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杯红枣枸杞茶的暖意，似乎一直延续到了下班。阮鱼收拾好东西，心情是连日来少有的轻快。
她甚至开始在心里盘算，明天要不要尝试带另一种美食给沈叙白。
那家老字号的豆沙包，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或者辣味粉丝包也不错，要不一起带了吧。
反正感觉木头哥食欲挺好，吃一个两个不都是吃嘛。
当她走到公司楼下时，却发现沈叙白等在那里，身影在暮色里显得有些孤单。
“前辈？”阮鱼有些意外，“你还没走？”
沈叙白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脸上，似乎比平时多停留了几秒。他手里拿着那个早上装泡芙的空盒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盒子的边缘。
“泡芙，”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一些，“很好吃。”
阮鱼眼睛一亮：“对吧！我就说很好吃！那家店开了好多年了，我小时候就特别喜欢，每次考得好，妈妈都会买给我当奖励……”
她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话太多了，赶紧刹住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沈叙白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移开目光，而是依旧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种阮鱼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是透过她在看很久以前的什么。
“小时候……”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有些飘忽，“我也吃过一次。很多年前，在公园里有人给我吃的。”
阮鱼愣住了。
公园？很多年前？难道是……！
燥热的夏天，绿油油的草坪，一个独自蹲在树荫下、看起来很难过的大哥哥。还有她偷偷带出来，最后没舍得吃完的两个芒果泡芙，送给他作安慰。
她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叙白。阳光勾勒出他如今成熟清晰的轮廓，却奇迹般地与记忆中那个沉默阴郁的少年身影缓缓重叠。
“是你！？”阮鱼的声音因为惊讶而微微发颤，“那个在公园里的哥哥是你啊，后来我去找过你。”
沈叙白解释：“因为那天之后我搬家了，考上大学后又搬了回来。”
阮鱼点了点他手里的包装盒：“原来如此，怎么样？怎么样？芒果泡芙是不是还是原来的味道？”
沈叙白沉默地看着阮鱼，在她的期待下，缓缓点头。
阮鱼满意。
就说嘛，这家店可是她的宝藏店铺。
时间不早了，阮鱼还要去赶地铁，回家晚了可吃不到妈妈做的热饭了。沈叙白默默跟在她身后，这些天的陪伴让阮鱼习惯了他的存在。
每一次沈叙白都会把她送到地铁口，看她安全入站后再踏上回家的路。
“好了，我到了。”阮鱼挥挥手，“明天见！前辈！”
沈叙白：“明天见。”
“明天见”三个字对沈叙白真是美妙极了。
在学校里遇到阮鱼是比较随机的事件，有可能他们一个月都见不到一面。
现在能每天见面，简直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了。
阮鱼登上地铁，突然想起了还没给沈叙白讲明天要带包子的事情，这可不是点心。
她打开手机，点开沈叙白的头像，他的头像是一只可爱的白色小猫。
阮鱼怀疑，头像这只小猫是沈叙白养的。
一条鱼：【前辈！我明天给你带很好吃的包子，拜托给我的包子留一点肚子。】
沈叙白：【好。】
手机屏幕前的沈叙白看着对方手绘的咸鱼头像，忍不住轻笑。明明想当一个咸鱼，但是一旦接下任务就死脑筋负责到底。
——
第二天清晨，阮鱼特意比平时早了二十分钟起床，兴冲冲地赶往那家老字号包子铺。
晨光熹微中，店铺门口已经排起了小队，蒸笼里冒出的白气裹挟着面食和馅料的香气，暖融融地弥漫在空气里。
阮鱼要了两个豆沙包，两个辣味粉丝包，还忍不住给自己加了个鲜肉大包。捧着热乎的纸袋，她一路小跑赶到公司，心里盘算着沈叙白会更喜欢哪种口味。
应该是豆沙吧。这个豆沙包是老板独家秘方，甜而不腻，而皮薄馅大。
阮鱼默默给豆沙投了一票。
她到的时候，办公室里还没什么人。阮鱼悄悄把装着包子的纸袋放在沈叙白桌上显眼的位置，还附了张便签，画了个简笔笑脸和一只举着包子的小猫，灵感来源于他的头像。
做完这一切，她蹑手蹑脚地溜回自己工位，假装认真开机工作，实则竖起耳朵留意着门口的动静。
沈叙白准时踏入办公室。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毛衣，看起来比平时穿衬衫时柔和些许。他的目光几乎是立刻就落在了那个鼓囊囊的纸袋和旁边的便签上。
阮鱼用余光紧紧盯着他。
只见他脚步微顿，走过去，拿起便签看了看。虽然隔得远看不清表情，能看见他小心地打开纸袋，低头看了看里面的包子，拿起了一个豆沙包叼在嘴里，然后又轻轻合上，将纸袋妥帖地放在桌角，这才开始一天的工作准备。
整个上午，阮鱼都心痒难耐。
她好想问人家包子好不好吃，喜欢哪个。但沈叙白好像只吃了一个豆沙包，没办法作比较。
直到午休铃声响起，同事们陆续起身去食堂，沈叙白却依旧坐在工位前，慢条斯理地打开了那个纸袋。
阮鱼立刻抓住机会，抱着自己的便当盒凑了过去，在他旁边的空位坐下，眼睛亮晶晶地问：“前辈，包子怎么样？豆沙的还是粉丝的？”
沈叙白正拿起一个辣味粉丝包，闻言动作顿了顿，看向她充满期待的脸。他沉默地掰开手里的包子，露出里面浸润了红油的晶莹粉丝，然后递过一半给阮鱼。
“尝尝？”他的声音依旧平淡，但眼神里带着询问。
阮鱼愣了一下，随即开心地接过：“好啊！”
她咬了一小口，辣味恰到好处地刺激着味蕾，粉丝滑嫩，面皮松软。“好吃！就是这个味道！”
沈叙白看着她的反应，自己也低头咬了一口手中的另一半包子。他咀嚼得很慢，像是在仔细分辨每一种味道。
“辣度适中，粉丝入味。”他给出了标准化的“沈氏评价”。
看着他吃包子鼓鼓囊囊的脸颊，忍不住笑起来，跑回工位掏出一瓶橙汁放在他桌上：“喏，配着吃，光吃包子有点干。”
沈叙白：“你好像什么都有。”
阮鱼：“嘻嘻，上班嘛，怎么平日里不给自己一点奖励呢。“
沈叙白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工位，上面只有工作时必要的工具，“嗯，你说的有道理。”
阮鱼随他视线看去，发现他的工位啥也没有，甚至水杯都没有。干干净净的，路过的都要以为他要跑路了。
阮鱼：“……”
木头哥，名不虚传啊。
阮鱼想起自己点奶茶送的塑胶鸭子还在口袋里，掏出来放在他的桌上。宽阔的桌子上出现了一只小黄鸭，孤零零地杵在中央，跟沈叙白形象严重不符，显得有些滑稽。
阮鱼噗呲一下笑出声：“小鸭子给你，要好好对它。”
沈叙白盯着小黄鸭的豆豆眼，一人一鸭，呆愣对视，良久他开口：“好。”
两人就这样，过了一段快乐的午休时间。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了空气中细微的尘埃，也照亮了沈叙白偶尔看向阮鱼的眼神。
那只塑胶小黄鸭就这样在沈叙白空荡荡的办公桌上安了家，与周围严谨的办公环境格格不入，却又给他工位带来了一丝生气。
沈叙白没有把它收起来，而是就让它待在桌面中央，偶尔目光扫过时，会停顿几秒。
下午的工作依旧忙碌，但阮鱼总觉得心情格外明媚。
她时不时抬头，就能看到斜前方那个挺直的背影以及他桌角那个醒目的明黄色小点，嘴角就不自觉地上扬。
临近下班，阮鱼正整理着文档，内部通讯软件弹出了沈叙白的消息：
【豆沙包，很好吃。谢谢。】
后面跟着一个手绘版歪歪扭扭的大拇指。
阮鱼抿嘴笑了，回复：
【不客气！前辈喜欢就好！】
想了想，她又追加一条：
【那小鸭子呢？它还活着吗？】
消息发出去后，阮鱼自己先被逗笑了。她想象着沈叙白对着那只小黄鸭一脸严肃研究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沈叙白回复了。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图片。
阮鱼点开一看，差点笑出声。
照片里，那只小黄鸭被端端正正地放在沈叙白的键盘旁边，旁边还摆着一支笔，仿佛下一秒就要开始办公。
拍摄角度一丝不苟，光线均匀，构图严谨，完美体现了沈叙白的风格，只是主角太过滑稽。
一条鱼：【哈哈哈它在努力工作吗？】
沈叙白：【嗯。很认真。】
看着这句一本正经的回复，阮鱼趴在桌上，肩膀笑得一抖一抖的。
木头哥还是很有幽默细胞的。
下班时，阮鱼心情雀跃地收拾东西。走到公司楼下，果然又看到了沈叙白等在那里的身影。
“前辈！”阮鱼小跑过去，眼睛弯弯的，“今天也一起走吗？”
“嗯。”沈叙白点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移开，耳根似乎有点泛红。他手里拎着一个看起来挺沉的纸质手提袋。
两人并肩走向地铁站。路上，阮鱼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天工作中的趣事，沈叙白大部分时间安静地听着，偶尔会“嗯”一声，或者在她停顿的时候，提出一个简短的问题，引导她继续说下去。
快到地铁口时，沈叙白停下了脚步。
“这个，”他将手里的纸质手提袋递了过来，动作略显僵硬，“给你。”
阮鱼惊讶地接过，袋子有点分量。她低头一看，里面装着几本厚厚的的行业分析报告，还有几盒包装精致的进口水果和一盒眼熟的芒果泡芙。
是那家老字号的芒果泡芙！
沈叙白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比平时稍快，“是之前项目用到的参考资料，觉得对你有用。水果可以补充维生素，泡芙是包子的回礼。”
他一口气说完，目光看着前方的路灯柱，每个都细说一遍，生怕阮鱼不收下。
阮鱼看着袋子里种类丰富的东西，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又暖又涨。
她抬起头，看着沈叙白在夜色中显得有些紧绷的侧脸，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笨拙地回应着她的“好意”。他不会说漂亮话，但他的回馈，却实实在在，让人不得不动容。
“谢谢前辈！”阮鱼抱紧了手提袋，笑荣灿烂，“我一定会好好看的！水果也会好好吃！泡芙的话，我现在就想吃一个！”
沈叙白看着她毫不掩饰的开心，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放松，眼底深处掠过一抹笑意。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
阮鱼抱着沉甸甸的“回礼”，脚步轻快地走进地铁站，回头朝他用力挥了挥手：“前辈明天见！”
沈叙白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闸机口，才缓缓转身。
夜色中，他抬起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胸口，那里，一种陌生的悸动，正清晰而有力地鼓动着。
原来，给予和接受，都能带来如此奇妙的暖意。
回到家的阮鱼，迫不及待地打开那盒泡芙，咬了一口，熟悉的甜香在口中化开。她拿起手机，对着泡芙和旁边那几本厚重的报告拍了张照片，发给了宁娅。
一条鱼：【[图片]】
一条鱼：【看！木头哥的回礼！】
宁娅回复得飞快。
宁大王：【！！！可以啊阮小鱼！礼尚往来，有来有回。】
阮鱼看着手机，咬着泡芙，傻傻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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