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双眼眸地注视下，程若离的心脏好像快要冲破胸膛了，她率先败下阵来。
“你想问我什么？”
好似泄气般，陆衡表情瞬间僵住，他垂下头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表情又恢复如常。
“没事，别胡思乱想，早点休息吧。”
经历一晚上情绪波动的程若离，现在脑袋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等等……”
看到陆衡转身就走，她下意识跟了上去。
她总觉得应该要说些什么，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眼看着陆衡进了浴室，她脚步仓促停止。
浴室门静静肃立在面前，隔绝了程若离所有的千思万绪。
陆衡站在花洒下，微挑的眼睛平日里总是看起来有些凌厉，跟他对视的时候，会觉得眼眸深处尽是冷漠和深邃，几乎没有其他情绪波动。
但此刻，凌厉眼型却怎么也掩不住眼底巨大情绪波动，陆衡抬手打开花洒，任由水花散落在他头顶，直到浑身湿透。
许久，似有若无的叹气声伴随着水声逐渐飘散。
他在浴室待了很久，本以为出来后，程若离就已经上楼睡觉了，却未想，她竟一直等在门外。
“陆衡……”
程若离见浴室门打开，立马迎了上来，下一秒却愣在了原地。
陆衡只围着一条浴巾就出来了，身上热气腾腾氤氲着雾气，宽肩窄腰还滴着未擦干的水珠，一下又一下，砸在地上，落在她的眼中。
千万思绪绕在嘴边，终究没有了不顾一切的勇气。
程若离下意识转身，刚想远离这里，却偏偏脚底一滑，慌乱中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宽厚的大手稳稳搂住了她的腰，她就这么掉入了还有些潮湿的怀中。
橘子味的沐浴露扑面而来，程若离只觉得她的脑袋更加晕乎乎得了。
两人离得很近，陆衡低沉的呼吸洒在程若离脖颈处，温热又暧昧。
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陆衡英朗面容，大约是刚洗过澡的缘故，他脸颊带着淡淡粉红色，睫毛上还沾着晶莹剔透的水露。
水雾模糊了他的眉眼，似随风荡漾的汪洋，沉溺其中不愿挣脱。
忽然，有水滴顺着发丝落下，缓缓滑过侧脸落到锁骨处，白皙结实的胸膛随之映入眼帘。
而程若离纤长白嫩的手就抵在上面，指尖微微一动，都能感受到肌肉的紧绷弹性。
几乎是一瞬间，程若离白皙的脸颊就红透了，她回过神来急忙站直身子，后退几步。
“谢、谢谢啊……”
小心看过去，发现陆衡本就冷淡的表情此时更加暗沉，甚至呼吸声都变得沉重起来。
程若离缩了缩脖子，完了！他好像是生气了，气得耳朵都红透了！
“阿离……”沙哑的声音略显低沉。
程若离一个激灵，慌忙摆手：“没、没事了，我没事了，你早睡吧，晚安！”
顾不上想说的话，她现在只想远离这让人尴尬的气氛中，留下一句话就仓促跑回了房间。
陆衡想拦都没反应过来。
浴室里的雾气打着弯从门口席卷而出，本就不怎么凉快的客厅更加闷热潮湿，还夹着一丝躁动迟迟不肯散去。
陆衡站在原地许久，最后抬手撩了撩未干透的头发，看起来有些懊恼。
漫漫长夜总是能让人辗转反侧，在试探、害怕和迟疑各种情绪中不断徘徊。
程若离几乎是一夜未眠。
一大早，医院的住院部就已经人来人往了。
程若离径直来到VIP病房，这里被被打扫得很干净，最重要的是这里很安静，安静到能很清晰听得到仪器滴答声。
窗户被打开通风，纱质窗帘被微风吹得缓缓扬起又落下。
午后的阳光挥洒在病床上，落在床上一位妇人上面，即便她因为生病面容憔悴苍白，在金色光芒映衬下也依旧看得出她的雍容端庄。
她紧紧闭着眼睛，眉眼之间跟程若离很是相似。
程若离走近，把花瓶里有些干枯的花拿出来扔掉，又把刚买来的百合花放入瓶中，最后换上纯净的水。
房间里顿时弥漫起了淡淡花香。
她在床边坐下，用温热的毛巾给妇人轻轻擦拭脸颊，上面还有呼吸罩留下得浅浅的痕迹。
等擦拭完之后，程若离才小心翼翼握住了妇人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温柔地摩挲了许久，才举起抵在了自己额间。
“刚才医生跟我说，你已经恢复自主呼吸了，这个月你能苏醒的几率很大，虽然之前就知道你在逐渐恢复，但听到这个消息，我是真的真的很开心。”
程若离垂着头轻笑了起来，眉眼间全是愉悦，不过在光影疏离之间却有晶莹缓缓滑落，逐渐浸湿了洁白床单。
“一年多了……妈妈，你也该醒过来了，我真的好想你啊……”
“好想你能起来抱抱我，再跟我说说话。”
程若离永生不能遗忘的如同噩梦般的那天变成了厉鬼，夜夜都出现在她梦里折磨不休。
去年才刚刚过完年，父母和姐姐开车去参加业界宴会，在回来路上为了躲避一辆货车，父亲慌乱之下猛打方向盘，最终车辆失控撞破围栏后滚落悬崖。
爸爸当场死亡，姐姐下落不明，而妈妈是唯一的幸存者，被拉到医院抢救后成了植物人。
当时程若离因为肚子疼赖在家里睡觉，这才躲过了这场惨烈的祸事。
她曾一度接受不了现实，是妈妈的存在，还有陆衡的帮助，才让她一直苦苦支撑着。
现在这缕光，终于要刺破黑暗了。
手机叮咚一声惊扰了程若离的情绪，她小心放下程母的手，转身去洗手间洗了把脸，这才平复了心情。
只有圆润眼睛里留下的那抹红昭示着方才她的失控。
打开手机是陆衡发来的信息。
【抱歉，今晚还有一场会议，晚点回去。】
在他们相处一年的时间里，陆衡都是这样，就好像两个人真的是搭伙过日子般，回家会做饭刷碗，还会在她画画的时候陪着她。
而不回家或者出差时都会主动发短信打电话报备。
虽然两人聚少离多，但她逐渐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像无数对平凡夫妻一般，平淡却不失小确幸的日子。
程若离看着手机上的信息，突然有些恍惚。
但孟梨已经回国了，他们是肯定要重新在一起，并逐渐踏入婚姻中的。
而自己占据在这个最重要的位子上，就必然会被卷入他们的生活里，而且是很不合时宜的身份。
目前程母随时都会苏醒，她不想等妈妈醒来后，还要面对这种糟糕的局面。
本来昨天程若离还有些舍不得离开陆衡，舍不得结束这样平平淡淡日子，舍不得始终未能表达出来的心意，但今天在听到医生的话后，那一丝不舍就逐渐在消减了。
她想陪着程母康复，然后带着她去环游世界，去看看父亲和姐姐向往却再也去不了的地方。
“我应该要去迎接全新的生活了……”
她和程母都不能一直被困在过去的回忆里。
自己总要提前适应平淡了一年的生活要再次掀起波澜。
虽是这么想着，程若离却忍不住轻叹了口气，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困扰。
从昨晚到现在，陆衡貌似都没有要离婚的意思。
他究竟在想什么……
程若离撇了撇嘴，把短信划走，并没有回复他的信息，转而打开了微信，点开了置顶对话框。
头像是一个橘子，昵称也是橘子的表情。
【小橘子，我金主的白月光回国了，但他闭口不谈离婚的事，你说该怎么才能让他快点开口呢？】
橘子是她上大学时候的游戏搭子，那时候五人对战的手游正是最火爆的时候，他们因为配合好又趣味相投，所以两人成了固定的游戏搭子。
即便现在他们都不玩游戏了，但却一直都有联络。
他们并没有见过面，程若离只知道他跟自己一样大，也是海城人，并且特别喜欢橘子。
偶尔程若离会跟他吐槽很多事情，毕竟网络上不相识的陌生人，有时反而是情绪的宣泄口。
橘子大约有事在忙，过了很久才回了信息过来。
【你们平时不是相处得很好，为什么这么想离婚？】
【拜托，他有白月光啊！他们两情相悦，我夹在中间算什么……】
【你就这么确定他喜欢这个所谓的白月光？】
程若离先是一愣，似是回忆起了什么一样，眸光逐渐暗淡下来，她顿了许久才回复。
【当然确定了，高中的时候金主可是当众跟这个白月光告白的，我当时也在场，都亲眼看到了】
橘子又是很久没有回复，程若离却逐渐心烦起来，稍微沉思了会又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我是觉得，你身为男人应该是比较了解男人的，在你看来男人最讨厌什么样的人呢？】
【我已经想好了，既然金主不主动开口，那我就做些他讨厌的事情，等他讨厌我了，那他不就自然而然提离婚了！】
程若离脑袋里又不自觉浮现出了陆衡的影子，他这个人平时总是淡淡的，几乎没有看到他有太大情绪波动，好像对任何人或物，都没有鲜明的喜恶。
她想不到陆衡讨厌什么。
也想不出他讨厌什么样的人。
对话界面里，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闪了又闪，程若离耐心等了很久，橘子才缓缓发来一条信息。
【我知道了，既然你的金主心里有白月光，那不如你就死缠烂打，主动勾搭他，让他逐渐讨厌你。】
死缠烂打？
程若离咬住下嘴唇，皱着鼻子左思右想，却想不出来死缠烂打应该要具体做什么。
大概橘子也猜到了她的苦恼，于是他很快又发来信息。
【你对他做点暧昧的事情，多一点肢体接触，阻拦他找白月光，想必他会很反感吧！】
盯着手机上最后一条信息许久。
突然之间，程若离悟了。
自己想要离婚这件事，脱离了陆衡的把控，他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他才不愿意提离婚。
那反其道而行之，如果她越不想离婚，那陆衡就一定会越加想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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