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江湖飘,难免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凌忧显然遭遇了离家出走后头个重大危机。
迷路了!
为何去镇江府的岔路这么多?
为何走出几里反而越来越荒凉?
再往前走怕是要和豺狼虎豹为伍了吧!
凌忧在一个破旧的木牌前停下,上面的字迹已然模糊不清。四下望去,全是荒僻小径,连个能问路的山野乡民都没有。
金陵之事了结后,芙蓉带着凌忧的信回山报平安,凌忧本打算一路北上游历到京城,却得知了一直行踪诡秘的采花大盗“黑狐”于镇江府屡犯大案,又在官府围剿下变装逃逸之事。因此,她转道往镇江方向去,若能擒住此贼,也算是为民除害。
凌忧四顾茫然,正不知该往何处走时,身后出现了一个行色匆匆的人影。那人一身捕快打扮,风尘仆仆地赶着路,就像是没瞧见凌忧一般。凌忧心中暗叫幸运,此人怕不是就是镇江府的捕快?说不定他就正在追查“黑狐”的下落,此时不跟上去更待何时?
凌忧鬼鬼祟祟地跟在那人身后走了十余里,只是不仅没看见官道,反而越走越偏。又走了一阵子,前方出现了几间破旧老屋,凌忧踮脚往前望去——这里哪是镇江!分明就是个深山小镇!
凌忧一咬牙,三五步赶上去,拦住了那个捕快,赔着笑脸问道:“这位捕爷,请问您是否来此办案?咳咳,在下刚在金陵协助官府解决了一桩案子,听说贼人‘黑狐’在镇江府出没,也想尽些绵薄之力,可否为在下指条前往镇江府的道路?”
那捕快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凌忧一番,忙殷勤说道:“近来确实听闻有两位义薄云天的女侠协助六扇门展捕头破获了金陵城的大案,原来竟是姑娘所为,幸会!”
“咳咳,也不过如此,只是侥幸,侥幸……”凌忧干巴巴地咳嗽了几声,心下暗自得意,却没注意到那捕快眼珠一转,迅速接着吹捧道:“女侠真是侠肝义胆,有勇有谋!在下乃镇江府捕快,苏越,正在追查‘黑狐’的下落。”
“在下凌忧。”凌忧抬手抱拳,又指着前方小路道,“不知这条小道通往何处?难道黑狐就藏于这山林之中?”
“凌女侠误会了,这条路并非通往镇江府。再向前走上几里,便可到一处山间小镇,名唤清溪镇。”苏越拱手回答,面上满是诚恳之意,“府衙接到急报,这小镇中竟一夜之间连发三起命案!总捕头担心可能是‘黑狐’所为,又暂时腾不出人手,这才命我先行前来探探。若有‘黑狐’的踪迹,须立即回报。”
“这……一夜之间就能犯下三起命案,凶手恐怕武功不俗。”凌忧心中暗自思量,若真是“黑狐”所为,此人行事猖狂如此,若不及时将其捉拿归案,还不知要有多少无辜之人遭殃,“苏捕快,在下虽不才,但也愿助你一臂之力,我们就一同前去查查此案如何?”
“这是最好不过!不瞒女侠说,我在府中办过的案子不多,平日只是常给仵作大哥打下手,武功平平,能得女侠相助,定然事半功倍。”苏越连忙上前引路,两人一同往清溪镇方向行去,“‘黑狐’前日在我们总捕头手下已经受了伤,也许正藏在某处休养,清溪镇倒是个绝佳的躲藏之地。”
苏越神色凝重道:“镇长放心,在下苏越,这位是凌女侠——她刚与六扇门展捕头联手破获大案,此番特地受邀与我一同前来。我们定会全力追查真相,绝不让凶犯逍遥法外!”
清溪镇位于群山环绕之中,消息闭塞,众人既没听说过展虹的大名,对金陵的案子更是不甚了了。平日里镇长定会多说几句话搪塞过去,但当下事态紧急,也顾不了这么多了。镇长径直朝镇内一指,道:“两位请随我来,三具尸体都已安置在义庄,现在就带两位去查验。”
“如此甚好。”镇长在前头带路,苏越与凌忧也立即跟了上去,“可否先同我们说说案情?”
镇长叹了口气,道:“说来也怪!我们镇上一向清平无事,没想到一有变故就如此厉害!前日里先是有乡亲发现住在镇西的寡妇吴氏被人推下山崖摔死,大家正愁呢,又有人急急忙忙来报,镇东边的邹娘子家中进了贼,还把她活活掐死了,当真骇人听闻!”
镇长边说边不住摇头,顿了一顿,才继续讲道:“更离奇的,是又有乡亲在距离邹娘子家不远的小溪里,发现了一具脸被人砸得稀烂的男尸!我们镇中一向少有外来人,事发之后,又仔细清点了各家各户,并未发现有人失踪。这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凌忧与苏越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暗含忧虑。事发地点分散在清溪镇的东西两头,凶手要在一夜之间同时做下这三件案子,必须对镇上道路十分熟稔。至于那被毁了脸的男尸,以过往经验而言,毁去尸体脸部,不是因凶手痛恨死者,就是要掩盖死者身份,扰乱视线,让人无从查起。
苏越忙道:“镇长,这贼人十分凶悍,或许还潜藏在镇子里或附近山中,务必要小心提防。各家各户都须关好门窗,特别留意是否有陌生之人在镇中出现。”
“这个自然。”镇长带着两人在一间破旧瓦房前停下,“两位,义庄到了。”
三人走进义庄,一股阴冷气息混着强烈的腐朽味道扑面而来。凌忧胃中一阵翻腾,连忙闪到苏越身后,屏住呼吸,脸色也微微发白。苏越见状忙咳了一声,道:“凌女侠想必对验尸手段还所知不多,请在一旁协助便好,我来仔细查验尸首。”
苏越从随身的布包中掏出纸笔递给凌忧,凌忧连忙接过,略微平复了一下心绪,才道:“这……既然如此,我帮忙记录便是。若是有死者是被什么江湖功夫所伤,再由我辨认一番。”
三具受害者尸体都被小心地摆放在木板上,用白布盖得严严实实。苏越走到第一具尸首旁,半蹲下身,掀开白布,开始检验:“这第一具尸体,后脑有明显磕碰,有瘀伤,脸上有擦伤,多处关节骨折,身上有血迹,衣服上沾染了不少泥土。裤腿被尖石划破,鞋上亦有泥土,显然是从高处摔落致死。此外,死者常年干农活,手心有厚茧,身材在女子中……也属较为健壮的。”
“这第二具尸体……”苏越为吴氏重新盖好白布,转到第二具尸首身边,扯开白布后,见女子颈部有掐痕,便要拉开那女子的衣裳查验。凌忧吃了一惊,忙提醒道:“苏……苏捕快,这……这不太好吧,要不还是让我来?”
“凌女侠莫忧。”苏越意识到凌忧是在提醒自己“行为轻薄”,连忙解释道,“衙门中的仵作常说一句话,‘心不正,剑则邪’。我们仔细查验这女子的尸身,并非怀了什么淫邪之念,而是要找出凶手,为她主持公道——因此,并无什么可避讳的。”
“确是此理,请恕在下唐突了。”凌忧若有所思,提起笔准备继续记录。苏越仔细检查邹娘子身上的各种伤痕,沉声道:“脖颈处有明显的瘀痕、抓伤,死因是被人掐住脖颈,窒息而亡。而且……生前有被男子侵犯的痕迹,但她反抗甚为激烈,指甲缝中有些许皮屑,想必就是从凶手身上抓下的。”
侵犯……采花……
凌忧脑中灵光一现:“这……会不会是黑狐所为?”
苏越道:“不无此种可能。但……黑狐每次作案,都会在现场留下一个狐狸标记,或是一张绣着黑色狐狸纹样的手绢,不知此次可有?”
“两位,我们去邹娘子家仔细看过,并未发现什么标记手绢。”镇长在一旁插话道,“她丈夫常年在外经商未回,屋子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一点别的痕迹也无。”
“这倒是奇怪。”苏越走向第三具尸体,这是三个死者中唯一的男子,身材非常高大,但身形显得很精瘦。凌忧看这男子的衣服皱巴巴的,身子也有些浮肿,皱眉道:“这是被溺死的?”
苏越检验了一番,摇头道:“死者口鼻之中没有泡沫,指甲之中也无水草泥沙,只有些许皮屑。虽然尸体被泡得肿胀,但应当还是死后才被抛进水里的。脸被石头之类的东西砸烂,完全辨认不出本来容貌了。”
苏越将男子的衣服脱下,翻了个身,凌忧不禁退后了几步。苏越指着男子的背,又说道:“背上有被类似锥子的利器狠狠扎过的痕迹,足可伤肺,这才是致死的主因。衣服……破成这样,像是曾被人在地上拖行过。”
凌忧将苏越的验尸结果一一记下,苏越起身向镇长道:“镇长,麻烦带我们到案发现场看看。”
镇长自然满口答应,不多时,便领着两人先来到吴氏坠崖处,开始陈述案情:“这个小山崖离吴氏的田亩和住处都不远,她每日干农活都要从这过。哪怕是晚上,这条路她少说也走了千百遍了,断不可能失足摔落。”
山崖附近脚印显得有些杂乱,想必是村民们前来围观时留下的。凌忧指着崖边一处草地道:“苏捕快,你看。这一片草明显被人压倒过,吴氏十分可能就是由此坠崖。可是看这周围的痕迹,她不像有什么挣扎反抗就遭了毒手。”
“极可能是与吴氏相熟之人作案。死者常干农活,身材健壮,若非猝然遇袭,绝不可能如此轻易被杀。”苏越蹲在崖边仔细瞧了瞧,三人又绕路转到崖下。镇长指着一处用石子标记的地方道:“这就是发现尸首的地方。”
“这……未免也离山崖有些远了。若是失足摔落,应当再往山崖处靠一个身位才是。”苏越绕着崖下走了一圈,“镇长,带我们去她家中看看如何?”
吴氏的家就在山崖西侧不远处,屋子不大,但打理得十分干净整洁。凌忧仔细检查了吴氏的卧室,她藏在箱底的,碎银、首饰等都未被人动过,看来凶手的目的并非劫财。苏越在屋外细查了一番,也未发现有人入侵的痕迹:“看来,凶手就是与吴氏在山崖边起了冲突,并未到她家中来过。”
“看来还是要从与死者相熟之人查起。”凌忧转向镇长,问道,“镇长,这吴氏在镇中可有什么亲戚朋友,或者曾与谁有过龃龉,能否详细与我们讲讲。”
镇长摇头道:“吴氏是从外面嫁进来的,在本镇没有亲戚。她丈夫早亡,一直自食其力,大家都十分敬佩她。至于谁曾与她不和……乡亲们早就议论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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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清溪镇奇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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