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截铁链接在掌心,锈刃抵住岩台。我撑着身体站起来,膝盖打颤,关节发出碎裂般的声响。喉管里腥甜翻涌,每一次呼吸都像吞进烧红的砂砾。怪物静止不动,但那团胶质核心仍在搏动,频率变了,不再是先前的震荡脉冲,而是缓慢、规律地收缩舒张,如同某种生物在沉睡中呼吸。
地面黏液还在蠕动,银灰色的细丝从裂缝中爬出,缠上我的靴底。我用力一扯,鞋面撕裂,左脚踩进湿滑的岩层。不能再等。我咬破舌尖,血味炸开的瞬间,蛊核残余被强行唤醒,最后一道备用神经链“嗡”地弹起,接入脊椎动力枢。机械臂内部齿轮错位,反推力让整条左臂剧烈震颤,但我借这股冲劲,将身体往侧前方拖了三步。
背后岩柱忽然传来震动。
不是来自怪物方向,也不是雾中拖行声。是节奏性的敲击——三短一长,间隔精准,与之前岩面浮现银线时的共振完全一致。
我猛地回头。
一道身影破雾而至,落地无声,双掌交错推出,掌风如刀劈开浓雾,在身前划出一片短暂清明。他并未看我,目光直锁怪物背部凹陷处,右足轻点地面,又是三下踏击,节奏与信号完全吻合。
记忆闪回山村集市,背剑男子递来草药时说:“若遇危难,闻声即至。”
是他。
他还未开口,已俯身抓起一把灰粉洒向空中。粉末遇雾即燃,化作淡青色烟痕,在空气中凝成一道弧形屏障,阻断了远处逼近的拖行轨迹。紧接着,他抽出腰间短匕,反手掷出。银光一闪,钉入怪物胶质核心旁的岩壁,距离仅差寸许。
警告。
我点头,哑声道:“核心受创未死,靠外部信号维持活性。”
他微微颔首,身形骤然拔高,踩着碎岩跃上头顶悬石。动作干净利落,衣角未沾半点黏液。他在高处取出一个小瓷瓶,拧开塞子,将其中液体倾倒而下。一股刺鼻气味弥漫开来,像是腐木混合金属锈蚀的气息。液体落在怪物外壳上,发出“滋滋”轻响,表层硬壳开始软化剥落。
机会来了。
我强压住几近崩溃的神经回路,将残存傀力全部注入右臂。断裂的机关齿轮在体内重新咬合,隐藏刀刃“咔”地弹出,锋口泛着幽蓝寒光。我不再隐蔽,直接冲向怪物侧翼。
它似乎察觉危险,多足猛然抽搐,试图转向防御。但药粉干扰了它的感知系统,动作迟滞了一瞬。
就是现在。
我纵身扑上,左手铁链缠住一根附肢根部固定自身,右手持刃直插背部凹陷。刀尖刺入胶质核心的刹那,一股强大逆流再次冲击神经,眼前发黑,五脏六腑仿佛被无形之手攥紧。我死死咬牙,任由青灰液体从嘴角溢出,双手发力,硬生生将刀刃推进到底。
“轰!”
核心爆裂,温热浆液喷溅而出,染黑了我的半边脸。怪物全身剧烈抽搐,所有附肢疯狂拍打地面,掀起大片碎石。我被甩飞出去,撞在岩柱上,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就在我即将昏厥之际,头顶悬石上的侠客双掌齐出,一道浑厚掌劲自上而下轰击在核心残骸上。气劲穿透胶质,震断内部连接组织。怪物终于彻底瘫倒,多足僵直,不再动弹。
雾中拖行声戛然而止。
我趴在地上,喘息如风箱拉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沫。视线模糊,只能看见那人从高处跃下,脚步稳健,走到我身边蹲下。他伸手探了探我的脉搏,又检查了左臂破损情况,低声道:“还能走吗?”
我摇头,喉咙挤不出完整音节,只艰难吐出三个字:“妻……子……孩……”
他没说话,从怀中取出一枚铜哨,放在唇边轻轻一吹。哨音极短,却穿透浓雾,隐隐引发某种共鸣。片刻后,远处雾中某处传来微弱回响,像是另一枚同源哨子在应和。
“我还留了印记。”他说,“他们没死,只是失散了。”
我抬眼看去,他面容冷峻,眉宇间有风霜刻痕,但眼神坚定。他脱下外袍披在我肩上,扶起我的手臂搭在自己肩头,低声道:“撑住,我们去找人。”
我倚着他站起,双腿几乎无法承重。铁链只剩半截,垂在手中,末端锈迹斑斑,却仍锋利如初。我们一步一步向前,踏入更深的迷雾。
地面残留的黏液仍在缓缓流动,像活物般追踪我们的足迹。雾气深处,巨岩轮廓隐约可见,岩面似有纹路浮动,与孩子掌心咒文隐隐呼应。侠客脚步不停,带着我绕过一处塌方碎石堆,突然停住。
前方岩缝间,插着一块陶片。
边缘焦黑,表面布满裂纹,正是孩子随身携带的那一片。
他弯腰捡起,递到我眼前。我伸手接过,指尖触到陶片内侧一道新刻的符号——是家传避祸阵的起手印,由熟悉之人所留。
“他们来过。”我说。
他点头:“而且留下了标记。”
我们继续前行,每一步都踩在湿滑的岩层上。雾越来越厚,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一条狭窄裂谷,两侧岩壁高耸,仅容一人通过。谷口地面有一圈浅浅刻痕,呈环形分布,中央凹陷处积着一滩银灰色液体,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旋转。
侠客停下脚步,盯着那滩液体看了片刻,低声问:“认识这个?”
我盯着那圈刻痕,心头一震。
那是妻子曾用韧丝布下的感应阵残迹。她受伤后体力不支,只能留下最简标记。
“她在这里停过。”我声音沙哑,“而且……受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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