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仿佛连极地的寒风都屏住了呼吸。
苏晚的心脏在那一秒的停顿中，彻底冻结。她死死盯着凌烨毫无声息的脸庞，整个世界缩成一片冰冷的、令人窒息的虚无。授权“涅槃”……是她亲手……杀了他吗？
不——！！！
就在她灵魂即将碎裂的瞬间——
嗬——！！！
一声深沉、有力、仿佛挣脱了无尽束缚的吸气声，猛地从凌烨胸腔中迸发！如同溺水之人浮出水面，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撕裂寂静的迫切！
他原本苍白如纸、近乎透明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涌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血色！那微弱的气息如同破冰的春水，开始持续、稳定地起伏！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是风中残烛，而是有了清晰的、顽强的生命节律！
覆盖在他皮肤表面的那些诡异幽蓝光纹迅速消退，仿佛从未出现过。
紧接着，他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起来，眉头紧紧蹙起，仿佛在对抗某种残留的痛苦或梦魇。一声压抑的、带着痛楚却不再虚无的呻吟从他干裂的唇间逸出。
他的手指，那双冰冷得如同冰雕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苏晚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失而复得的冲击让她完全失去了反应，只是瞪大眼睛，死死地看着这近乎神迹的一幕！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这一次，是滚烫的。
“涅槃”……成功了？！母亲留下的最终协议……真的把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冷……”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呓语，从凌烨唇间溢出。他的身体开始轻微地颤抖，是活人才会有的、对抗寒冷的本能颤抖。
这声呓语如同解冻的咒语，瞬间惊醒了苏晚！
“凌烨？！凌烨！你醒了？！”她猛地扑上前，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小心翼翼地触碰他的脸颊。虽然依旧冰凉，却不再是那种死寂的冰冷，而是有了微弱的温度！
凌烨的眼睫颤动得更加剧烈，似乎用尽了全部力气，才极其缓慢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那双深邃的眼眸，初时还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和迷茫，瞳孔有些涣散，无法聚焦。但很快，那涣散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锐利的、仿佛被强行淬炼过的清明和……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审视！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近在咫尺、泪流满面的苏晚，眼神复杂地急剧变幻——震惊、困惑、警惕、以及一丝极其隐晦的、连他自已都未曾察觉的……动容？
“……你……”他开口，声音沙哑破碎得厉害，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属于凌烨本人的冰冷底色，“……做了什么？”
他没有忘记她！他的意识是清醒的！
“我……启动了妈妈留下的‘涅槃’协议……U盘……”苏晚语无伦次，喜极而泣，紧紧握住他微微回暖的手，“你感觉怎么样？哪里还痛？”
凌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移动视线，极其警惕地扫视周围的环境——冰裂谷、积雪、还有她身后那辆雪地摩托和打开的避难所通道。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眼神中的锐利和计算光芒越来越盛，仿佛一台高速重启的精密仪器，正在疯狂处理信息和评估局势。
“……‘蜂后’……呢？”他猛地问道，语气带着一丝急迫和冰冷的杀意。
“她……从另一个通道跑了……基地塌了……”苏晚简单解释道。
凌烨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消化信息并验证其真实性。他尝试移动身体，却因剧痛和虚弱而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
“别动！你伤得很重！”苏晚急忙按住他。
凌烨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痛苦，目光再次聚焦在她脸上，那审视的意味更加浓烈：“……‘涅槃’……是什么？U盘……在哪里？”
苏晚连忙将依旧散发着微弱暖白色光芒的U盘递到他眼前：“它刚才……好像把某种东西注入了你的身体……然后你就……”
凌烨的目光死死盯住那枚变得有些不同的U盘，眼神剧烈闪烁，脑中似乎有某些被封锁的记忆碎片正在疯狂冲撞！关于母亲的研究、关于“彼岸花”的终极禁忌、关于某些超越当前科技水平的生物协议……
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不是源于虚弱，而是源于一种极度的震惊和……后怕？
“……母亲……她竟然……真的完成了……”他极低地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生物基因锚点修复’和‘神经突触强制再生’……疯子……真是疯子……”
他猛地看向苏晚，眼神变得无比锐利甚至带着一丝厉色：“你知不知道……启动这种未经验证的极端协议……成功率可能不到10%？！失败就是脑死亡和基因崩溃！”
苏晚被他突如其来的厉声质问吓住了，脸色发白，喃喃道：“我……我没有选择……你当时已经……”
凌烨死死盯着她，看着她苍白脸上未干的泪痕和眼中纯粹的、未经过算计的担忧与后怕，那冰冷的厉色逐渐消散，化为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复杂。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已恢复了惯有的、用于掩饰情绪的冰冷平静。
“……算了。”他声音依旧沙哑，却缓和了许多，“……谢谢。”
这句“谢谢”极其生硬，却重如千钧。苏晚的鼻子一酸，用力摇了摇头。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凌烨强行凝聚精神，语气迅速变得冷静而果断，仿佛重伤未愈的人不是他，“‘蜂后’逃脱，一定会调动更多力量围剿这片区域。这里不再安全。”
他目光扫过雪地摩托和避难所通道：“里面有补给和交通工具？”
苏晚连忙点头：“有！食物、药品、还有这辆摩托！”
“好。”凌烨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再次因剧痛而失败，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呼吸急促。
“你别动！我来！”苏晚急忙将他按回保暖毯中，“告诉我该怎么做！”
凌烨看了她一眼，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反对。他现在确实极度虚弱，强行行动只会成为累赘。
“进去……把所有高能量食物、急救包、燃料、还有……任何看起来像数据存储或特殊设备的东西……全部带上。”他喘息着指示，思维依旧清晰缜密，“……摩托只能载一人……优先保障你的机动性……”
“不！我们一起走！”苏晚立刻反对。
“听我说！”凌烨打断她，眼神冰冷而坚决，“我的身体状况无法长途移动……你会被我拖累……最后谁也走不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咳嗽的冲动，语速加快：“你带着补给和U盘……按照地图指引……前往最终坐标……那里……应该有母亲留下的……最终安全屋……或者……联络点……”
“那你呢？！”苏晚急得眼泪再次涌出。
“我……留下。”凌烨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会进入避难所……启动最后的隐藏协议……‘冰封’……将这里彻底封锁……应该能拖延一段时间……”
冰封？！将自己和这片区域一起冻结？！
“不行！绝对不行！”苏晚失声尖叫，死死抓住他的手臂，“我不能丢下你！要死一起死！”
“闭嘴！”凌烨厉声喝道，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久违的、不容抗拒的威压，“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蜂后’的目标是你和U盘！只要你们逃脱……我就还有价值……他们不会立刻杀我……”
他的分析冰冷而残酷，却可能是事实。
“记住……”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她的心上，“活下去……到达安全点……破解U盘的最终秘密……找到‘蜂后’的弱点……那才是……唯一的生路……也是……为我报仇……的唯一方式……”
报仇……这两个字如同冰锥，刺穿了苏晚所有的抗拒。她看着他那双冰冷决绝、却又深藏着某种托付和期待的眼睛，巨大的悲痛和一种沉重的、无法推卸的责任感瞬间压垮了她。
她明白了。这是唯一的选择。用他的陷落，换她的生机和……最终反击的机会。
泪水无声地滑落，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用力地、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她听到自已的声音嘶哑而破碎。
凌烨眼中那冰冷的决绝似乎松动了一丝，极快地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或许是安慰，或许是不舍的情绪。他极其艰难地抬起那只还能动的手，用指尖，极其轻微地、拂过她脸颊上冰冷的泪痕。
“……别哭……”他声音低沉下去，“……走吧……快……”
苏晚猛地站起身，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然后，她毅然转身，冲进避难所，以最快的速度收集所有必需的物资，将一个大背包塞得满满当当，背在身上。
她将一些高能量棒和止痛剂放在凌烨触手可及的地方，又用积雪将他更好地掩盖伪装起来。
做完这一切，她站在雪地摩托旁，最后回望那个雪堆中微弱起伏的身影。
凌烨也正看着她，眼神平静，对她极轻地、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
苏晚的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她猛地扭过头，发动摩托，按照U盘地图上最终闪烁的坐标方向，将油门催到最大，冲入了茫茫冰原！
引擎的轰鸣声迅速远去，消失在呼啸的风声中。
凌烨躺在冰冷的雪地里，听着远去的引擎声，眼中最后一丝波动彻底沉寂下去，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疲惫。他缓缓闭上眼，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仿佛陷入了更深的孤寂。
他艰难地伸出手，摸索到避难所通道入口处一个极其隐蔽的、需要特定压力序列触发的机关。
就在他准备按下的瞬间——
咻——！！！
一声尖锐的破空声骤然从高空袭来！
紧接着！
轰！！！！
一枚小型导弹精准地击中不远处的冰壁！巨大的爆炸冲击波将积雪和冰屑掀起数十米高！整个冰裂谷剧烈震动！
凌烨猛地睁开眼，眼中爆发出极度震惊和厉色！
攻击？！这么快就来了？！
几乎在爆炸的同时，天空中传来密集的引擎轰鸣声！三架造型流畅、涂装着“北极光”标志（但细节略有不同）的垂直起降高速突击机如同秃鹫般出现在冰裂谷上空！机腹下的武器挂架清晰可见！
是“蜂后”的追兵！她根本没有逃走多远！或者说，她早就安排了后手！之前的逃离可能本身就是诱饵！
“发现目标！地面一人！生命体征微弱！另一目标消失！雪地摩托痕迹指向东南方向！”突击机的通讯频道传来冰冷的报告声。
“优先捕获地面目标！他还有用！派出快速反应小队！追击逃脱目标！格杀勿论！”一个经过变声处理、却依旧能听出是“蜂后”的声音冰冷下令！
突击机迅速降低高度，绳索抛下，全副武装的突击队员开始速降！
凌烨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暴怒和……一丝极其诡异的、计划被打乱的懊恼？他毫不犹豫，用尽最后力气，狠狠按下了那个隐藏机关！
咔哒——咔哒——咔——
一阵沉闷的机械运转声从避难所深处和冰壁内部传来！紧接着，一股极其寒冷的、白色的特殊气体从通道口和四周冰壁的隐秘喷口汹涌喷出！接触到空气的瞬间，迅速凝结成坚不可摧的、厚达数米的超级冰层！
“冰封”协议启动！但比他预想的更快！更彻底！
速降中的突击队员被急速蔓延的冰层逼退！试图靠近的突击机也被急剧下降的温度和弥漫的冰雾干扰，暂时无法精准攻击！
整个区域正在被快速冻结成一个巨大的冰墓！
凌烨看着迅速逼近的冰层和空中盘旋的敌机，又看了一眼苏晚消失的方向，眼中最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无人能懂的光芒，然后便被无尽的、冰冷的白色彻底吞噬……
……
与此同时，正在冰原上疯狂驰骋的苏晚，也听到了身后远处传来的爆炸声和引擎轰鸣！
她的心脏瞬间揪紧！追兵来了！凌烨他……
巨大的恐惧和担忧几乎让她失控！但她死死咬住牙关，想起凌烨最后的眼神和嘱托，将泪水逼回，将油门催到极限，向着地图上那个唯一的希望坐标，亡命狂奔！
雪地摩托在起伏的冰原上颠簸飞跃，身后远处，已经能看到两个黑点正在快速逼近！是敌人的高速雪地追踪车！
枪声响起！子弹呼啸着打在周围的冰面上，溅起一片片冰屑！
苏晚伏低身体，利用冰丘和裂隙不断变向规避，心脏跳得如同擂鼓！
追逐战在茫茫冰原上激烈展开！距离在一点点拉近！
就在一辆追踪车即将追上的瞬间——
苏晚猛地冲上一个高坡，前方景象豁然开朗——那是一片相对平坦的冰原，而地图上标注的最终坐标点，赫然就在前方不远处！
但那地方……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平坦的冰雪！是一个陷阱？！
苏晚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追兵已经迫近，机枪子弹疯狂扫射在她身后！
没有退路了！
绝望之下，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将U盘狠狠按在胸口，哭喊着母亲和凌烨的名字，将摩托对准那个坐标点，疯狂冲了过去！
就在摩托冲过坐标点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响起！
苏晚脚下的冰面突然向下塌陷！露出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垂直通道！摩托和她一起，瞬间坠入黑暗！
失重感传来！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追兵的车队猛地在通道边缘急刹停下，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深不见底的深渊。
通道下方，隐约传来摩托坠地粉碎的巨响和苏晚的惊叫！
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通道入口的冰盖，缓缓地、无声地重新合拢，将一切秘密再次掩埋于冰雪之下。
只留下冰面上杂乱的痕迹和空中盘旋的、无法进入的突击机。
“……目标坠入未知地下设施。入口封闭。生命信号消失。”追击者报告。
通讯频道沉默了片刻，传来“蜂后”冰冷而充满兴趣的声音：
“……有意思……秦雪……你果然还藏着最后的巢穴……”
“……封锁这片区域！掘地三尺……也要把她……和里面的东西……给我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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