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璃猛地转过身，季晚棠惊愕地发现，她那双总是盛满冰霜和锐利的眼眸，此刻竟然泛着清晰的水光，眼圈微红。
“江总，你……”季晚棠所有辩解和质问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当年你说…你叫林夏？”江寒璃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颤抖，和她平日的冷硬判若两人，“季晚棠，你连一个真实的名字，都不愿意告诉我吗？就因为我是江寒璃，是季家的竞争对手？”
她的质问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可见骨的失望和……受伤。
季晚棠看着这样的江寒璃，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麻。她从未见过江寒璃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那个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女人，此刻因为一个三年前的假名，在她面前几乎要落下泪来。
“当时我…”季晚棠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我当时接到电话，说我父亲出事了…我必须立刻赶去医院…我…我不知道那是你…”她的解释苍白无力，连她自己都觉得像是在找借口。
“不知道是我？”江寒璃向前一步，逼视着她，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落下，“所以，如果知道是我，你当时就不会救我了，是吗？季大小姐怎么会救江家的人？”
“不是这样的！”季晚棠脱口而出，“我当时根本不知道你是谁！我只是…只是看到一个受伤的人！”她试图解释当时的混乱，“我父亲他…他当时情况危急，我满脑子都是这件事，来不及多想，所以才随便编了个名字…”
“随便编了个名字…”江寒璃重复着她的话，嘴角勾起一抹苦涩到极点的弧度，“所以，‘林夏’这个名字，对你来说就这么无足轻重？那你知不知道，这三年，我…”
她的话戛然而止，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猛地背过身去，肩膀微微耸动，压抑着即将决堤的情绪。
季晚棠站在原地，看着江寒璃微微颤抖的背影，那句未说完的话像重锤一样敲在她的心上。“这三年，我……” 后面是什么？找我？记得你？
她想起陈默说过江总在找一个叫“林夏”的女孩，找了三年。她想起江寒璃一次次探究的眼神，一次次莫名的怒火和失控……原来，不仅仅是因为怀疑她的动机，更是因为……那个雨夜的“林夏”？
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揪心的酸楚攫住了季晚棠。她一直以为江寒璃对她的关注是出于戒备、怀疑甚至是想掌控季家残余的秘密，却从未想过，根源可能始于三年前那个仓促的雨夜，始于那个她随手抛下的假身份。
“江寒璃…”季晚棠下意识地叫了她的名字，不再是疏离的“江总”。她走上前，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碰了碰江寒璃的手臂。
江寒璃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甩开她的手，但转身的瞬间，一滴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脸颊，在她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清晰的泪痕。
“别碰我。”她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混乱和脆弱，“季晚棠，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一个可以随意欺骗、用完即弃的陌生人？还是…一个值得你费心伪装接近的仇人？”
“我没有！”季晚棠看着她脸上的泪痕，心口堵得发慌，一种强烈的冲动让她想要解释清楚，“我当时真的没有骗你的意思！我只是…只是慌了！我爸爸他…”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直视着江寒璃盈满水光的眼睛：“好，我承认，后来我知道你是江寒璃之后，我确实…犹豫过。季家和江家的关系那么紧张，我不想节外生枝。而且…而且我爸爸去世后，发生了太多事，我自身难保，更没有心思去回想那个雨夜，去联系一个可能根本不想再见到我的‘江氏总裁’。”
这是季晚棠第一次在江寒璃面前如此坦诚地提及父亲去世后的艰难。她的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那些被她刻意尘封的落魄和心酸，在此刻悄然泄露。
江寒璃怔怔地看着她，眼中的愤怒和失望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她看着季晚棠微微发红的眼眶，看着她强装镇定却难掩伤痛的眼神，想起了调查资料里她这三年颠沛流离的生活。
两个女人，一个泪痕未干，一个眼眶微红，在空旷的客厅里对峙着，空气中弥漫着悲伤、误解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
许久，江寒璃才深吸一口气，抬手有些粗鲁地擦掉脸上的泪痕，重新恢复了部分冷静，但声音依旧沙哑：“那张截图…真的不是你？”
“不是我。”季晚棠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季晚棠敢作敢当，如果我真想查你，会用更直接的方式，而不是这种低级的手段。”
江寒璃盯着她的眼睛，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季晚棠坦然回视，目光清澈而坚定。
“……我会让人重新调查。”最终，江寒璃移开了视线，语气缓和了些许，但依旧带着疏离，“在查清楚之前，你暂时…不要离开别墅。”
这不再是严厉的禁足，更像是一种暂时的妥协和观察。
说完，江寒璃不再看季晚棠，转身快步上了楼，背影依旧挺拔，却透着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季晚棠独自留在客厅，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江寒璃眼泪的温度和那番激烈情绪碰撞的余波。她缓缓走到沙发边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刚才江寒璃坐过的位置。
“这三年，我……”
江寒璃未说完的话，像一颗种子，在她心里悄然生根。原来，恨的背面，可能是她从未想过的执念。
而那个雨夜，对她们两人而言，意义截然不同，却同样刻骨铭心。
真相的迷雾似乎散开了一角，露出的却不是清晰的路径，而是更加复杂纠葛的情感深渊。她们的关系，在这一场泪水和质问之后，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更加危险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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