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勤总部大楼七层,墨云澜办公室外的走廊,此刻成了杜野的煎熬之地。
她手上的电子数位板显示着专项核查组对于后勤部三名中层军官严重渎职和数据造假的审查结果。每一个名字背后,都关联着军事委员会高层的一股势力,而墨云澜正毫不留情地斩断他们盘踞在后勤部吸食营养的触手。
杜野的心沉了下去。她深知这里的水有多深。那些被处理的人,表面噤若寒蝉,背地里不知道在想什么阴招。她想起了刘启明被带走时那怨毒的眼神,像根冰冷的刺,时不时就扎她一下。
走到门口,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脸上恢复平静,才轻轻叩门。
“进。”
门内传来墨云澜清冷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
杜野推门而入。墨云澜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门口,看着外面后勤总部巨大如林的园区,傍晚的夕阳余辉罩在她周身,让她挺拔的背影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孤绝。
“长官,专项核查组的文件,需要您签字。”杜野将文件轻轻放在宽大的办公桌上,声音努力维持平稳。
墨云澜转过身,接过杜野递来的数位板,走到桌后坐下,快速翻阅着。动作利落,严肃专注的神情仿佛是在处理作战计划。
杜野垂手立在一旁,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墨云澜滑动屏幕的手指——那曾握过战机操纵杆、曾签署过舰队生死命令的手。她的喉咙有些发紧。
一个月来,她能感到空气中无形的压力。走廊里,那些擦肩而过时勉强维持体面的军官,如今看她的眼神变得复杂:敬畏、疏离,更多的是隐晦的、带着审视与警惕的冷意。她知道,这些目光并非针对她这个小小的少尉,而是针对她身后的那个人。她是墨云澜的勤务官,是风暴中心延伸出来的一道闪电,自然也成了被审视和迁怒的对象。
“效率不错。”墨云澜读完文件,手拿着纤细的电子笔签下了她的名字,笔尖在数位板上发出轻微的笃笃声,“通知审查组,可以进入下一阶段了,重点核查中央仓库近五年的库存周转记录,尤其是高价值战略储备物资。让仓储管理处整理好原始台账和系统操作日志,明天早会前我要看到这些核心数据。”
“是!长官!”杜野立刻应道,手指在随身记录板上飞快记下指令。但她的心却揪得更紧了。中央仓库!那是后勤总部真正的油水核心,牵扯的利益方更是盘根错节,水深似海,长官这是要把天都捅破吗?
她张了张嘴,那句在心底盘旋了无数次的话几乎要冲口而出——“长官,是不是……太急了?要不要缓一缓,先……” 但话到嘴边,对上墨云澜那双沉静却不容置疑的眼睛,所有的劝阻都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有什么资格质疑一个少将的决定?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少尉勤务官。墨云澜的格局、胆识、肩负的责任,远非她能揣度。她只能执行命令。
“还有事?”墨云澜见她欲言又止,抬眼问道。
“没……没有了,长官!”杜野连忙摇头,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我马上去通知!”她几乎是有些仓促地敬了个礼,转身快步离开办公室。
关上厚重的合金门,隔绝了室内那沉静却令人窒息的气场,杜野才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
她低头看着记录板上那条指向中央仓库的指令,感觉那小小的电子屏重逾千斤。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照进来,在她脚边投下一块明亮的光斑,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得罪的人太多了……杜野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她不怕自己被牵连,她怕的是……怕的是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冷箭,怕的是那些被断了财路、毁了前程的人,会像阴沟里的毒蛇一样,伺机对她的长官不利。后勤总部不是前线,这里的敌人没有狰狞的虫族口器,却有着更歹毒、更难防备的獠牙。
她用力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疼痛。这点疼痛,却远不及她心底那份无能为力的焦虑和担忧的万分之一。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深灰色的、仿佛背负着整个前线重量的身影,在布满荆棘和陷阱的道路上,孤独前行。而她,除了更高效地完成每一个指令,更警惕地留意周围的每一丝风吹草动,什么也做不了。
这种清醒地看着敬仰之人步入险境,却束手无策的感觉,比直面虫潮更让杜野感到煎熬。
晚上七点,西昆仑星早已沉入夜色,后勤总部大楼却罕见的灯火通明。墨云澜的办公室里,全息投影的数据流在墙上投下幽蓝的光纹,像一片凝固的深海。办公桌上,数据屏的蓝光映在墨云澜的脸上,勾勒出她紧绷的下颌线条和眼下浓重的阴影。长时间的面对这些庞大繁杂的数据流让她的太阳穴隐隐作痛,指尖抵在眉心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仿佛这样就能将那股钝痛压下去。
她知道自己需要短暂地休息一下,于是习惯性地端起手边的咖啡杯,杯底早已干涸,只留下一圈褐色的残渍。她皱了皱眉,只能将被子放下,这是办公室的门被人轻轻叩响。
“进。”
她的声音依旧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门开了,杜野端着一杯热气氤氲的咖啡走进来。她穿着标准的灰制服,可袖口处却沾着一片可疑的褐色污渍,领口微微敞开,显然是忙碌了一整天的痕迹。她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捏着杯托的边缘,动作略显缓慢地将咖啡杯放在桌子上,生怕里面的液体洒出一滴。
“长官,您...您的咖啡。”杜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有些忐忑地说道: “是您装在铝皮罐的那种。”
一个月的相处下来,杜野已经熟悉了墨云澜的习惯。每当工作遇到瓶颈需要熬夜加班时,墨云澜总会取一点铝皮罐里的咖啡豆自己冲泡。这次,杜野自作主张地帮她代劳。
墨云澜的视线从数据屏移到杯沿,杯中的液体呈现出诡异的深褐色,表面浮着细密的气泡,怎么看都像是某种失败的化学实验。
“咖啡液你萃取了多久?”
“就……和平时……一样?”杜野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声音因为心虚而没什么底气。
“火山岩咖啡的最佳萃取时间在30秒左右。”墨云澜打断她,指尖在杯壁上轻叩,“水温92度,粉水比1:14。”每个数字都像切割病灶的手术刀般精准。
杜野的手指绞紧了制服下摆。茶水间的咖啡机预设好了参数,杜野并不懂得里面的门门道道,所以她只能按照以往用来冲泡劣质咖啡豆的参数来做这杯咖啡,看着此刻杯子里这滩液体,简直就是对咖啡豆的谋杀。
本来杜野打算把这杯失败的咖啡端走,墨云澜却突然伸手端起杯子。
在杜野错愕的注视下,墨云澜抿了一口。不明显的喉结小幅度的滚动了一些,不出意外的,眉头显而易见地皱起。
"难喝。"
评价简短得像颗子弹。
但所幸杯子没有被扔出去。
杜野眨了眨眼。她看见长官的睫毛在数据屏的蓝光中轻微颤动,看见她握着杯柄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下次..."
墨云澜突然开口,声音里有一丝几不可闻的妥协。
"用法压壶。"
杜野的瞳孔微微扩大。这不是拒绝,这是...指导?
"是!长官!"杜野条件反射地立正。
走出墨云澜的办公室,走廊的感应灯随着杜野的脚步次第亮起。年轻的Alpha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垂,一种隐秘的、巨大的喜悦正像海浪一样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她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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