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亲赠的熏香被他如此稀松平常议论,苏蓉更明白此人身份高低,也不敢不答:“回烁公子,确实好闻。”
“美人儿若是喜欢,我差人再向三殿下要一箱赠与你,如何?”
令狐烁言语轻松得,好似完全不知苏家被灭门一事。
苏蓉自觉这话题走偏了些,抿唇道,“烁公子,您在信中提及的事……”
“啊,差点忘了。”
男人琥珀色的眸子淡淡掠过她一眼,似乎压下了某种情绪,坐回床榻上,“此事我正好也要同三殿下说。
“我手下的镖师前些日子去西翊送货,听了些消息。”
“当年苏家被灭门不久,你们黎朝有位臣子衣锦还乡后便销声匿迹,秘密做了西翊王的首辅,如今很是得意。”
“但不巧的是,他正是当年检举令尊勾结西翊的那位。”
令狐烁住了口没再说下去,但苏蓉已明白他是何意,“此人与西翊勾结,陷害家父?”
男人笑着伸出手指摇了摇,“苏小姐慎言,本王子可未曾说过。”
苏蓉这才想起令狐烁是个黑白通吃的主,便不再追问,他愿犯险将朝堂机密告知她,哪怕一言半语都十分可贵。
对原主倒确实情深。
只是令狐烁是个富商,心思八面玲珑,从他这儿得了消息,恐是没有白嫖一说。
如今苏玺玉要钱没钱要权没权的,除却卖身,简直别无东西可给。
苏蓉静静等他发难。
令狐烁像是看穿她心思,理所应当般向她凑近了些,笑盈盈问:“我告诉你这等秘密,你可欢喜?”
说不欢喜那是假的,苏蓉点头应道:“欢喜。”
“那本王子心悦你,你可欢喜?”
苏蓉一愣,有了几近欲哭无泪的情绪,给她送命题呢这。
原主记忆适时在脑海浮现,苏蓉觉得原主对这东翊王子也算尊敬,便用了她婉拒的说辞。
于是她恭敬拜道,“烁公子,您是人中龙凤,玺玉敬你,但感情一事强求不得。”
这原主也是个极挑剔的,对他这满屋女人的作风很是排斥,纵他家财万贯也不动容。
声音不卑不亢的,一如当年。
令狐烁狭长的眸子眯了眯,褪下伪善,口气带上一丝危险,走近苏蓉,“还是这套说辞,真是无趣啊。”
苏蓉本能后退,腰肢抵上方桌,身子一颤。
几枚铜钱从她袖中滑落,摔出一阵乱响,他也恍若未闻,双手搭上桌沿,阴影笼罩住眼前略显娇小的人儿。
“你是苏家嫡出,可做我发妻。”
男人蛊惑般在她耳边轻声道。
令狐烁愈发逼近,惊恐即将冲破苏蓉的极限,“烁公子,不可……”
就在她快撑不住时,寝房的门被敲响了。
“烁公子。”
令狐烁微喘气息,默默视满脸惶恐的苏蓉片刻,松开了扶住桌沿的手,正了正略凌乱的衣襟,“何事?”
“太子殿下来了。”
闻言令狐烁直起身,彻底松开她,“请太子候上须臾,本王子即刻便去。”
他扶正金冠,又恢复初见的纨绔慵态,惋惜道:“可惜了,美人儿且在寝殿待上一会儿,我晚些时候再来。”
言罢便启门离去了。
东翊王子一走,苏蓉耸着肩头便立刻软塌下去,缓了缓呼吸,拾起塌上叠好的薄毯裹了身子,瞥见地上那几枚铜钱。
也不知原主何时留在身上的,脑海里不起半点印象……苏蓉看着看着,眉头却不由得蹙起。
几乎是瞬间,她在零落的铜钱里读出些东西。
这感觉十分诡异,像是天生有的,几乎不假思索。
苏蓉想起穿书前也曾见过相关小说,只是她自幼便是孤儿,终日忙于生计,仅有的时间全读经典名著修身养性了,对这些也只是深夜匆匆掠过一眼。
她捉摸不定地思索一会儿,心想这大概是书里说的占卦。
这东翊王子重金采买的那批食货前些日子运往翊州,半途竟全被投了毒。
东翊卡在两国一族间,本身位置就十分特殊,关系错综复杂的程度更不必说。
这要是真送到黎国卖了还了得。
虽不知为何她天生有此能力,不过此刻她的确感到有了与这东翊王子谈判的筹码。
她扣住毯子,俯身拾起那几枚铜钱,刚启门便被两把长矛交叉一拦。
两名侍卫收了长矛向她俯身一拜:“苏小姐,烁公子吩咐了,您须在寝房候着不得擅离,还请您先回屋休憩。”
一口一个苏小姐叫得恭敬。苏蓉心里又为令狐烁微叹,知道原主心傲,竟命这府上的人都唤她小姐……如今苏玺玉的身份如何担待得起。
苏蓉不免为这王子的深情动容,然而她与原主所见略同,都厌恶他这满屋女人的作风。
何况她还是冷宫弃妃,突然攀上东翊王室的高枝,只怕惹人怀疑。
这令狐烁又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在这两国两族间能混得风生水起,涉水多深,不言而喻,这主母位置她未必坐得住。
苏蓉不比原主心傲,更无令狐烁那般玲珑心思,深水她不想涉,原本来到这烁世府也只是为了苏家一事。
她只不放过为苏卿玄正名的机会,这是她翻身的最好机会,仅此而已。
见两名侍卫直看着自己,苏蓉微叹口气道,“我不逃,你们唤个丫鬟领我去后厨,我做些糕点与公子吃。”
她现在势单力薄,要替苏家正名,的确缺点势力,借着这筹码攀一下东翊富商的高枝,还是不过分的。
两名侍卫闻言,拿着长矛的手都顿了一下,几乎是用奇异的眼光看她。
令狐烁心悦苏玺玉多年,这事整个东翊无人不晓,奈何苏玺玉从苏家明珠沦落贼女,也始终持着傲骨不肯向王子低头。
今年初春谣传困于冷宫七年的贼女已死,东翊王子借着太子生辰千里迢迢来到黎国皇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如今王子才进了寝房不久,这苏玺玉便主动要给他做糕点,两名侍卫互视一眼,心有灵犀欣慰这女人终于开了窍,凑近了点说起私话。
两人寻思给主子留个惊喜,向管家道明原委,管家也福至心灵懂了意思,便准了苏蓉去后厨。
苏蓉出了寝房,见三人仍低声私语,心疑几人神色为何如此奇怪,但没多想,敛起眉眼便走了。
做个紫糯花糕而已,这姨母笑的眼神,整得跟她要嫁给令狐烁似的。
令狐烁先前已吩咐过家仆打点府院,于是屋檐早早被挂上灯笼,摆上两套成色极好的玉茶具,又上了几碟东翊佳肴,方才退到府门两侧静候着太子大驾光临。
林澂鸣带着翟英雀进了府。
他向来是不好走哪带一众家仆的作风,单就他本人武功而言,也是多余了些。
昭鸾殿上下一众家仆未必打得过他一个,可不是多余么。
家仆已点了灯,院内灯火通明,他一眼便看见坐在石墩上的东翊王子,将剑递给翟英雀,在对头石墩坐下。
带笑嗔道:“烁公子不远千里来我大黎,本该澂鸣作贵客招待,您却偏要做东。”
令狐烁提起西桌的玉壶斟满龙井茶,“无妨,你我许久未见,谁做东不必在意。”
拾起乌木镶金箸子,夹了盘里最大片的牛肉,放进太子碗中,“咱们东翊厨子新出的花样,尝尝看。”
林澂鸣便吃了点菜,实际他一日的生辰宴早已吃饱,不辜负对方一片心意,他还是得体夸了这东翊菜肴乃山珍海味。
末了见令狐烁仍一脸玩世不恭的模样,明明与他相仿年纪,却活得还像个意气少年似的,轻叹一声,“烁公子,你我相见向来必有要事商讨。”
东翊王子被点名,有些心虚地收了把玩筷箸的闲情,讪讪一笑,方才将身子坐直了些,认真听他说话。
“前些日子我龙渊军混进叛贼,拷问说是与西翊勾结。”
“哦?”令狐烁似是颇有几分意外,想不到这西翊老头又开始蠢蠢欲动了,“烁某要说的也与西翊有关。”接着便将同苏蓉说过的话重复一遍。
林澂鸣刚听完时很惊讶,想起宫人偶尔提及的苏家千金,口口声声唤作贼女,七年冷宫苦岂不枉受。
“苏家蒙冤,还其清白天经地义,我自然是要注意这消息的,”言罢看着令狐烁不辨心思的神色,欲言又止,“但苏家如今已无人可用……”
“即便平反冤案,于你黎朝也没多大意义,是么?”
令狐烁十七岁从商,六年一路坐到东翊商主的顶位,见过的人情世故太多,便笑道,“这只是托太子顺捎做的事而已。”
“太子心思聪慧,这苏家冤案只是个例头,不是吗?”
林澂鸣闻言微愣,却沉吟下来,并不言语。
“这人能如此不着痕迹设计苏卿玄,身后没点背景,如何敢动盛极一时的苏家?”令狐烁缓缓道。
林澂鸣接了话头,“可若西翊是主谋,将如此明棋放在身边,不是太过明显么?”
“除非西翊不是主谋。”
两人同时想到一起,互视对方一眼,不约而同有了答案。
除非这西翊只是搭手,主谋另有其势。
那事情便当真复杂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