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端上砂锅粥，热气氤氲间，林屿舟的脸变得模糊。
钟木时机械地搅动着粥碗，忽然发现里面飘着几片香菜，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拿起勺子，将香菜一片片挑出来放在碟子里。
“你还记得我不吃香菜。”林屿舟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
钟木时的手僵在半空，这个习惯性动作暴露了太多她不想承认的事。
她放下勺子，强装镇定：“忘了。”
“是吗？”林屿舟突然凑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水味，“那你记不记得，我还有其他什么习惯？”
钟木时的勺子“当啷”一声碰到碗边。
她正要反击，顾宇橙和苏子辰终于端着满满一托盘小菜回来了。
“聊什么呢这么投入？”苏子辰挤眉弄眼地坐下，故意把拍黄瓜放在两人中间，“老舟，你可别欺负人家。”
“没有，就是叙旧。”林屿舟解释。
“那说说你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呗？”苏子辰调侃道。
钟木时刚蹙起眉头要拒绝，某人已经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长腿一伸就碰到了她的膝盖。
“我追了她三年。”他对着两个目瞪口呆的兄弟说，拇指却悄悄摩挲着杯子：“甩了我一条短信就跑了。”
钟木时听的一愣一愣的，“林屿舟！”钟木时喊他。
林屿舟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在呢，女朋友。”
“不是，我说你这张口就来的毛病什么时候学会的？”钟木时咬牙切齿地问。
林屿舟突然起身，189的身高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住她，他指尖还沾着冰凉的啤酒水珠，轻轻蹭过她气得发红的脸颊：“我想想啊，那当初是谁在角落偷亲我来着？”
苏子辰一口啤酒喷出来：“卧槽！这么劲爆？”
钟木时一把拽住林屿舟的衣领往下拉，指尖陷入他锁骨处的肌肤，“你再扯一句试试？林屿舟，你真活腻歪了？”
林屿舟微微勾唇，眼神满是享受，“好了好了，以上纯属是我个人扯淡，请勿当真。”
钟木时白了他一眼，闷头吃饭，她低头扒饭时，一缕碎发垂落下来，随着急促的呼吸轻轻晃动。
林屿舟伸手想替她别到耳后，被抓包后没有成功。
林屿舟不以为意，反而就着夹走她餐盘里最后一块糖醋排骨。
在钟木时震惊的目光中，他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笑得眉眼弯弯：“真好吃。”
苏子辰在一旁捂眼睛：“没眼看没眼看！舟哥你骚断腿了！”
“林屿舟！我的肉！你知不知道这是最后一块！”钟木时生气道。
林屿舟一脸傲娇，“嗯，知道，特别好吃。”
合着别人的东西就是好的是吧，好好好。
“哗啦——”钟木时猛地站起来，餐盘被她撞得晃出汤汁。
“玩脱了吧，老舟。”苏子辰幸灾乐祸。
“迟早是真的。”林屿舟的声音轻的像自言自语。
“吃完了，走了。”林屿舟恢复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顾宇橙和苏子辰麻利儿的吃完碗里的饭，跟着林屿舟出去。
“那我们先走啦！”苏子辰拉着顾宇橙的胳膊，朝林屿舟挤了挤眼睛，"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
林屿舟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赶紧消失。
"走吧，送你回宿舍。"林屿舟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了几分。
两人沿着校园外围的林荫道慢慢走着，初秋的夜晚已经带着丝丝凉意，钟木时裹了裹身上的薄外套，突然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林屿舟皱眉。
"没，就是鼻子有点痒。"钟木时揉了揉鼻尖，"可能是刚才的呛到了。"
一阵沉默后，林屿舟突然开口："所以，为什么放假不回家？"
钟木时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正常："就是……不想回去呗。"
林屿舟停下脚步，路灯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到底怎么回事？"
钟木时抬头看他，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闪烁不定。她咬了咬下唇，突然转身继续往前走："真的没什么，就是和家里有点矛盾……"
林屿舟三两步追上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钟木时。"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钟木时被他拉得转过身来，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变得很近。她能看到林屿舟深褐色瞳孔中自己的倒影，那么小，那么脆弱。
"告诉我实话。"林屿舟的声音低沉，"从认识你第一天起，你就一直在笑，但我看得出来那笑容背后藏的是什么东西。"
钟木时的眼眶突然红了，她用力眨了眨眼，试图把那股突如其来的酸涩压下去："你干嘛突然这么严肃……"
"因为我在乎！"
夜风吹过，带来远处桂花若有若无的香气。钟木时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我爸妈……都不在了。"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三年前，初秋，车祸。"
林屿舟的身体明显僵住了。
钟木时不敢看他，只是盯着地面上一片飘落的树叶："具体来说，是中秋，中秋多么团圆的日子啊，我每年最期盼的节日，却让我在那天失去双亲……"
一滴温热的水珠砸在那片枯叶上，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对不起……"林屿舟的声音罕见地带着慌乱。
钟木时摇摇头，抬手粗暴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容："没事的，都过去了，我现在挺好的，真的，学校里有朋友，有事情做..."
她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林屿舟突然上前一步，将她拉入怀中。
这个拥抱很轻，带着些许犹豫，却让钟木时筑起的所有防线瞬间崩塌。她把脸埋在林屿舟的肩膀上。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林屿舟低声询问。
钟木时摇了摇头。她抓着他胸前的衣料，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那些压抑了太久的悲伤、孤独和恐惧，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明明那天早上他们还告诉我，晚上要带我去灯会……我好想他们..."钟木时的声音支离破碎，"有时候半夜醒来，我会忘记他们已经不在了，还想给妈妈发消息问她想不想我..."
林屿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她，让她哭个痛快。
远处传来学生们的笑声，更显得这个角落的悲伤如此私密而真实。
过了好一会儿，钟木时的抽泣才渐渐平息。她不好意思地从林屿舟怀里退出来，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对不起，把你衣服弄湿了。"
林屿舟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她："感觉好点了吗？"
钟木时擤了擤鼻子，勉强笑了笑："嗯……"
"走吧，"他轻声说，"我送你回去。"
两人继续沿着小路前行，这次的距离比之前近了许多，钟木时偶尔还会抽噎一下，但情绪已经稳定多了。
"你呢？"她突然问，"为什么中秋也不回家？"
林屿洲沉默一会，“你以为我长脑袋就是为了先个儿的吗？从高三毕业你就没再和我联系过，用脚想想也知道有问题，只不过……没想到你自己承受了三年。”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夜已深了，楼前的路灯下只有几只飞蛾在不知疲倦地扑打着灯光。
钟木时站在台阶上，转身面对林屿舟，"谢谢那个拥抱。"
林屿舟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跟我说谢谢？谢得过来吗？"
"对你来说可能没什么，"钟木时认真地说，"因为好久没有人这样抱过我了。"
林屿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抬头看着她，发现她红肿的眼睛里又泛起了泪光。
"如果需要，随时可以。"他生硬地说，不太习惯表达这种情感。
钟木时笑了，这次是真心的笑容："那我可能会经常需要哦。"
"随时。"林屿舟假装不耐烦，但嘴角的弧度出卖了他。
"晚安，林屿舟。"钟木时转身要走，又突然回头，"对了，明天...你有空吗？"
林屿舟挑眉："怎么？"
"我想去一个地方，"钟木时的声音轻了下来，"但一个人有点害怕去。你……能陪我吗？"
按照他一贯的原则，他应该拒绝这种可能带来情感负担的请求，可是眼前人该怎么拒绝呢？虽然想想她挺没良心的。
"几点？"
钟木时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上午十点，校门口见？"
"嗯。"林屿舟点点头，"快回去休息吧。"
看着钟木时蹦蹦跳跳上楼的背影，林屿舟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被泪水浸湿的那片痕迹，轻轻叹了口气。
他可能要重新定义自己的"三不原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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