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GS集团投资银行部的工作很多，苏语漾也不能时时刻刻都在项目上，她也需要去见客户，去进行一些必要的应酬。
这天她受邀去港城大学做一个“资产证券化”项目的公开讲座，给自视甚高的大学生讲座本就不是一件多么轻松的事情，加上她又连轴转了那么久，所以在讲完后走出大楼，看到不远处背着包的卫昙时，她还以为自己是太久没睡而生出幻觉来了。
站在原地，苏语漾静静地瞧着那处的卫昙。
她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深灰色连帽卫衣和休闲裤，背着双肩包站在树荫下，对面正站着几个人。那些人面色十分的冷淡，语气也有些咄咄逼人。
距离有些远，苏语漾听不清那边在说什么，就在她在原地的时候，有三三两两的人从自己的身侧走过。他们说的话随着风吹入了苏语漾的耳中。
“她讲个presentation都一股大陆腔，真系顶唔顺。”
“嗰种讲话方式，硬要扮international，笑死人。”
“咩军政世家？我估都系吹嘅啫。”
苏语漾没有动，她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那几个人加入了卫昙对面那群人的队伍，面色冷冷地在和卫昙说着什么。
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联想到自己刚到港城来明里暗里遇见的，苏语漾眸色暗了暗。再度看向那处，只见卫昙根本理都没理那些人，许是站累了，她自顾自地坐在了树下花坛的边缘处，而后低头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仿佛对面的那些人不存在一样。
比起傲气，这帮人哪里比得过景家的小小姐。
苏语漾笑着看着卫昙，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满意。然而很快笑意就被复杂所取代，她看到有人大声对着卫昙说她是大陆猪。
背地里说这些已经很不礼貌，现在还要当着人面说，该说他们是蠢还是贱呢？
本以为卫昙会因此有些举动，可她依旧没有。她就像是听不懂一样，掏了掏耳朵。
在几年前她还是被众星捧月的景家小小姐，可现在怎么会沦落到在大学里面被当面辱骂？苏语漾深深地看了眼卫昙，回首瞧见邀请自己前来的学院某领导，不动声色地提醒：“别给景家人难看，这不太好。”
说完她就悄声离开，全然没有和卫昙打招呼的意思。
但几天后，她收到了卫昙的邀请。
【Wai Tam】：多谢姐姐帮忙，要一起吃个饭吗？
卫昙会知道苏语漾并不意外，她没有拒绝。按时来到了吃饭的地点，一家只接受熟客的Omakase。
卫昙穿得比在学校里见到的她要利落很多，米白色的针织短袖，黑色的西装短裤，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香味。
坐到卫昙的身边，苏语漾轻笑着与她打招呼：“好久不见。”
“姐姐上次见到我怎么没和我说话？”卫昙将茶水推到了苏语漾的跟前，笑着反问。
“那时候忙了几个月，状态不太好。你也在忙，不是吗？”苏语漾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柔声回答着。她的声音轻轻的，好似拂过了眼前卫昙的心头。
卫昙轻笑，没有多说。
在等餐的时候，她才又开口说：“这家店我之前来过，师傅是从J国回来的女师傅，摒弃掉什么女人体温高做不好寿司师傅的谣言就会发现，还是女寿司师傅捏的更好吃。”
“是吗？那我很期待。”苏语漾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而后与卫昙一道等待着上餐。
两人默契地没有提及那天在大学发生的事情，苏语漾本以为自己这个乙方又要找话题了，却没想到卫昙话题找得比自己好。
她说着自己刚到港城来听不懂粤语那段时间，吐槽着自己邺城学校的导师就是个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还说着合作的港城大学的这帮人都是草包。
大学生活已经距离苏语漾有段距离了，可听着卫昙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倒让苏语漾回想起了自己的大学。偶尔提到共鸣处，她也接话吐槽着。
一顿饭吃下来，两人相谈甚欢。
“虽然现在日子没有之前那么舒坦，但我挺开心的。”卫昙终于还是将话题绕了回来，“姐姐不用为了维护我的自尊而躲避我，没必要的。比起一般人来说，我还是很幸运的。”
“至少我不用租在逼仄的小房间里面，不是吗？”
瞧着卫昙分明是笑着，眼里却没有太多笑意的眼神，苏语漾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她并不是一个很容易被打动的人，尤其是进入这行，工作的时间越长，她的心越冷。但在此刻，看着卫昙半认真半开玩笑地和自己讲述这些，她心头有种说不清的情绪缓缓升起。
是怜悯吗？
是吧。苏语漾也说不清。
饭快吃完的时候，服务员拿来了账单，苏语漾顺手接过，在要掏卡的瞬间，她想到了卫昙的话，于是她将账单递给了她。
卫昙扬了扬眉，动作干脆地刷了卡。
“下次我请你。”苏语漾起身后轻声说。
“好啊，姐姐我要吃贵的。”卫昙跟在苏语漾的身后，笑着说。
“可以。”
卫昙低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走出餐厅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港城的夜晚潮湿，街灯从她们的身后拉出两道修长的影子，重重叠叠，像是靠近又像是远离。
那晚之后，两个人看似回归了各自的生活，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的联系又悄无声息地多了起来。
苏语漾的生活其实非常规律，从小到大她都是个对自己有着严苛时间控制的人，工作后这个习惯也没有被改变。
每天早上六点三十起床，喝一杯咖啡，而后去小禾的房间亲吻她的额头，而后一边健身一边看完邮件与收盘报告。等到八点十五，她为小禾做早餐，八点半送女儿去学校，九点进办公室，十点完成三个跨时区的电话会议。
午餐时间留给内部会议与客户答复，下午则是日常项目工作，直至下班。
这样的生活她已经过了很多年，从小禾4岁被带来港城，到如今她已经10岁，一直都是这样的。她的人生已经出现了一个变数，她不允许再次出现变数了。
但，变数就是出现了。
那是她从塔桥回来港城，因为行程安排得紧凑，落地港城时已经凌晨1点了。偏偏好巧不巧的，港城附近有雷暴，大雨哗哗落下，原定来接机的司机因故不能前来，她一人拖着行李箱站在航站楼的出口，只感觉气压低沉。
就在她思考着能否来得及赶上小禾睡前看书的时间时，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身穿黑色风衣的卫昙手边拎着一个行李箱，没有托运条，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来。
“姐姐的司机没有到吗？我司机来了，顺路送你吧。”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她试图重新叫车了，可都表示不愿意来。她看着身侧的卫昙，看到她眼睛里面的光亮，想了下，她点了点头。
哪怕不再是景家继承人之列，但景家也不会亏待卫昙的物质条件。保姆车驶来，司机撑伞下车，替两人将行李放到了后备箱。
两人先后上了车。
“姐姐看起来很累。”卫昙的表情平静温和，她瞧着苏语漾眼底的青黑，说，“可以休息一会，等到姐姐家我叫你。”
“麻烦你把我送到Blue Coast。”苏语漾确实有些累了，她没有推辞，说了社区名称后没多久就昏睡了过去。
从机场到社区平时只需要45分钟左右，许是今天的雨太大了，也许是卫昙的司机开车比较慢。苏语漾醒来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小时十五分钟，这一小时是她这么多年来难得的深度睡眠。
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并不算熟悉的小小姐的车里睡着了，苏语漾有些不自在，她瞧了眼卫昙。发现她正静静地坐在自己身侧的位置上，一言不发地瞧着窗外的天色。
苏语漾没说什么。
小小姐也有自己的烦恼，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在目光收回之际，她注意到司机的车载行程显示的内容。
三个小时前，车子从波老道21号开到了机场，而后又在1小时前开到了机场附近的停车场。
这车子是卫昙的车子，司机也是卫昙的司机。联想到小小姐并没有托运条的大行李箱，苏语漾好似发现了什么。
卫昙是从哪里知道她的行程呢？
如果自己的司机没有出问题，卫昙难道就当自己没出现吗？她不知道卫昙的目的，也不清楚这是不是一种窥伺，但从心底她不愿去指责。
毕竟既得利益者是没有资格去谴责什么的。
可是从那以后卫昙是不是出现的频率有点高了呢？
她在外拓展新客户，有点没有头绪的时候，卫昙总能恰到好处地告知客户的喜恶，甚至有几次她约苏语漾去了几个入门门槛极高的俱乐部，非常“偶然”地碰到了她的拓展客户，而之后的商谈也顺利得不得了。
周末不忙的时候，她随口提了句“最近胃不太舒服”，卫昙就“很巧”地表示自己也不舒服了一阵了，没多久就来到了她家附近，说有个合适的馆子适合最近肠胃不舒服的她们，抱起小禾就走，根本不给她拒绝的空间。
乃至有一次小禾在学校戏剧社演出，她忙得实在无法脱身，想了又想是否要让卫昙替自己去看看的时候，小禾已经发来了消息说卫昙小姨早就在观众席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怎么小禾就被卫昙收买了呢？怎么自己的生活就突然出现了卫昙的身影了呢？
卫昙接近她是为了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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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苏语漾28岁那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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