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及杯壁,一片冰凉。
琉璃盏中琥珀色的酒液,微微晃荡,映出顶上炫目的宫灯,也映出漆雕檀那双看似平静无波的眼。
丝竹声靡靡,谈笑声喧喧。这盛宴之上,人人脸上都覆着一层精致的面具。
她的面具最厚,也最脆——恶毒、善妒、痴缠世子姒洍,一个早已被命运写定的丑角。
而今晚,就是这丑角登场献技之时。
她的目光越过舞姬翩跹的水袖,精准地落在对面席间那抹皎白的身影上。
云知意。
正微微侧头听着身旁女伴说话,唇角噙着温和的笑意,眼神清澈得像山涧溪流,不染丝毫杂质。
真好。
漆雕檀心中冷笑,一丝极淡、极快的酸涩掠过,快得抓不住痕迹。她立刻将其碾碎。
那不是她该有的情绪。
她端起酒杯,指尖在杯沿某一处极不明显地轻轻一蹭,一点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粉末融入酒中。动作快得像是幻觉。
“系统,”她在心中默念,声音冷然,“目标确认。任务开始。”
【灵犀镜轨运行中……指令接收。任务:于宫宴之上,诬陷云知意与魔族有染,斩断其与姒洍‘初萌之缘线’。所需‘恶念值’收集度:0%】
一道只有她能“听”见的冰冷机械音响起。
不是系统。是灵犀镜。是压在她魂魄之上、驱策她不得不行的宿命。
她起身,华丽的裙裾拂过光洁的地面,步步生莲,却带着淬毒的寒意。
所过之处,谈笑声戛然而止,变为窃窃私语和毫不掩饰的鄙夷目光。
她浑然未觉,径直走到云知意席前。
“云姐姐。”声音娇脆,却透着一股子刻意的甜腻。
云知意抬眸,见是她,笑容稍敛,但仍保持着礼节:“漆雕小姐。”
“今日宫宴,姐姐真是出尽风头呢。这身云霓纱,怕是连公主都要被比下去了。”
漆雕檀笑着,将手中酒杯递过去,“妹妹敬你一杯,姐姐不会不给这个面子吧?”
话语里的刺,清晰无比。
云知意身边的贵女们已面露愤愤。
云知意本人却只是微微蹙眉,看着那杯酒,略有迟疑。
她与漆雕檀从无交情,甚至屡遭针对,这杯酒,来得突兀。
“怎么?”漆雕檀眉梢一挑,笑意更浓,却更冷,“姐姐是瞧不起我?还是……这酒里有什么,让你不敢喝?”
她声音拔高,瞬间吸引了大片目光。
云知意脸色微白,众目睽睽之下,这杯酒不接,便是坐实了瞧不起人,平白授人以柄。
她暗自吸了口气,伸手去接:“漆雕小姐言重了。”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杯壁的刹那——
漆雕檀的手腕猛地一抖!
“哎呀!”
惊呼声中,整杯酒液毫无预兆地、尽数泼洒在云知意那身皎白的云霓纱上!
深色的酒渍迅速晕开,狼狈不堪。
“云知意!”漆雕檀的声音骤然变得尖利刺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你为何推我?!”
倒打一耙!行云流水!
全场死寂。
云知意完全愣在原地,看着自己污浊的衣裙,又看看一脸惊怒委屈的漆雕檀,脑子一片空白:“我……我没有……”
“你没有?”漆雕檀踉跄后退一步,指着她衣裙上迅速蔓延开的酒渍,声音发颤,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计算,“那这是什么?!这酒液……这颜色不对!”
她猛地掩口,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度可怕的事情,眼神惊恐地投向四周的宾客:“这酒的颜色是黑的!是魔气!云知意,你身上怎会有魔气?!你竟与魔族有染!”
“轰——”人群瞬间炸开!
魔族!这是足以诛心的指控!
云知意脸色煞白如纸,急声道:“你胡说!我没有!”
“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
漆雕檀厉声指责,步步紧逼,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匕首,“怪不得你修行速度异于常人!怪不得每次秘境历练你都能逢凶化吉!原是靠了这等龌龊手段!你混入宫宴,意欲何为?!”
【恶念值收集:35%…67%…】
灵犀镜的提示音在她脑中疯狂跳动。
云知意被这连绵不绝、恶毒至极的指控打得措手不及,百口莫辩,身子微微发抖,眼圈瞬间红了。
“我没有……真的没有……”她徒劳地辩解,声音淹没在四周惊疑、恐惧、审视的议论浪潮中。
漆雕檀心中一片冷寂的麻木。
成了。
只需最后一把火。
她猛地抬手,指尖灵光微闪,作势便要向云知意擒去:“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何魔物!”
这一下,快如闪电,裹挟着凌厉的劲风。若真落下,云知意必然重伤。
“够了!”
一声冰冷的怒喝,如同九天寒雷,骤然炸响!
一道无形的磅礴气劲后发先至,精准地撞在漆雕檀的手腕上。
“咔嚓!”
一声清晰的骨裂声。
剧痛袭来!
漆雕檀整条手臂瞬间脱力,痛呼一声,被那巨大的力道带得向后狠狠摔去!
后背重重撞上冰冷的玉柱,喉间腥甜上涌。
她艰难抬头。
一道玄色身影已如天神降世,挡在了瑟瑟发抖、泪眼朦胧的云知意身前。
来人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美绝伦,此刻却覆着一层骇人的寒霜。
一双深邃的眼眸扫过来,里面是毫不掩饰的、彻骨的厌恶与冰冷。
世子,姒洍。
他来了。来得正好。
【恶念值收集:100%。任务完成。‘缘线’已斩断。魔神锚点能量-1。】
灵犀镜的提示音冰冷地宣告结局。
漆雕檀咽下喉间铁锈般的腥甜,心底竟掠过一丝扭曲的轻松。
成功了。
代价是手腕钻心的痛,和他那恨不得将她撕碎的眼神。
“漆雕檀。”姒洍开口,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锥,砸在她身上,“你的手段,还是如此下作,令人作呕。”
她伏在地上,散乱的发髻垂落,遮住了她脸上的表情。
只有肩膀微微颤抖,像是无法承受他的指责和剧痛。
唯有她自己知道,那颤抖里,有几分是演的,有几分是真的痛。
他一步步走近,玄色的锦靴停在她眼前,居高临下。
强大的威压几乎让她窒息。
“看来以往对你的惩戒,都太轻了。”他语气森寒,“才让你一次次变本加厉,竟敢在宫宴之上,以魔族之名诬陷他人?”
他弯腰,猛地擒住她那只完好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将她粗暴地从地上拽起,拉近自己。
距离瞬间极近。
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翻涌的怒火和鄙夷,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的冰冷气息。
“说,”他逼视着她的眼睛,语气充满压迫,“谁指使你的?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漆雕檀被迫仰头看着他,脸色苍白,唇瓣因疼痛而微微颤抖。眼底却努力维持着倔强和一丝被“误解”的委屈。
——像极了一个因爱生恨、冥顽不灵的女人。
她扯出一个破碎而讥讽的笑,声音发颤,却字字清晰:“目的?我的目的,世子难道不知?我恨她占了你所有的目光!这个理由,够不够?”
姒洍眼中厌恶更盛,猛地甩开她的手,仿佛沾上什么脏东西。
“无可救药。”
他转身,不再看她一眼,走向云知意,声音放缓了些:“没事了。”
那一刻,他玄色的背影,和云知意苍白却受惊后更显楚楚动人的脸,构成一幅刺眼的画面。
漆雕檀脱力地靠在玉柱上,垂着头,轻轻吸气,缓解着手腕和胸口的剧痛。
无人看见的角度,她眼底所有情绪褪去,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的漠然。
【新任务载入中……】
灵犀镜的冷音再次响起。
她的指尖,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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