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压迫得人喘不过气。
漆雕檀僵在原地,肩头被飞镖划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温热的血液正缓慢渗出,浸湿衣衫。
可她浑然不觉。
她的全部感官,都被那个突然出现的玄色身影牢牢攫住。
姒洍。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跟踪她?他看到了多少?刚才那杀气腾腾的偷袭者,与他有关吗?还是……他再次“恰好”救了她?
无数疑问和猜测在脑中疯狂冲撞,炸得她头皮发麻。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她强迫自己转动僵硬的脖颈,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
他的目光沉静,冰冷,像两潭万年不化的寒冰,精准地落在她身上,从头到脚,缓慢地、审视地扫过——她狼狈不堪的沾满污泥和腐叶的衣裙,她血迹斑斑的肩头,她微微颤抖却依旧紧握发簪的左手,以及她那只垂落着的、明显不自然的右腕。
每一个细节,都被那锐利的目光无情地捕捉,剖析。
没有关切,没有询问,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观察和评估。
漆雕檀感到一种被剥开一切的难堪和恐惧。她下意识地想蜷缩起来,想遮挡住自己的狼狈,但最后一丝倔强撑着她,让她强迫自己挺直了几乎要垮掉的脊背。
不能露怯。
尤其不能在他面前露怯。
她甚至试图扯动嘴角,想像以往那样,挤出一个挑衅的、满不在乎的笑。可脸颊的肌肉僵硬得不听使唤,最终只化做一个极其难看扭曲的表情。
姒洍的视线,最终落回她的眼睛。那双总是盛满虚假愤怒或刻意痴迷的眼睛里,此刻残留着未散尽的惊悸,和一种试图拼命掩盖却盖不住的虚弱与警惕。
他向前迈了一步。
靴底踩在落叶上,发出轻微的“沙”声。
漆雕檀的心脏随之猛地一缩,握紧髮簪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身体下意识地做出了微小的后倾防御姿态。
他的脚步顿住。
目光在她下意识防御的姿态和那根微不足道的髮簪上停留了一瞬,复又抬起,看着她强装镇定却苍白的脸。
“何人伤你?”他终于开口,声音平稳低沉,听不出丝毫情绪,像是在询问一件与己无关的公事。
漆雕檀喉咙发干,脑中飞速旋转。
说实话?说有人用淬毒的飞镖偷袭?说他可能和魔神眷属有关?
不!绝不能说!这只会暴露更多,引来更深的怀疑和探究!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像是惯有的、带着刺的抱怨和迁怒:“托世子的福!把我扔进这鬼地方!遇上几只发疯的妖兽罢了!怎么?世子是来看我死了没有?可惜,让您失望了!”
她刻意拔高声音,试图用虚张声势来掩盖真实情绪。
姒洍静默地看着她,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早已看穿她这层脆弱的伪装。
“妖兽?”他重复了一遍,语调平平,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何种妖兽,擅用淬毒暗器?”
漆雕檀的呼吸一窒。
他看见了!他果然看见了那钉在树上的飞镖!
“我……我怎么知道!”她硬着头皮反驳,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一旁,不敢与他对视,“或许是……是变异了的!这鬼地方什么都有可能!”
漏洞百出的辩解。
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姒洍没有再追问。
他只是看着她,那目光沉甸甸的,压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
他似乎在她脸上寻找着什么,又似乎只是在确认什么。
石穴中的镜核碎片似乎在微微发烫,提醒着它和她刚刚获得的秘密。
魔神眷属的标记像一道无形的阴影,笼罩在她心头。
而他,姒洍,此刻就站在这里。是危险的审判官?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暂时的屏障?
死寂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比之前的厮杀更令人窒息。
良久。
姒洍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扫过她依旧血流不止的肩头,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
他翻手,一个洁白的小瓷瓶出现在掌心,与之前那瓶凝血散一模一样。
指尖微弹,瓷瓶便平稳地飞向漆雕檀,落在她面前的地上。
“清理伤口。跟上。”
依旧是命令的语气,没有丝毫温度。说完,他转身,竟是要为她带路的意思。
漆雕檀愣愣地看着地上的瓷瓶,又看看他那毫不犹豫转身、毫无防备的背影,整个人都懵了。
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打了再给颗甜枣?猫捉老鼠的游戏?还是……另一种更难以分辨的试探?
她该信吗?敢信吗?
【镜核碎片融合加速中……警告:未知能量标记持续散发微弱波动,可能存在追踪效应。】灵犀镜的提示音冰冷地响起。
追踪效应?那个魔神眷属还能追踪到她?
漆雕檀看着姒洍即将消失在林木间的背影,又感受了一下自己几乎油尽灯枯的身体和无处不在的伤痛。
跟上去,前路未知,伴君如伴虎。
不跟,留在此地,可能下一秒就会被那神秘的偷袭者,或者更可怕的东西撕碎。
没有选择。
她咬了咬牙,猛地弯腰捡起那个瓷瓶,踉跄着,跟上了那道玄色的背影。
脚步声一前一后,在死寂的林中回荡。
她看着他挺拔冷硬的背影,心中的迷雾却比这幽暗森林更浓。
姒洍。
你究竟……想做什么?
而走在前方的姒洍,看似目不斜视,神识却早已将身后那踉跄、警惕、充满疑虑的身影完全笼罩。
他的眸底,掠过一丝极深沉的、无人能解的暗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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