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这边……”
冰冷、颤抖、极度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和一种刻入骨髓的熟悉感。
苏晚的心脏如同被冻结后又被重锤击中,猛地收缩,几乎停止跳动!她难以置信地、僵硬地转过头——
凌烨!
真的是凌烨!
他不知如何挣脱了医疗舱的禁锢,找到了这里!他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得如同脚下的冰雪,嘴唇毫无血色,呼吸急促而浅薄,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明显的、压抑痛苦的嘶声。深色的病号服紧紧贴在身上,隐约透出下面渗血的绷带轮廓。他的一条手臂不自然地垂着,另一只手却死死地、用尽全部力气地抓着她的胳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青筋暴起。
他的眼神涣散而疲惫,仿佛随时会熄灭,但最深处却燃烧着一簇不肯屈服的、近乎偏执的疯狂火焰。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黑发,滴滴答答落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
他伤得太重了!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但他站在这里,抓住了她!
“凌烨!你……”苏晚的泪水瞬间决堤,声音哽咽破碎,巨大的震惊、狂喜和心痛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想扶住他,却又怕碰痛他的伤口。
“别……说话……走!”凌烨猛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鲜红的血迹,但他强行压下,眼神锐利地扫过正在急速崩塌的密室和那个敞开的、伊芙琳(“蜂后”)逃离的紧急出口,毫不犹豫地拉着她,跌跌撞撞地冲向相反方向——密室深处一个极其隐蔽的、被冰层半覆盖的、看起来像是老旧通风管道的狭窄入口!
“那边……不通……”苏晚急道,伊芙琳就是从那边跑的!
“那是……陷阱……”凌烨喘息着,声音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她留下的……诱饵……外面……肯定有……埋伏……”
他竟然在那种重伤和意识干扰的状态下,还能瞬间判断出“蜂后”的意图?!
剧烈的震动再次传来!更大的冰块和金属构件从顶部砸落!轰隆声不绝于耳!
没有时间犹豫!苏晚一咬牙,反手搀扶住凌烨摇摇欲坠的身体,两人踉跄着扑向那个黑暗的管道口!
凌烨用还能动的手臂,猛地砸开覆盖的冰层和锈蚀的格栅,将她先推了进去,然后自已才艰难地挤入!
管道内一片漆黑,狭窄冰冷,布满锈迹和冰碴,只能匍匐前行。身后,密室彻底坍塌的巨响如同雷鸣般传来!整个空间都在毁灭!
“快!”凌烨在她身后急促地催促,声音因痛苦而扭曲。
苏晚不顾一切地向前爬行,手掌和膝盖被粗糙的金属和冰棱划破,鲜血淋漓,却感觉不到疼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带他出去!必须带他出去!
凌烨的喘息声和压抑的闷哼声紧紧跟在后面,越来越沉重,越来越微弱……有时甚至会突然中断,让她心惊肉跳地回头,直到听到他再次挣扎着向前爬动的摩擦声才稍稍安心。
这条管道似乎废弃已久,蜿蜒曲折,不知通向何方。黑暗中,只有两人粗重艰难的呼吸和爬行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基地持续崩塌的闷响。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和冰冷的空气流动!
出口!
希望如同强心剂,注入苏晚几乎耗尽的体力中。她加快速度,奋力爬出管道口——
外面,竟然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冰裂谷底部!四周是高达数十米的、晶莹剔透却又布满幽蓝裂痕的冰壁!头顶是一线灰蒙蒙的天空,正飘落着细密的冰雪。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温度低得可怕。
他们竟然从基地深处,直接逃到了这片荒芜的极地冰原裂隙之中!
暂时安全了?但如何上去?如何生存?
苏晚来不及多想,急忙回身,将几乎虚脱的凌烨从管道里拖了出来。
凌烨一脱离管道,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重重地瘫倒在冰冷的雪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更多的鲜血从他嘴角涌出,染红了身下的白雪,触目惊心。
“凌烨!凌烨!”苏晚跪倒在他身边,手足无措地想要擦去他嘴角的血,却发现他的体温低得吓人,脸色灰败,眼神开始涣散。
极寒的环境正在急速带走他本就微弱的生命力!
“冷……好冷……”他无意识地呓语,身体微微颤抖,睫毛上迅速凝结起白霜。
不能在这里停留!会冻死的!
苏晚疯狂地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冰壁下有一个浅浅的、勉强可以挡风的凹陷处。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半拖半抱地将凌烨移动到那里。
她撕下自已相对干燥的内层衣物,试图帮他擦拭血迹,包扎还在渗血的伤口,但收效甚微。他的生命体征正在快速流逝。
绝望如同这冰原的寒风,刺骨锥心。
“坚持住……凌烨……求求你……”她将他冰冷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试图用自已的体温温暖他,泪水一滴滴落在他苍白的脸上,瞬间冻结。
凌烨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温度和泪水,涣散的眼神微微聚焦了一瞬,艰难地抬起那只还能动的手,极其缓慢地、颤抖地抚上她满是泪痕的脸颊,指尖冰凉刺骨。
“……别……哭……”他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不甘,有深深的疲惫,还有一丝……极其罕见的、褪去所有冰冷伪装后的……柔和与歉疚,“……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像一把钝刀,狠狠割在苏晚心上。为什么道歉?为过去的伤害?为现在的连累?还是为……可能无法实现的承诺?
“不……不要道歉……撑下去……我们一定会得救的……”她泣不成声,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
凌烨极轻地摇了摇头,呼吸变得更加困难,每一次都像是拉扯风箱。他的目光移向她始终紧紧攥在另一只手里的、那枚已经恢复平静的U盘,眼神变得深邃而急切。
“……U盘……‘心钥’……”他喘息着,用尽力气说道,“……母亲……的眼泪……是……钥匙……也是……地图……”
地图?母亲最后的眼泪,不仅是情感密钥,还隐藏着地图?!
“……需要……你的……血……”凌烨的目光死死盯着U盘,又看向苏晚,带着一种最后的、孤注一掷的迫切,“……和……你的……眼泪……一起……”
用她的血和眼泪,激活U盘最后的地图功能?!
苏晚瞬间明白了!她毫不犹豫,用颤抖的手捡起地上一块尖锐的冰凌,狠狠划向自已的手掌!
剧痛传来,温热的鲜血瞬间涌出!
她将流血的手掌紧紧握住那枚冰冷的U盘,同时,无法抑制的、混合着巨大悲痛和决绝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在U盘和鲜血之上!
奇迹发生了!
吸收了鲜血和泪水的U盘,再次发出了微弱的光芒!那光芒不再是幽蓝,而是变成了一种柔和的、带着血色的暖白!表面的光纹再次流转,最终投射出一幅微小的、却无比清晰复杂的、由光线构成的三维立体地图!
地图上清晰地标注着经纬度坐标、地形特征、甚至还有一个不断闪烁的、代表他们当前位置的红点,以及一条蜿蜒的、指向远处某个特定冰壁的路线!路线终点,标记着一个特殊的符号——一朵被冰晶包裹的、含苞待放的彼岸花!
出口!生路!母亲用生命留下的最终指引!
苏晚的心中瞬间燃起巨大的希望!
“凌烨!你看!有地图!我们有救了!”她激动地对他喊道,将发光的地图展示给他看。
凌烨看着那地图,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极其微弱的光芒,嘴角似乎想向上扯动一下,却最终无力地垂下。他抚摸着苏晚脸颊的手,缓缓滑落,眼神中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呼吸变得极其微弱,仿佛风中残烛。
“凌烨?!凌烨!醒醒!不要睡!”苏晚惊恐地呼喊,用力拍打他的脸颊,“我们找到路了!我带你出去!坚持住!”
凌烨没有任何回应,身体越来越冷,生命的气息如同流沙般从指缝间消逝。
巨大的恐惧吞噬了苏晚!不!不能让他死在这里!绝对不能!
她看着地图上那条清晰的路线,又看了一眼怀中奄奄一息的凌烨,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
她将他小心地放平,迅速用积雪掩盖住他大部分身体,只露出头部,希望能暂时减缓热量流失(尽管这可能是徒劳)。然后,她撕下更多布条,狠狠扎紧自已还在流血的手掌,将那枚依旧散发着微光、指引着方向的U盘死死攥在手里。
“等我……凌烨……你一定要等我回来!”她对着他毫无声息的脸庞哽咽着说完,猛地站起身,忍着全身的剧痛和寒冷,按照地图的指引,向着那条生路,发足狂奔!
冰裂谷底部崎岖不平,布满光滑的冰面和锋利的岩石。苏晚摔倒了无数次,又无数次挣扎着爬起,手脚早已冻得麻木失去知觉,全凭一股不肯放弃的意志支撑着向前奔跑!眼中只有那个闪烁的光标和那条救命的路线!
地图指引她来到一处看似毫无异常的冰壁前。但光标就在这里闪烁。
出口在哪里?!
苏晚焦急地用手拍打、用身体撞击着冰冷的墙壁!绝望再次袭来!
就在她几乎要崩溃时,她的血手无意中按在了一块颜色稍深的冰面上——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声响起。冰壁上一块巨大的、伪装得极好的冰砖,竟然缓缓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金属阶梯通道!
找到了!
苏晚狂喜,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通道向下延伸,内部温暖了许多,空气流通,墙壁是某种合金,散发着柔和的光晕。这里显然是母亲早已准备好的、极其隐秘的应急逃生通道!
她沿着通道狂奔,很快来到了一个宽敞的、储备齐全的紧急避难室!里面有食物、水、药品、保暖衣物、甚至还有一套完好的雪地摩托和充足的燃料!
母亲……早就为她准备好了一切!
苏晚来不及感慨,以最快的速度收集了急救药品、高能量食物、热饮和厚厚的保暖毯,打包背在身上,然后发动了那辆雪地摩托,沿着通道原路返回!
引擎的轰鸣声在通道内回荡。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凌烨还在等着她!
冲出通道,回到冰裂谷,摩托在崎岖的冰面上疯狂驰骋!
当她终于赶回那个浅坑时,恐惧几乎让她窒息——
凌烨依旧安静地躺在那里,被积雪半掩,脸色白得透明,仿佛已经与冰雪融为一体,毫无声息。
“不……不……”苏晚从摩托上滚落,连滚带爬地扑到他身边,颤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
微弱到极点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拂过她的指尖。
还活着! barely alive!
巨大的 relief 和更深的恐惧交织!她手忙脚乱地扒开积雪,用保暖毯将他紧紧裹住,撬开他冰冷的嘴唇,将温热的能量液一点点滴进去,同时将能找到的所有保暖物品堆在他周围。
她跪在他身边,不停地搓揉他冰冷的四肢,对着他耳边一遍遍呼喊:“凌烨……醒醒……看着我……我们得救了……坚持住……”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凌烨的身体依旧冰冷,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只有那微弱到极致的呼吸,证明着他还在与死神抗争。
夜色逐渐降临,极地的寒风更加刺骨。避难所的通道口就在不远处,但她不敢移动他,怕微弱的颠簸都会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希望如同微弱的烛火,在无边的黑暗和寒冷中摇曳,仿佛随时会熄灭。
苏晚紧紧抱着他,用自己的身体为他遮挡寒风,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麻木的祈祷和绝望的守候。
就在她几乎要彻底绝望之时——
她贴身存放的U盘,再次微微发热起来。
她下意识地掏出U盘。它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那幅地图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段缓缓流动的、由光线构成的……DNA螺旋链图谱?旁边还有一行细小的、不断闪烁的文字注解:
【极端环境生命维持紧急协议激活。检测到高浓度‘心钥’载体生命垂危。是否授权启动‘涅槃’序列?风险:未知。】
涅槃序列?!这是什么?!母亲留下的最后手段?!能救他?!
巨大的希望再次燃起!但“风险未知”四个字又让她心如擂鼓!
授权?还是不授权?!
看着凌烨越来越微弱的呼吸,苏晚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没有选择了!
她颤抖着,将U盘轻轻按在凌烨冰冷的心口,嘶声道:“授权!我授权!启动‘涅槃’!”
U盘的光芒骤然亮起,变得有些刺眼!那光线仿佛有生命般,渗透进保暖毯,融入凌烨的体内!
凌烨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呻吟!皮肤表面浮现出诡异的、如同电路板般的幽蓝色光纹,又迅速隐没!
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他的呼吸……似乎停顿了一秒?
苏晚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
下一秒——
一声深沉而有力的吸气声,猛地从凌烨胸腔中发出!
好像越写越长了,不止计划中的70 5章了[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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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冰封绝境与他的最后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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