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1:27,夜雨不知何时开始落下,细密的雨丝在车灯照射下如同银针,刺入漆黑的夜色。
挂有后勤总部识别牌照的悬浮车停在高级军官公寓楼下。
杜野撑开制式雨伞,快步绕到另一侧为墨云澜拉开车门。雨点砸在伞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她下意识将伞面倾斜,确保长官不会被一滴雨水溅到。
墨云澜迈出车门,声音里带着连续高强度工作后的沙哑,“老样子,明天7点前到楼下等我就行。"
"是,长官。"杜野点头,雨水顺着伞骨滑落,有几滴溅在她的肩章上。
墨云澜转身要走,忽然停住。
她的目光似寒鸦的尾羽,轻掠过杜野——这个年轻的勤务官制服外套的右肩已经湿透,深灰色的布料被雨水浸成近乎黑色。左袖口还沾着咖啡渍,裤腿边缘也沾到了走路时溅起泥点。
而杜野自己似乎毫无察觉,仍保持着标准的持伞姿势,伞面完全倾向墨云澜所在的方向,任由雨水打湿自己。。
墨云澜没说话。她抬手,解开了自己深灰色制式大衣的金属领扣。动作干脆利落,带着军人特有的韵律感。羊毛混纺的厚重面料离开她肩膀时,带起清苦中藏着回甘的白茶香味——那是墨云澜的信息素,即使味道极淡,却也轻而易举地被杜野捕捉到。
她将还带着体温的大衣递过去,动作自然得如同传递一份文件。
“穿上。”不同于工作时冰冷,墨云澜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柔和。
杜野完全僵住了。瞳孔在温暖的灯光下微微放大,视线从墨云澜线条流畅的下颌,落到那只握着大衣的手——手指纤细修长,骨节分明。那件深灰色的大衣悬在两人之间,像一面沉甸甸的、带着体温的旗帜。
“长官!这不合规……”杜野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让长官淋雨已是失职,再穿上她的外套?她毫不怀疑自己穿着这件外套回去的话,勤务处处长会让她把勤务官守则手抄一百遍!
“夜里冷,”墨云澜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慌乱,声音像寂静星春天的微风,包裹着久违的暖意将山腰上积蓄了漫长隆冬的旧雪化成潺潺清澈的溪水:“我可不想这么得力的勤务官因为感冒缺席明天精彩的早会。”
“谢…谢谢长官。” 连杜野自己都听到了她声音的微颤。
杜野几乎是屏着呼吸接过了那件还带着墨云澜体温和白茶清冽气息的大衣。指尖触碰到柔软厚重的羊毛混纺面料时,仿佛有细微的电流窜过,让她本就紧绷的神经更加敏感。她手忙脚乱地想立刻披上,又觉得在长官面前如此动作不够庄重,一时间僵在原地,脸颊在雨夜冰冷的空气里却隐隐发烫。
墨云澜看着她这副手足无措的样子,那双总是沉静如寒潭的眼眸里,极快地掠过一丝代表着愉悦的情绪。她没有立刻转身离开,反而目光下移,精准地落在了杜野左袖口那片显眼的、已经干涸成深褐色的污渍上。
“看来,” 墨云澜的声音响起,依旧是那种带着工作后沙哑的质感,但语调却微妙地扬起了半分,像琴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今天的咖啡,不仅味道‘别致’,还颇具…攻击性?” 她的视线从袖口的污渍上移,重新对上杜野瞬间涨红的脸,唇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弧度。“战况似乎很激烈?”
轰——!
杜野感觉自己的脑子像被高能粒子炮近距离轰击过。她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袖口,那片咖啡渍在公寓前的路灯下无所遁形!她恨不得立刻把整条手臂藏到身后!长官不仅给了她外套,还看到了她狼狈的失误!甚至还……调侃?!
“抱……抱歉,长官”杜野的声音因为极度窘迫而有些变调,“由于我的失误……总之,造成的损失我会赔偿给您的。”
杜野的语速飞快,试图弥补这个让她羞窘至此的失误,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连耳根都染上了一层绯色。那杯“谋杀既遂”的火山岩咖啡,此刻仿佛成了她职业生涯最大的污点。
墨云澜看着她恨不得钻地缝的样子,那抹如同冰面反光般转瞬即逝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丝。她没有继续“追击”,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那声音里听不出责备,反而带着一种…奇特的宽容。
“赔偿就不必了。”墨云澜语气轻轻的,但却一锤定音。随即,她的目光扫过杜野紧紧抱着自己那件大衣、如同抱着什么稀世珍宝的模样,又补充道:“这件衣服就当作是对杜少尉‘英勇作战’的‘嘉奖’吧,希望明天少尉也能精神抖擞地出现在楼下。” 她特意在“英勇作战”这几个字上加了微不可察的重音,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促狭的意味。
“是!长官!”杜野立刻挺直腰板,声音洪亮,试图用最大的音量掩饰内心的慌乱和那一丝奇异的暖意。她用力点头,几滴雨水顺着她湿漉漉的额发滑落,砸在怀中的深灰色大衣上,晕开几朵更深的印记。
墨云澜没再说什么。她最后看了一眼杜野——年轻勤务官的眼睛在窘迫和坚定中亮得惊人,像雨夜里被洗刷过的星辰。她微微颔首,转身走进了公寓楼。合金感应门无声地滑开又合拢,隔绝了外面的雨声和那个抱着她大衣、显得有些傻气的身影。
冰冷的雨丝重新打在杜野脸上,她却感觉不到太多寒意。怀中的大衣像一个温暖而坚实的堡垒,隔绝了风雨。那清冽的白茶信息素丝丝缕缕地缠绕着她,如同无形的保护层。她低头,看着袖口那片褐色的咖啡渍,刚才的窘迫感奇迹般地淡去了不少,反而被一种奇异的雀跃取代。
长官……刚才是在开玩笑吗?虽然方式很“墨云澜”,带着指挥官一针见血的犀利,但……那确实是调侃!是活生生的、属于“人”的墨云澜,而不是那个永远在数据、战报和命令后面,如同精密仪器般的墨少将!
杜野小心翼翼地、像对待易碎品一样,将那件带着白茶气息和长官体温的大衣穿上。尺寸不算合身,勉强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残留的暖意瞬间驱散了雨夜的湿冷。
她撑着伞,转身走向悬浮车。雨点依旧密集地敲打着伞面,但此刻听来,却仿佛有了某种轻快的节奏。
明天……一定要精神抖擞!杜野在心里默默发誓。她摸了摸袖口那片污渍,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回到公寓,墨云澜解开制服领口,将深灰色外套挂进衣柜,目光却在那件深蓝色的将官服上停留了一瞬。她关上柜门,走向浴室。热水冲刷过紧绷的肩颈,蒸腾的雾气中,她闭了闭眼,试图将脑海中那些繁杂的数据、仓库记录、被篡改的审批流程一一梳理清楚。
可当水声停止,她擦干头发,躺进床铺时,思绪却不受控制地偏离了轨道。
——整理专项组核查报告时,那因为专注而不自觉绷紧的下颌线;
——在茶水间被听见自己被人讲小话时,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颊;
——端着那杯失败透顶的火山岩咖啡,耳尖通红地站在她办公室里;
——凌晨的雨幕中,年轻勤务官湿透的肩章和固执倾斜的伞面……
墨云澜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眉头微蹙。
不对劲。
她向来擅长将注意力集中在战略目标上,剔除一切冗余信息。可这段时间,她的记忆里却塞满了关于杜野的细节——她冲泡失败的咖啡,她袖口的污渍,她接过外套时微微发抖的指尖,甚至她站在数据屏前皱眉思索时,额前那缕总是翘起的碎发。
太多了。多到不正常。
墨云澜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窗外的雨滴偶尔敲打在玻璃上,发出轻微的脆响。她想起杜野那双眼睛——在窘迫时亮得惊人,在专注时沉静如深潭,在接过她外套时,瞳孔微微放大,像捕获了什么百年一遇的流星。
她猛地坐起身。
这不对。
她是墨云澜,是全联盟军队序列中最年轻的少将,是能在绝望中杀出血路的人。她不该、也不能对一个年轻的勤务官投注如此多的注意力。这违背了她一贯的准则:冷静、高效、绝对理性。
床头柜上的终端屏幕亮起,因为时差的缘故,来自凤凰星的消息才堪堪抵达:【千行小姐的学期评估已结束,综合评估结果:优异】。
墨云澜的目光落在“千行”两个字上,紧绷的肩线终于松了一分。
对。审查工作结束后,她就把女儿接过来。
西昆仑星虽然教育资源并不算顶尖,但至少安全。千行的笑声能填满这间过于安静的公寓,能让她分心,能让她……不再去注意某个总是闯入她思绪里的年轻Alpha。
她重新躺下,关掉床头灯。黑暗笼罩房间的瞬间,白茶信息素在枕间若有若无地浮动——那是她自己的气息,却莫名让她想起杜野接过外套时,自己后颈腺体那一瞬间的微颤。
墨云澜闭上眼,强迫自己清空大脑。
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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