见。
原来他是做给他父亲看,所以那样上心。
次日,许天笑就没和往常似的在楼道间出现,听说他请假回家去了。
他总是请假。因为不太能在乡镇待习惯,所以过不几天,他就要回城里去补一补。因为他父亲和母亲的背景,校领导也管不住他,且也乐得他不来学校。
这日,二花正在食堂和芳芳吃饭,几个不速之客突然出现在身边。
为首的女孩子染着一头的黄发,身后慢悠悠跟着三四个“朋友”。这群人都把校服拉链拉开,让校服耷拉在屁股上,露出里面各种颜色的“时尚服装”。这几个人的头发都染过,几颗头凑在一起,仿佛是挂在树上的飘着的塑料袋,红的黄的黑的堆在一起。
二花知道,他们就是许天笑那几个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黄头发的女孩子伸出一只手来,好似电视剧里似的自我介绍:“我知道你,优秀学生王二花。你好,我是李如雪,晶莹如雪的那俩字。”
她的食指和中指上各套着一个戒指,黑色的很大,银色的很细,尽显与众不同。
二花捧着碗的手颤了又颤,可终究也递过手去:
“你好。”
李如雪手里没有端着饭盆,她对二花发出了邀请:“食堂的菜和喂猪的饲料差不多,难吃的要死,我请你去下馆子去吧。”她那一头黄毛好似秋天里的芨芨草,硬戳着空气。
旁边一个小胖子许强挤眉弄眼地凑过来,嚼着口香糖狐假虎威:“我从没见我雪姐亲自来邀请人的,小丫头,你有福气。”
二花低声说:“谢谢你的好意。我已经吃完了,也吃饱了。”
“嘿!这丫头!”许强看了一眼李如雪,似乎是得到了一个命令一般,上前去撩拨了一下二花的刘海,说,“别不识抬举,多少人想和我们雪姐攀关系都攀不上呢。小东西,快给雪姐道歉。”
二花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要道歉。她乍着胆子开口:“我吃完了,我先走了。”她端着饭盒要走,没想到那胖小子许强一把扯住了她的肩膀,扯得她纤细的身躯差点摔倒。他恶狠狠说:“不识抬举是吧?非要挨几脚才听懂人话吧?”
狗仗人势的形象表露无遗。
“哎,许强,你过了。”李如雪没有站起来,只是不咸不淡说了这么一句。这语气虽然是责备许强,可实际上能听出一种纵容。所以许强也并没有松手,又粗又胖的手和鹰爪一样扣着二花纤细的肩膀,抓得二花的肩膀都痛起来。
“小妹妹。”李如雪用手去摸二花的脸蛋,“多吃点,你瞧你,瘦得和猴一样。”
二花侧身躲了一下,可许强强迫着她不能动弹。
李如雪好像很享受这种恐吓人的游戏,笑意吟吟去推许强,言语中带着几分得意:“别吓唬人家小妹妹了,人家才刚上初中,什么都不懂。走吧,别耽误下午去滑冰。”
晚上芳芳就有些害怕:“李如雪不是好惹的,无事还要生非,更何况她主动找上你。中午我都吓死了!她是看你和许天笑走得近,故意来招惹你。你不知道,吕圆就是这么一步一步被她们拉进套子里去的!”
二花难道不知?周遭学生见到李如雪和许天笑都绕着跑,对上一眼就要受折磨。女厕所总是传来李如雪和董欣她们训斥低年级姑娘的声音,清脆的巴掌声外面都听得见。可是二花也不能明着拒绝李如雪的好意,不然事情只怕更糟糕。
她只能勉强笑着,心里却如悬巨石。
自打食堂“握手事件”之后,李如雪对二花的邀约就多了起来,课间或是放学总是找二花去参加他们的“小聚会”。二花总以学习忙、老师找等借口推辞,她几乎摆明了不想和这群人往来,可架不住李如雪的热情比火还热烈。
不知道她们图什么。
隔天课间时,李如雪气势汹汹奔到二花的教室里,坐在她面前的那张桌子上。桌子上的书被李如雪顺手推开,哗啦啦散了一地,坐在那里的同学都不敢把书捡起来,只是躲远远看着。
李如雪问二花:“我不是叫人和你传话说,中午一起吃饭吗?你又没来,我好心给你打的饭都浪费了。”她的语气透露着一种伪装着的和善,可她的眼光好似一只狼。
二花捏着书,低声却沉静:“我这几天胃口不舒服,不大吃饭的。”
如雪哼笑了一声:“哦。我还以为你故意躲着我呢。”她低头去看她被刘海遮住的眼睛,好像在看一只受惊的兔子。
“那明天呢?明天一定要来。”如雪说,“明天我还等你——天笑托我照顾你,那我们就得做好朋友才行。”
她说完就走了,没给二花拒绝的机会。
这句邀请好像一句威胁,二花不得已只能去赴李如雪的约。
坐在李如雪对面,她好像一只被挟持的兔子。
李如雪好像达到了目的一样长舒一口气:“你真是我见过最难交的朋友,请你这么多天了才愿意和我吃口饭。”顿了下,她看二花没有触动,又笑,“吃过饭,我们就是铁打的姐妹儿了,以后有什么事你说话,我罩着你!”
二花心中微动,却仍保持警惕:“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习惯自己处理自己的事情。”
如雪眼中闪过一丝不悦,随即又笑:“这学校里,没几个人敢不给我面子。要不是天笑,我才懒得理你。”
二花点点头,没有接话。态度已经表明,再多说无益。
如雪又说:“为了庆祝咱俩交朋友,晚上我带你滑冰、唱歌去!——你可不能拒绝,拒绝就是下我的面子。”
二花低声说:“晚上还有晚自习——”
“怕什么!”如雪坐过来,倚靠着二花的肩膀,“你是初中生了,是大人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似的听老师的话?我告诉你,长大就得有长大的生活!姐带着你过好日子,你怎么不认我这片好心?”
当晚二花也没去,外面等她的那几个姑娘咬牙切齿让她出来,她硬是没出教室门。那几个姑娘可不是李如雪,没有直接顶撞老师和学校对着干的本事,只得愤恨抽身去了。
第二天中午李如雪就来算账了,一脚踢翻了二花旁边的桌子:“你拿我当菜涮呢?白白就我等你一晚上!”
二花低头捡着书:“我没答应你要去。何况我要读书,没时间去玩。”
周围有人倒吸了一口气,因为这话简直是讽刺李如雪光玩不读书。果然李如雪气一上来,直给了二花一脚:“不识抬举的狗东西。”
旁边一个女学生赵良上前来,更是给二花放狠话:“别以为你和许天笑念了几句书,眼睛就长在脑袋上了。你算个球啊。”
周围不知谁叫了一声:“老师来了!”随后一阵上课铃如同救命之歌一样响起来,李如雪等人才如听到佛音一般的鬼魅一样,龇着獠牙恨恨离去。
同桌张涵涵收拾着自己的书桌,吓得都有些颤栗:“二花,她们不会放过你的。你也是,说话怎么那么冲呢,直戳她的肺管子。我看放学她们就得来欺负你,要不你还是现在请假回家去吧!”
二花不肯回家,因为家里也是血雨腥风。
战战兢兢待到下午放学,铃声刚响起,门外就有人来找王二花了。不知外面会有怎样的暴风雨,二花吓得一步也不敢离开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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