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校园的秋天,色彩斑斓,却无法照亮赵琀租住的那间终年拉着厚重窗帘的小屋。自从那个被沐晞当作玩笑的“同意”之后,赵琀的世界仿佛被彻底点燃,只是这火焰燃烧的方式,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炽热和偏执。
沐晞起初并未在意。赵琀高中时就对她很好,虽然沉默寡言,但行动上总是很细心。大学里,赵琀似乎只是把这种“好”延续并放大了。她依旧会帮沐晞占图书馆最好的位置,会默默记下沐晞提过的参考书,在她需要时“恰好”放在她桌上。沐晞觉得这是赵琀表达友谊的方式,虽然过于专注,但出于对老同桌的了解和对她孤僻性格的体谅,沐晞都笑着接受了,并真诚地道谢。
然而,变化在悄无声息中发生,像藤蔓缠绕,渐渐收紧。
赵琀的信息开始变得密集且充满细节。从清晨的“记得吃早餐,需要我帮你带吗?”到深夜的“天气预报说明天降温,你明天有早课,多穿点,别着凉”,事无巨细,仿佛沐晞的生活点滴都在她的严密监控之下。沐晞偶尔忘记回复,或者回复得简短,赵琀的信息便会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不易察觉的焦虑涌来:“在忙吗?”、“是不是我打扰你了?”、“……没事就好。”
沐晞发现她出现在自己身边的频率高得惊人。在食堂,她刚坐下,赵琀就会端着餐盘“恰好”出现;在去社团活动的路上,总能“偶遇”等在楼下的赵琀,手里拿着沐晞“可能”需要的水或资料;甚至在沐晞和同学逛街时,也能在不远处的店铺门口瞥见赵琀沉默的身影。这种无处不在的“巧合”开始让沐晞感到后背发凉。
赵琀送的礼物也越来越昂贵。从沐晞随口提过一句“好可爱”的限量版玩偶,到她社交平台点赞过但嫌贵没舍得买的手链,她总想把最好的都给沐晞,看见某个好看的饰品或者是可爱的玩偶,她第一想到的也是“这个也许沐晞会喜欢”。当沐晞坚决推拒时,赵琀的眼神会瞬间黯淡下去,带着一种被深深伤害的脆弱和固执:“为什么不要?你明明会喜欢的。” 那份固执里,藏着让沐晞心惊的占有欲。
久而久之,赵琀开始自然地融入沐晞的空间。在图书馆,她会紧挨着沐晞坐下,近得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沐晞发现赵琀不知何时换成了和自己一样的牌子;她会长时间地凝视沐晞,那目光专注、粘稠,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审视,看得沐晞浑身不自在,如坐针毡。当沐晞试图拉开一点距离,赵琀会立刻流露出受伤和不解的神情,仿佛沐晞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在一个寻常的午后。沐晞在图书馆赶一份小组作业,和同组的男生讨论得有些热烈,两人靠得稍近了些,对着电脑屏幕指指点点。沐晞无意间抬头,目光穿过书架,撞上了不远处赵琀的眼睛。
那眼神,让沐晞瞬间如坠冰窟。
不再是平日的沉默或小心翼翼,那里面翻涌着浓烈到化不开的嫉妒、愤怒,还有一种冰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恨意?像淬毒的针,狠狠扎在沐晞身上。那绝不是朋友该有的眼神!那一瞬间,银杏林荫道赵琀那句干涩紧绷的告白,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响!
“沐晞…我喜欢你。我们能不能在一起…”
当时的笑声,当时的“同意”… 沐晞的脸色唰地白了。她终于明白了!那不是玩笑!赵琀是认真的!她一直把自己当成了她的…恋人?那些无微不至的“关心”,那些无处不在的“巧合”,那些沉重的礼物,那粘稠的目光…所有的一切,都是赵琀在以她自己的、扭曲的方式“爱”着自己!巨大的荒谬感和强烈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沐晞。她感到一阵窒息,她对此毫无准备,更无法回应!她喜欢和赵琀做朋友,喜欢她安静外表下的聪慧,但那绝不是爱情!这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和接受范围。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沐晞。她感到窒息。赵琀的眼神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危险。她几乎是逃也似的收拾好东西,对同组的男生匆匆说了句“抱歉,我有急事先走了”,完全无视了赵琀试图靠近的身影,低着头冲出了图书馆。
恐慌像冰冷的潮水漫过全身。沐晞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招惹上了一个多么麻烦、多么危险的存在。赵琀的孤僻、偏执、家庭背景带来的那种阴郁感,此刻在她心中被无限放大,与那个冰冷愤怒的眼神重叠在一起,形成一种巨大的心理压力。
不行!必须结束!必须远离!这个念头无比清晰地出现在沐晞的脑海里,带着生存本能般的急迫。
从那天起,沐晞开始了刻意的疏远赵琀。
赵琀发来的消息,无论是日常问候、分享链接,还是询问她在哪里、需不需要什么,沐晞都只回复最简短的、不带任何感**彩的词语:“嗯”、“好的”、“不用了”、“在忙”。回复的时间也刻意拉长,从几小时到半天甚至一天。曾经秒回的热络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的屏幕和漫长的等待。
沐晞刻意避开她常去的地方。图书馆?她宁愿去更远但人少的自习室。食堂?她选择错峰或者点外卖。赵琀喜欢坐在教室固定的位置?沐晞就早早去占一个离她最远的角落。在路上远远看到赵琀的身影,沐晞会立刻转身绕道,或者低头快步走过,假装没看见。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手心全是冷汗。
沐晞很少甚至不再单独和赵琀待在一起。任何赵琀可能出现的场合,她都会拉上其他朋友同行,用热闹的人墙隔开那道如影随形的、让她恐惧的视线。当赵琀试图靠近,沐晞会立刻转向身边的人,热切地交谈,将赵琀彻底排除在对话之外。她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像冰冷的针,刺得她脊背发凉。
对于赵琀小心翼翼提出的任何邀约——一起吃饭、自习、哪怕是帮忙占座——沐晞都毫不犹豫地拒绝。“社团有事”、“约了别人”、“身体不舒服”、……借口层出不穷,语气礼貌却疏离,像一道无形的墙,将赵琀隔绝在外。
每一次躲避,每一次冰冷的拒绝,沐晞心中除了恐惧,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毕竟,赵琀曾经是她的同桌,是她主动靠近、试图温暖的人。但她更清楚,这份“温暖”已经被赵琀扭曲成了可怕的执念。她不能心软,心软只会让情况更糟。她只想回到普通同学的关系,或者,最好形同陌路。
沐晞的疏远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赵琀那颗早已将沐晞视为唯一救赎的心。每一次被忽视的信息,每一次刻意的躲避,每一次冰冷的拒绝,都在赵琀心中堆积着痛苦、不解和被抛弃的愤怒。她不明白,为什么“同意”了又反悔?为什么躲着她?恐惧的阴影在赵琀心中迅速蔓延,与日俱增的痛苦和猜疑,正悄然催化着她心底那头名为“偏执”的怪兽,为后续更极端的行为埋下了绝望的种子。阳光下的沐晞只想逃离,却不知自己的躲避,正将身后那片幽暗的影子,逼向更加疯狂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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