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轻,就在门口。
楚留香与高亚男默契的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门没有上锁,周围连门闩都找不到。高亚男只是把两扇门推到一起。
笃,笃,笃。
那声音又响了一次,就在他们以为还会有第三次,全神贯注去听时,又什么都没有了。
俩人都蹑手蹑脚走过去,那门外安安静静,只有海浪声与风声。
高亚男将珍珠敛进怀里,最后一点光芒也消失了。
半晌,一点动静也没有。
高亚男忍不住道:“这到底是人是鬼?”
楚留香道:“倘若是鬼,又何必敲门?”
笃笃笃!
这声音骤然急速起来,连力气都比之间大了不少。
砰!
高亚男冲出门时,手中的剑在月色下泛着寒光,周围却空空荡荡,不见一物。
门来回摇晃,风吹进来,像是风摆弄着门。
高亚男脸色微微一变,左右环顾,确定没有人后,回头道:“难道这船上还藏着什么人?”
楚留香留心往尸体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里也安静极了。他没有回答,眉头紧锁,眼神却落在地上。
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出一道淡淡的影子,皎白月光飘进船舱,一直延伸到尸体边,戛然而止。
高亚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道:“你说,这个人会不会根本没有死?原行岫说东瀛有假死术,将这个人的手脚捆住,会不会就是为了防止他‘诈尸’?”
楚留香脸色凝重,道:“可刚才的声音并不是里面发出来的。”
高亚男咬了咬嘴唇,道:“可什么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消失不见,还一点踪迹也没有?倘若是鬼,倒还有几分道理。”
楚留香看了她一眼,缓缓道:“世上哪有鬼,若说是人,倒不如说是个高手。”
高手?
这条船上有盗帅、花蝴蝶、快网、清风女剑客与华山掌门,难道还有更厉害的人在这船上?
楚留香踩着月光,也走了出来。
月是冷的,海是冷的,风也是冷的。
仿佛这条船上的一切,都是冷冰冰的,连同难以揣测的人心,似乎都和他们背后的尸体一样冷。
楚留香动容道:“倘若鬼怪真的有灵,蝙蝠岛早就毁灭了。”
高亚男的脸色也变了,恨恨道:“蝙蝠公子,一定是他。我早就怀疑了,他如此器重原行岫,怎么会舍得让她离开这么久,他兴许现在就藏在船上。”
楚留香沉吟着,道:“他的爱子之情不假,风雷岛上我亲眼所见,可是以他的行事风范,又何必……”
咚咚咚!
一阵强烈的敲打声打断了他们。
这声音就在上方!
楚留香立刻惊道:“不好!”
楚留香几步踩在船舱壁上,三两步轻巧地跃入第二层。
如果他没有听错,那声音不是别处,正是他的房间!
当高亚男也翻上来时,胡铁花正好打开门,与楚留香撞个满怀。
胡铁花吃痛道:“怎么了?”
可还等不及楚留香回答,重重的关门声在他们下方响起!
“尸体!”
楚留香与高亚男都叫了起来。
高亚男直接跳了下去。
胡铁花高声叫了一遍她的名字,心急如焚地朝着高亚男跳下去的地方扑过去。
可他的肩膀忽被什么东西扣住,狠狠往后一拉,整个人险些跌坐在地。
张三抓着他的肩膀道:“你疯啦?”
一时其他的房间也忙乱起来,现冲出来的是华真真。
她只看了楚留香一眼,就明白大事不妙,连忙问道:“我师姐在哪里?”
可楚留香也来不及回答她,短短一瞬,他甚至没有听清楚华真真在说什么,他满脑子都指向了一个地方,身体也如离弦之箭,飞奔而去。
他一口气冲到原行岫门口。
一个黑影从边上窜了过来,丁磊一剑劈来,擦着楚留香胯前的衣袍落下。
他恶狠狠蹬着楚留香,挡在门口,道:“你要干什么!”
“主人已经睡下,若吵醒了她,就将你们都丢下去喂鱼!”
楚留香一掌打在他肩膀上,推开他,道:“失礼了!”
那一掌并不重,但这也足够震得负伤的丁磊龇牙咧嘴。
“住手!”
喊声与开门声同时响起。
楚留香已跨进屋子,他着急地左右张望,没有灯,黑漆漆的。借着照进来的月色,他忽然瞥见凌乱的被子掉了一半在地上,被子下裹着的,不是原行岫是谁?
楚留香心脏收紧,过去扶起他的肩道:“湘儿,你、你这是——”
只见原行岫抓着胸口的衣服,咬着牙,呼吸缓慢而急促,似乎在忍受莫大的痛苦。
楚留香一时竟恐惧得说不出话。
这熟悉的恐惧感灌不满全身,他仿佛又回到十四年前蝙蝠岛覆灭的时刻,那个渐渐听不见的哭声,那个差一点就葬身火海的孩子。
丁磊在一旁惊道:“主人,我这就取些药来!”
“湘儿,湘儿?”
楚留香想将她抱回床上去,可他才将原行岫揽进怀里,原行岫忽地推开他,道:“你来干什么?我不要你管。”
楚留香心中一寒,却压下伤感,不顾她意愿地将她抱回床上,又忙着摸黑去倒了茶水,将原行岫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试图喂给她一点。
原行岫皱眉别过头,气息弱了不少,道:“这东西不管用。”
不管用也没有办法,眼下只有这东西楚留香敢放心给她。
原行岫固执地不论楚留香怎么好声好气地劝导,她像是铁了心,连看一眼都不肯,将楚留香好生体验了一把心焦的滋味。
不多时,丁磊抱着几个黄纸包冲了进来。
他急急忙忙拆开,捡了几颗黑色药粒,用黄纸垫着送来。
原行岫这才看了楚留香一眼,将东西一口吞了,就着楚留香的茶水咽下。
吃下不久,她皱着的眉渐渐松开,神色好转许多。丁磊也将灯点亮,屋子里终于亮堂起来。
楚留香回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丁磊看了一眼原行岫,似在犹豫,最后硬生生干巴巴突出几个字道:“你又没有办法,告诉你也是白说。”
楚留香道:“关于她的事你们都想瞒着我,难不成瞒我一辈子,就能解决?”
原行岫忽冷笑道:“我告诉你,你就更痛苦了。”
楚留香起身,寻了衣架上一间外衣,拿来给原行岫披上,道:“你连自己的身体都不考虑,也要和我赌气?”
原行岫笑道:“这不是什么大病,一时还死不了,我听见外头的动静,香帅担心我不如去看看你的朋友。”
她最后几个字说得冷且清晰。
这又让楚留香一时胶着起来,想走又不想走。
原行岫转而盯着丁磊,道:“这么大的动静,你一概不知么?”
丁磊立刻道:“属下正睡着,不曾听到什么动静。”
他这话就说的太假,倘若一直好好睡着,又怎么会在楚留香赶来时出现,还带了剑阻止。
楚留香没有拆穿,听原行岫斥道:“蠢货,还不去看看谁在兴风作浪。”
丁磊连连应声,低着头退了出去。
楚留香见他关上房门,心里却打起鼓来,不免多看了一眼原行岫。
原行岫闭着眼睛,靠在枕头上,似乎也不想说话。
楚留香看了一眼这屋子里的陈设,桌上放着几本书,还有丁磊拿来的黄纸包。他有打量起原行岫,她穿着素衣,看起来是和衣而睡,头发没有完全散开,在脑后简单用发带包了一下。
原行岫忽然道:“你还不走么?”
楚留香就坐在床边,笑着反问道:“你不希望我留在这里?”
原行岫睁开眼,道:“我怎么敢和那几位大侠比?”
楚留香笑着给她拉上一点被子,又起身将床位处的被褥整理了一下,他的手挨着质地上等的布料,即使是凉的也十分舒适。
楚留香的笑意微不可查地凝固片刻,复又笑道:“湘儿夜里睡觉不点灯?”
原行岫奇怪道:“你喜欢点灯睡?”
楚留香笑道:“没什么,我听说有许多小姑娘都怕黑,我唯恐你夜里害怕。”
原行岫对他这套说辞十分不屑,冷声道:“黑有什么好怕?闭上眼睛一样是黑的。”
楚留香道:“如此说,湘儿对‘黑’似乎很了解,也很大胆。”
原行岫渐渐阴沉起来,目光锐利起来,沉声道:“楚留香,你到底要明知故问什么?”
楚留香知道她如果不打算就此止住,接下来的话只会更刺耳,并且一定会提到原随云,乃至瞎子之类的字眼,恐怕还有更多可怕的话。
他早就做好准备,幸而她没有继续,而是用一种十分冷厉的眼神凝视着楚留香。
但这依然不好受,原行岫仿佛在用沉默诘问他的心。
楚留香笑了笑,道:“是我小瞧你,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身体……”
话未说完,原行岫便打断道:“我说过,你要是想通了,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这拒绝的相当利落。
敲门声响了几下,俩人都看过去,听张三的声音道:“……有人么?楚留香在不在?”
原行岫道:“你还不想去看看?”
楚留香面上仍是好脾气的模样,先应了一声张三,又给原行岫倒了一杯水在床头凳子上,给她盖好被子灭了灯,这才出去。
一关上门,张三就拉住他,凑近低声道:“舱房里的尸体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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