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宪君的权势日炽,先是借故清洗异己,让中枢要职尽落亲信之手,继而钳制百官喉舌,凡有非议者皆遭贬斥,朝政渐成其囊中之物,言路更是被他死死掐断。
这般专权跋扈,惹得儒生们群情沸然,胸中的愤懑如积薪遇火,反抗的声浪一日烈过一日。
短时间内,他们已数度齐聚光化门前,青布儒袍在风中翻卷如浪,数百人跪伏于冰冷的石阶之上,额头叩击砖石的闷响连成一片,声嘶力竭地向着宫城深处疾呼,恳请殿下当机立断,将祸乱朝纲的尚宪君罢黜严惩,还朝堂一片清明。
左议政与尚宪君并肩走在宫墙下,廊外的风卷着儒生们的呼声飘进来,像细碎的冰碴子扎在耳边。
左议政眉头拧成一道深壑,脚步在地上碾过细碎的声响:“不知如何,无论鞭打或将他们关入大牢,都只能让情况暂时消停。”他顿了顿,隔着宫墙望去,“他们还是会不停聚集示威。这样下去似乎不会有罢手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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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殿内暖炉燃着银丝炭,氤氲的热气混着淡淡的檀香漫过梁柱。
尚宪君立于阶下,袍角垂落的暗纹在烛火里明明灭灭:“儒生们这般日日聚在光化门,闹得朝野不宁,殿下总需想个法子才是。”
垣居中坐于铺着貂裘的榻上,闻言抬眼,唇边噙着一抹淡笑:“一只狗见了幻影便狂吠不休,自会引得百只狗群起而和之,哪怕那幻影本就子虚乌有。”她目光轻轻一扫,声音平缓如静水,“宫外那些儒生,不过是跟着旁人摇旗呐喊,如鹦鹉学舌般重复着相同的字句罢了。寡人不放在心上。”
说罢,她执起青瓷茶盏,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茶雾漫过眉梢时,眼底已凝起几分成竹在胸的笃定。放下茶盏的轻响落定,她才续道:“只是人言可畏啊——一根羽毛轻如鸿毛,可积了千片万片,再坚固的船也会被压得沉底。他们这般日日聚集示威,闹得沸沸扬扬,寡人倒忧心,怕是会给外祖父添些不必要的麻烦。”
尚宪君眉峰微挑,正待接话,却听垣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他身上,语气里带着几分探询:“所以,寡人想着,将申莹秀大监召回宫中效力,外祖父觉得如何?”
“您说那被免职归乡的申莹秀?”尚宪君的声音里添了几分讶异,视线在垣脸上停顿片刻,似在揣摩她的用意。
“寡人听闻,他归乡后在乡野间开馆授徒,门生遍布四方,在儒生里的德望甚高。”垣说着,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眼底闪着算计的微光,“让他回来,或许能平抚些风波,总归是有益处的。”
尚宪君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鼻腔里溢出一声嗤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带的扣环:“这话自然在理。只是那申莹秀,素来像个方外之人,早把功名利禄抛到了脑后,未必肯应召回来趟这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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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政殿的铜铃在风里轻响,申莹秀刚接了任命大司宪的教旨,教旨上“大司宪”三个字用朱笔勾勒,墨迹映得他鬓角的白发愈发清晰。他转身离开大殿,廊道上的风卷着桂花香扑面而来,正撞见尚宪君。
“我没料到你真的会回来。”尚宪君站在廊柱旁,阴影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
申莹秀拱手,声音平稳如石:“对国家的召唤视而不见,并非为臣之道。”
尚宪君笑了,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往事就一笔勾销吧,往后还请你多加指教,大司宪令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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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殿内,檀香袅袅。
垣居中正坐,玄色常服上绣着暗龙纹,在烛火下若隐若现。
申莹秀躬身,袍角扫过地面的绒毯,几乎无声。他道:“不飞不鸣,既不飞又不啼叫的蜷缩之鸟,指的是殿下吗?”
垣抬手示意他平身,温声道:“看来都承旨顺利传达了寡人的旨意。”
“那臣所解释的意涵是否也正确呢?”
“不妨说来听听。”
“无法飞翔,又无法啼叫的,蜷缩在笼子里的鸟。殿下是希望微臣能助您一臂之力、还您自由么?”申莹秀抬眼,目光沉静如古井。
垣却摇了头,指尖在案上的竹简上划过:“国中有大鸟,止王之庭,三年不蜚又不鸣。”她顿了顿,烛火在她眼底跳动,“此鸟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三年不翅,将以长羽翼;不飞不鸣,将以观民则。”申莹秀接道,“殿下自比淳于髡,臣亦为朝鲜能得此明君而高兴。但是恕臣直言,臣并不想替殿下效劳。”他抬眼,“臣并不想陷入任何一方之中,不偏不倚,是臣心所愿。”
“这意味着臣不会总是与殿下站在同一阵线。若殿下误入歧途,臣将率先步上与其相悖的方向,即便如此也无妨吗?”
“无妨,这正是寡人将你重新召回的理由。”垣从桌下的抽屉里取出《漕运船日志》,账簿的纸页泛着黄,边角有些磨损,“这本账簿记载着户曹判书的贪污事由。为了让我外祖父所掌控的这个朝廷,回到应有的轨道上。愿大司宪,助我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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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政殿外的廊道铺着青灰色砖石,被日头晒得微微发烫。
垣往殿内走,朝服的下摆扫过地面,带起细碎的风。郑致韵垂首跟在身后,始终与垣保持着距离。
正走着,廊拐角处的尚膳忽然趋步上前,躬身时袍角几乎扫到地面:“殿下,中殿娘娘往这边来了。”
垣脚步一顿,眉峰微挑——这个时辰,夏景怎会在这儿?她转过身往西首望去,只见廊尽头的朱漆柱旁,夏景正牵着素恩的手走来。
夏景穿一身石榴红的宫装,裙摆绣着缠枝莲纹,被风掀起的边角像簇跳动的火苗,脸上的笑意比日头还要暖。素恩跟在她身侧,穿件月白色襦裙,鬓边簪着支素银花钗,走几步便抬头望一眼,瞧见垣时又慌忙低下头,指尖悄悄攥紧了袖口,耳尖泛起层薄红。
垣这才恍然——申莹秀既已返朝,他的这位女儿自然也该随父返回都城了。
两人走近时,素恩率先屈膝行礼,声音细得像蚊蚋:“参见殿下。”
“寡人听闻你随大司宪一同回来了。”垣的目光落在她微颤的肩头,语气平和。
素恩抬眼时,睫毛像受惊的蝶翼抖了抖,眼神里藏着些慌乱:“是……是的,殿下。”
“不过你怎会进宫?”虽对着素恩说的,但垣的眼神却止不住地往夏景那边看,嘴角边还噙着丝浅淡的笑意。
“是臣妾邀素恩来的。”夏景抢着回话,语气里满是雀跃,“好久没见素恩了,前几日跟大王大妃娘娘提了句,娘娘也说该请她来宫里坐坐。”
“这样啊。”垣颔首,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圈,她倒是对此事没什么意见。
“过去小女子承蒙殿下施予莫大的恩泽。”素恩攥着裙角的手指紧了紧,鼓足勇气抬头时,声音里还带着点发颤的尾音。她望着垣的眼神里,藏着些难以言说的复杂——世子被废、流放远方的消息传到乡野,她知道是因潺怡之事才牵连了殿下,心里总觉得愧疚。如今见垣身着朝服一副气度凛然,已顺利即位,她悬了许久的心才稍稍落定,只是想起那些波折,鼻尖还是微微发酸。
“别这么说。”垣抬手虚扶了一下,目光转向夏景,语气温和,“你们俩许久未见,定然有好些体己话要说。快回中宫殿去吧,我让生果房备些新沏的雨前龙井和松子糕,算给你们接风。”
“谢殿下圣恩。”夏景眉眼弯成了牙,福身时石榴红的裙摆扫过地砖,像朵骤然绽放的花。
垣点头致意,转身继续往思政殿去。
素恩远远地目送着殿下的离去,心里更不是滋味。
“那臣回承政院了,殿下。”郑致韵告辞道,刚迈出两步,却被面前的轻唤拽住了脚步。
“郑注书,且留步。”夏景往素恩身边靠了靠,声音压得低低的:“请借一步说话。”
郑致韵躬身行礼:“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夏景抬眼时,眼里闪着促狭的光,故意往素恩那边偏了偏头,“不知你可否拨冗去中宫殿一趟?”
素恩心头猛地一跳,眼角的余光瞥见夏景促狭的笑,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离开都城之前,她曾在夏景面前随口提过,心中属意郑致韵一事。那时不过是少女心事偶然流露,怎料夏景竟记到了现在?这分明是借着请教的由头,要撮合他们独处。
素恩慌忙想开口阻拦,夏景已然开口道:“本宫有些关于宫里的事想请教你,耽误不了郑注书你多少时辰的。”
素恩抬头望向郑致韵,神色间有些尴尬。
夏景瞧着两人这模样,以为猜中了素恩的心事,则在旁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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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宫殿的会客楼阁临着片小池塘,窗棂雕着菱花纹,风从水面掠过来,带着淡淡的荷香。
夏景领着二人在临窗的紫檀木桌旁坐下,桌上已摆好了青瓷茶盏。
夏景眼尾的笑意瞟向素恩,又转向郑致韵,“听说你们俩之前就有过几面之缘,现在你们又这样偶然重逢,缘分真的很不可思议呢!” 她放下茶盏,指尖点着桌面笑,“就如同本宫与殿下的相遇一般。”
刚没多久,夏景便对俞恭道:“殿下下赐的茶点该到了吧?去看看。”
俞恭领着下人端来茶点,指挥着宫女往盏里注沸水,茶叶在水中舒展的轻响都听得见。
待一切准备好了,夏景忽然转向郑致韵,笑意盈盈:“郑注书已届适婚年纪,为何还没迎娶美娇娘呢?”
郑致韵刚抿了口茶,闻言猛地呛了一下,差点就将茶水给喷出来。
素恩忙道:“娘娘,您为何问这么私人的问题?”
“瞧瞧我真的口无遮拦。”夏景拍了拍额头,随即转向素恩,“对了,有件东西我一直想在你入宫时拿给你,等我一下哦。”说罢笑着起身,留下素恩与郑致韵面面相觑。
素恩望着案上的茶盏,茶沫已散,一圈浅淡的痕迹像她此刻的心事。“我听说你在大殿担任注书一职。”她斟酌着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注书的工作,还好么?”
“是,担任有些时日了,每日都跟在殿下身边,记录殿下的起居。”郑致韵的声音比寻常低了些,喉结动了动。
“殿下……他还好么?听说之前废黜世子之时,还被流放了。”素恩的指尖掐进掌心。
“是,之前受了点伤,现下已见大好了。”郑致韵道。
“受伤?”素恩一颗心猛地抽紧,他在流放途中受伤了?毕竟废黜世子一事还是由潺怡而起,她可不想殿下因为潺怡之事而遭遇什么意外,要是真受伤了,她心里只会愈加难受。
郑致韵见素恩的脸唰地白了,眼神里的担忧像要溢出来,他慌忙改口,“没……没有,殿下一直很好。”
素恩望着他躲闪的眼神,心里更沉了。她想说些什么,又觉得喉咙发紧,只得低下头:“中殿娘娘似乎误会了我们之间的缘分,才会特意回避让我们独处。你似乎很忙的样子,我会好好跟娘娘解释,你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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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庆殿的檀香比别处更浓些,大王大妃坐在铺着软垫的榻上,银质的发簪在烛火下闪着光。
垣刚行完晨省礼,就听见她叹道:“听说你和中殿相处得挺好的。可是却一直未曾听到你们的喜讯。什么时候才会诞下元子啊?”
突然这么一问,垣显得有些窘迫,她讪讪地低下头去:“父王升遐不久,现在讨论此事似乎不太好。”
“你和中殿进行嘉礼,至今也一段时日了。”大王大妃道,眼神中尽是慈爱。“诞下元子,也是国家大事,你总不能因为政务繁忙,一直将中殿拒于门外啊。我这个王祖母,想在临死之前尽早抱到元子。还请你见谅。”
她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迁移胎室一事,听说交由源山君负责。齐贤大君失去了父母,又被流放,我已经难以入眠了,现在连源山君都被派任远方,我内心实在难受不已。”
垣躬身:“孙儿惶恐,王祖母。”
“所以你要让中殿尽快生下元子,以聊慰我这寂寥的心啊。”
离开慈庆殿时,日头已升高了些,照在宫墙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垣走着,脚步有些沉。
观象监呈上来的合房帖揣在袖中,宣纸的边角硌着胳膊,像块烫手的烙铁。
夜里的中宫殿亮如白昼,红烛高烧,映得夏景的脸颊泛着红晕。她坐在垣身边,面前的茶几上摆着酒,酒液在杯中晃出细碎的光。
垣低头喝着酒,喉头滚动,一声不吭。
“殿下,臣妾为你斟酒。”夏景拿起酒壶,手腕却忽然一抖,酒壶坠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琥珀色的酒液在青砖上漫开,溅在垣的袍角,晕出深色的斑块。
夏景慌忙去擦,手却被垣握住。
“没关系,不用擦了。”垣的声音有些哑,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中殿等待这天很久了吗?”
夏景愣住了,眼里的光暗了暗:“什么?”
“毕竟初夜那天,我们甚至都没喝上交杯酒。”垣低头苦笑。尽管那晚之后,垣时而与夏景见面,甚至带她出宫溜达,却始终守着礼,没有再于夜里造访、共度良宵。
“今天似乎是我们第一次,这样坐下来。”垣望着她,眼神里有愧疚,还有些说不出的沉重。
“诞下元子,让殿下开心是臣妾唯一的心愿。”夏景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安。
“元子吗?中殿喜欢元子?”垣若有所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手背。
“臣妾并不是因为怀有任何野心。”夏景急忙解释,眼眶有些红。
“我知道。只是……”垣深吸一口气,目光真挚,“抱歉,请中殿相信我没有丝毫想羞辱你之意。”
“殿下。”
“我并非不喜欢你,只是……即使此举有可能会侮辱中殿,请你谅解,我实在有难言之隐。”垣的声音低了下去,眼角泛起湿意,“即使你埋怨我,憎恨、厌恶我这个丈夫,我都甘愿接受。”
夏景怔怔地看着她,想问什么,却见垣别过头,又灌了一口酒。
殿外的风卷着落叶敲打窗棂,像谁在低声啜泣。
合房夜的红烛燃到了天明,烛芯积了寸许长的烛泪,像串凝固的琥珀。
中宫殿的偏殿里静得能听见铜漏滴水的轻响,夏景歪坐在铺着锦垫的榻上,寝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肩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的青瓷茶盏——那是昨夜殿下用过的,杯沿似还留着圈浅淡的唇印。
俞恭端着一碟刚蒸好的山药糕走进来,见她半天没动,连茶盏里的水凉透了都没察觉,不由得放轻了脚步。“娘娘,尝尝这山药糕吧,是膳房新做的,加了桂花蜜。”
夏景像是没听见,目光直直地落在窗棂上,那里糊着的窗纸被晨风吹得微微颤动,映出外面光秃秃的枝桠影子,像幅潦草的水墨画。
“娘娘?”俞恭又唤了声,见她还是没反应,索性走上前,将托盘搁在案上,连唤了三声 “娘娘”,才见夏景的睫毛颤了颤。
“嗯?”夏景转过头时,眼神里还蒙着层雾,好半天才聚焦在俞恭脸上,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俞恭拿起帕子想为她擦脸,却见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砸在锦垫上,洇出小小的湿痕。
夏景慌忙别过脸,手背胡乱地抹着,可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越擦越多,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合房之夜……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吗?”俞恭蹲下身,望着她苍白的脸,声音里满是心疼,“您从昨夜起就粒米未进,再这样熬下去,身子该垮了。”
夏景摇摇头,想说什么,却被哽咽堵得说不出话。她想起昨夜殿下握着她的手说 “并非不喜欢你” 时,眼神里的真挚像团火,可那团火怎么就烧不到实处?
俞恭见她哭得更凶,压低声音道:“娘娘,您听说了吗?尚宪君最近又提拔了好些亲信,户曹、兵曹的要职都换成了他的人,朝堂上几乎没人敢逆着他的意。”她顿了顿,眉头紧锁,“会不会是……府院君那边给殿下施压了?”
“不是的……”夏景终于挤出几个字,声音抖得厉害。她指尖狠狠掐进掌心,那些翻涌的回忆像潮水般漫上来——世子嫔拣择时,那张藏在袖中、被她偷偷撕碎的作弊纸条;废黜世子那日,垣塞给她的亲笔书信,墨迹洇了又干,字里行间全是 “待我归”;还有前些日子,垣让人送来的那盒栗子糕,说是出宫时特意绕去城南老字号买的,还热乎着……
这些事,桩桩件件都藏着暖意,怎么到了昨夜,就成了这般模样?
“殿下明明说……并非不喜欢我……”夏景的声音越来越低,眼泪砸在膝头,晕湿了寝衣上的缠枝莲纹,“那到底是为什么……”
喉咙里像堵着团滚烫的棉絮,怎么也咽不下去。她望着案上那盏凉透的茶,忽然觉得这中宫殿大得可怕,红烛的光再亮,也照不透心里那片浓得化不开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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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莹秀很快掌握了户判利用漕运船侵吞军粮的证据,令司宪府派人到咸吉道码头搜查赃物,并到户判府将之捉拿归案。
司宪府的大堂里,气氛凝重如铁。
“你以为这样羞辱我后,自己能全身而退吗?”户判道。
“应运往咸吉道的军粮米,却堆放在户判大监的私人仓库中。”申莹秀道。
户曹判书嘴唇哆嗦,抵赖道:“不……我不晓得有这回事。”
申莹秀将《漕运船日志》拍在案上,账簿的纸页哗哗作响。“这里有确凿的证据,这本账簿里有着漕运船作为私用的记录。”
户判还待再否认,门便被猛地推开。
垣大步走进来,赤色龙袍在风中翻飞,眼神冷得像冰:“百姓衣衫褴褛、饥饿难耐,需编织稻秆蔽体,用树皮来充饥果腹,你身为户曹判书,却用国家的财产来中饱私囊。”
户判扑通跪下,额头抵着地面:“殿下饶命!”
“寡人耳闻你将漕运船作为私用,除此之外,还侵吞了士兵们的食粮。”垣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就算即刻斩首,你也无话可说吧?”
“不是的,殿下。臣只是受人之托,绝对没有其他意图。”户判的声音带着哭腔。
申莹秀起身让座,垣缓缓坐下,指尖敲击着案面,发出规律的轻响:“受何人之托?说来听听,也许可以将功赎罪,饶你不死。”
户判的身子抖得像筛糠,头埋得更低了。尚宪君的手段他是知道的,若是供出他……
“幕后主使,寡人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垣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觉得你从这里安安稳稳地出去,我外祖父会怎么想?”
户判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恐惧,冷汗浸透了官袍。
“你利用漕运船,偷偷将武器运往咸吉道,对吧?”垣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他心上,“将事情原原本本地供出,说出我外祖父是从何处得到武器,我就派人将你护送离开国境。”
离开国境?那就是流放了?户判忍不住道:“那我的财产……我的妻儿……”
“抄家后流放。难道你觉得尚宪君待你会仁慈一些?”垣道。
户判马上噤声,要是他什么都不说,安然出去,尚宪君必然会起疑心,到时就不是抄家流放了。想到此处,他出了一身冷汗,只得跪下道:“我……我招。”声音嘶哑,像被砂纸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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