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青禾的手悬在黯淡的光团前，心竟揪成一团。
布洛芬的光晕很微弱，他不敢用力触碰，只敢用指腹轻轻蹭过边缘，软声道。
“你耗了太多能量，先歇着，我去弄点吃的。”
光团颤了颤，一缕极细的光丝蹭了蹭他，算是回应。
简青禾起身下床，脚刚落地，走廊的声控灯“啪”地亮了，暖黄的光线顺着门缝铺进来，刚好照亮通往厨房的路。
他挑眉嘀咕：“这灯啥时候这么通人性了，以前不得跺脚才亮。”
他没往深处想，只当是物业统一升级了设备，顺着光亮往厨房走，每走一步，前方的灯就提前亮起，身后的灯又缓缓熄灭。
厨房台面上摆着温好的牛奶和三明治，是昨晚他没吃完剩下的，此刻却冒着恰到好处的热气。
简青禾愣了愣，转头看向飘在身后的布洛芬，对方的光晕依旧黯淡，显然没力气弄这些。
他挠挠头，没再多纠结，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
吃完早餐，简青禾看了眼时间，离上班还有半小时。
他蹲在布洛芬面前，轻声说。
“我得去实验室了，你在家好好休息，别再耗能量了。”
光团晃了晃，像是在点头。
简青禾换好衣服出门，刚走到楼下，就看到一直乌龟骑着电动车路过，冲他招手。
“青禾，快上来，张教授说早上临时开个研讨会！”
简青禾连忙坐上后座，电动车一路穿梭在早高峰的车流里，风刮得脸颊发疼，他却没心思在意。
到了实验室，简青禾刚坐下，小赵就凑了过来，头上的羊毛比昨天更蓬松了些。
“青禾，你昨天没事吧？看你脸色不太好。”
简青禾摇摇头：“没事，可能没休息好。”
他打开电脑，调出数据文件，眼角余光却瞥见张教授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还没反应过来，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张教授探出头，推了推眼镜。
“青禾，文件弄好了吗？”
“快好了。” 简青禾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
张教授要的文件明明需要一天才能整理完，可此刻屏幕上的表格却自动填充着精准数值，连最复杂的公式推导都一目了然。
“青禾，数据发我邮箱就行，研讨会推迟到下午了。”
张教授的声音从办公室传来，语气平和得过分。
简青禾应了一声，点下发送键时，余光瞥见小赵正趴在桌上啃青草，嘴角还沾着几片绿叶。
中午去食堂吃饭，平时要排半小时队的窗口今天空无一人，打饭阿姨笑着给他盛了满满一盘香煎鳕鱼。
“小伙子看着瘦，多吃点鱼补补。”
下午的研讨会异常顺利，张教授对他的报告赞不绝口，连平时总挑刺的李研究员都频频点头。
散会后，小李拍着他的肩膀说：“青禾，你这报告简直完美，下周的项目负责人非你莫属。”
简青禾笑着道谢，心里的疑云却越来越重。
那个项目的核心数据他还没来得及补充，报告里怎么会有完整的分析？
下班时，乌龟同事早已骑着电动车在楼下等他，车筐里还放着一杯热奶茶，是他上周随口提过一次的口味。
“顺路买的，看你今天累了。”
简青禾接过奶茶，只觉这一整天太顺了，顺得像精心编排的剧本。
回到家，玄关的灯提前亮起，厨房飘出红烧肉的香味。
“布洛芬？”他轻声喊了一声，客厅里空荡荡的，没有熟悉的光晕回应。
他走到沙发边坐下，奶茶放在茶几上，还冒着热气，可他却没心思喝。
简青禾起身走到窗边，楼下的街道灯火通明，行人笑容满面，连平时吵闹的流浪猫都温顺地趴在花坛边。
他突然注意到，所有行人的动作都带着一种微妙的重复感。
“原来如此。”简青禾低声自语。
他没有惊慌，反而冷静下来。
他们没能让他永坠虚幻，就用了这样的陷阱，想让他在完美的梦境里放松警惕。
他摸了摸口袋，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停留在下午六点，和他下班时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简青禾走到厨房，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浇在手上，让他更加清醒。
他知道不能硬碰硬，“他们”能创造这样真实的梦境，必然有掌控局面的能力。
关掉水龙头，擦干手，他重新坐回沙发，拿起奶茶喝了一口。
简青禾靠在沙发上，假装沉浸在“完美生活”里。
他试着拨打电话，可无论按多少遍号码，听筒里只有单调的忙音。
走到门口，钥匙插进锁孔却怎么也转不动，仿佛有无形的力量焊死了门锁。
他甚至故意打翻奶茶，可下一秒，茶几上的污渍竟像倒放的电影般慢慢消失，奶茶杯重新变得完好无损，热气依旧氤氲。
所有反抗都像打在棉花上，梦境的规则牢牢困住了他。
夜色渐深，窗外的行人依旧在重复着相同的动作，流浪猫始终保持着趴在花坛边的姿势，连月亮的位置都没有丝毫移动。
简青禾试过破坏梦境里的物品，试过寻找出口，试过唤醒所谓的“路人”，可一切都是徒劳。
“只有打破规则本身，才能逃出去。”
简青禾猛地抬头，眼神变得决绝。
他想起曾在书中看到，极端的生理刺激或许能迫使意识挣脱梦境束缚。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厨房的水果刀上。
握着冰凉的刀柄时，他的手微微颤抖，可想到“他们”得逞，他咬了咬牙。
刀刃划破皮肤的瞬间，没有剧烈的疼痛，只有一种模糊的钝感，梦境似乎在竭力淡化这种刺激。
简青禾没有犹豫，用力划得更深，直到血液顺着指缝滴落，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红。
“呵，倒是比我想的聪明，也够狠。”
阴冷的声音在客厅响起，简青禾握着刀的手一顿，转头就见沙发旁的空气扭曲起来，一团黑雾渐渐凝聚成模糊的人形，黑雾中隐约透着一双猩红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梦魇晃了晃身形，语气戏谑。
“以为用自残就能破我的梦？太天真了。这是我编织的幻境，规则由我定，就算你把自己划得千疮百孔，也不过是在梦里演独角戏。”
简青禾看着地板上慢慢淡化的血渍，眼神没有丝毫动摇。
他清楚梦魇说的是事实，刚才的疼痛和流血都是梦境模拟的假象，可他没有退路。
“规则由你定？”简青禾冷笑一声。
“那我就毁了你的规则载体。”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手，毫不犹豫地将水果刀朝着自己的脖子刺去。
刀锋穿透皮肤的瞬间，梦魇的惊吼声刺破空气：“疯子！你——”
这一次，剧烈的疼痛终于冲破梦境的压制，尖锐地刺进意识深处。
黑雾凝聚的人形剧烈扭曲，猩红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暴怒。
“我不会让你逃掉的！”
可已经晚了。
刀锋没入的刹那，整个梦境如同被打碎的玻璃，从简青禾身边开始裂开密密麻麻的缝隙，刺眼的白光从缝隙中涌进来。
窗外重复动作的行人、流浪猫、月亮，全都在裂缝中扭曲、消散。
梦魇的嘶吼被碎裂声淹没，黑雾在白光中迅速消融，以及那些完美的假象一同化为虚无。
简青禾只觉得意识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着，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身体仿佛在急速下坠。
在彻底失去知觉前，他仿佛看到一道熟悉的微光穿透混沌，轻轻缠上了他的手腕。
温热。安心。
下一秒，所有的混乱与疼痛都归于平静，梦境彻底破碎。
简青禾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
第一时间，他抬手抚向自己的脖子，手掌触到的是光滑温热的皮肤，没有伤口，也没有丝毫疼痛。
可梦境里刀锋穿透脖颈的剧痛仿佛还残留着，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几道浅浅的、早已愈合的疤痕蜿蜒在腕间，颜色淡得几乎看不见。
这不是梦境留下的，而是去年冬天，在浴缸里划下的痕迹。
“人？”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布洛芬的光晕比之前亮了些，正悬在他眼前，光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简青禾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手腕上的疤痕出神，手指抚摸着那些凹凸不平的印记。
梦境里的极端选择，打开了他刻意尘封的记忆，那些压抑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让他眼眶发酸。
布洛芬察觉到他的低落，光晕微微暗了暗，光丝小心翼翼地缠上他的手腕，避开那些疤痕，轻轻蹭着他的皮肤。
“别想了，你已经从梦魇里出来了，很勇敢。”
“勇敢？不过是又一次用伤害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罢了，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简青禾自嘲地笑了笑，声音沙哑。
“不一样。”布洛芬的语气很认真，光手抚过他的后颈，传来淡淡的暖意。
“上次是逃避，这次是反抗。你没有放弃，还保护了自己，这就是勇敢。”
“……是吗”
“是的是的。”光团晃了晃，一缕光丝在他眼前凝成一个小小的光点，然后钻进了他的眉心处。
“我帮你稳住了意识。而且，你的手腕……以后不会再有新的疤痕了，我会陪着你。”
简青禾心里的压抑渐渐消散。
他知道，过去的伤痛无法抹去，但未来的路，也许不再是一个人。
他抬手碰了碰布洛芬的光晕，手传来熟悉的温热，这一次他没有躲开，反而轻轻蹭了蹭。
“有你在，好像确实没那么糟。”
光团欢快地晃了晃，光晕亮得更明显了些，一缕光丝化作小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像是在回应他的认可。
“我会保护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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